《踏雪寻梅》秋娘子

43、离别在即

　　林府里，崇如得到朝廷消息，太后皇上即将回銮，各位官员必须到位，迎接圣驾回銮。这一刻的到来，原是早就得到了讯息，这一刻，青梅还是盼得太久了，她渴望京城的家园，这一年来的东奔西走，她早已身心疲惫。

　　采薇和小宛也在西屋里说笑起来，小宛这些日子一直战战兢兢，虽然疏影并没有说出来，她仍然觉得住在此地非常不自在，想着就要回京城，也高兴了起来。

　　唯有崇如，一个人在书房里，闷闷地，他想着在此近一年半的生活。他与恩师林沐之倾心交谈，与顷禾情同兄弟，还有，那个可人的小妹，他们一起游玩，雪天赏梅，他们携手相伴，那么自由自在，一段亲密无间的生活。

　　当然，他们也有过猜忌，争执，只为着确定那一份暧昧的情愫。可是夜间，总会有一人远远地深情对望，而为了他们无果的将来，他们只好疏远，只好淡漠，看着她与未婚夫交谈，看着她受伤，而伤害她的人，居然是他崇如身边的女人。

　　回忆起往往昔的点点滴滴，怅然若失，这里虽然不是自己的府第，却因着和恩师的特殊关系，他从来没有过拘谨，反而过的逍遥，他何尝不羡慕恩师一家远离朝堂，在此地的快乐生活，可是他却做不到，最终只得回到那个牢笼般的朝廷。

　　崇如瘫坐在椅子上，浮现出那个最初的笑脸，那个天真率性的女子。他从没想过能够在她身边待如此长的时间，亲密也好，疏离也罢，他们总算也有一段值得留恋的时光，这几个月里，他们连见面都少了，他从来没有开怀过，他不能想象没有她的日子。

　　崇如出来，到了林沐之房里，“恩师，得了消息，我们要回去京城了。”林沐之见崇如神情十分沮丧，说：“雪仁啊，我知道你也愿意清静生活，不过你还年轻，翰林院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这我这里一年多，只当是修身养性了，你我也难得如此一聚。”

　　崇如点了头，陪着林沐之喝了茶，坐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他此时慢慢向后院走去，他很想看看疏影，脚步不由自主地往绣楼走去，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地上了楼。

　　走到门口，崇如停了脚步，他听见叶儿正在同疏影说话，听上去还算愉快，他敲了门，叶儿出来见了，叫声“您来了，小姐正醒着呢，精神还好。”崇如进门来，看到疏影正坐在床上，头发随意挽着，简洁但是很整齐。

　　“师兄要回京城了，一定很高兴吧。”没等崇如开口，疏影已经先说出来，崇如一瞬间怔住，反而不知道如何再开口，连问候也不会了。“最近十来天吧，朝廷召唤，我们只能听差了，赶在回銮之前回去准备，是臣子的责任。”

　　“嗯，来这里也一年多了，也该回去了。”疏影慢悠悠地说道。此时的她，嘴里说的什么，完全言不由衷，心里早就乱成了一片，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一句句没边际的话。

　　崇如坐在旁边，疏影也不再说什么，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叶儿在一旁也不自在起来。若出去吧，这里是疏影闺房，她必须在这里，不出去，这二人只是不说话。

　　“小姐原本都能下地走些路了，如今又出去不得了，要不然您和小姐也能像从前一样，出去赏花，您如今要回去了，以后也不能陪着小姐了。”叶儿在一旁连忙打破僵局，疏影说：“是了，师兄，园子里的梅花比去年如何？”

　　“今年梅花依然鲜艳，不过今年雪少些，不似去年那般雪白梅红的景象了。”崇如答道，想着他们去年相拥在梅园，一切仿佛在眼前，二人又沉默了好一阵子。

　　好在快到午饭时间，叶儿忙岔开说：“要到用饭时间了，您快去吧，我也该给小姐备饭了，这两天好在能吃不少了。”崇如起身道：“小妹要多吃些，身体尽快恢复，切不可再不听话下楼活动了，我会再来看你的。”疏影点点头，看着他出门去。

　　叶儿送了崇如出门，回来对疏影说：“我知道小姐的心事，如今人都要走了，难道不能把一切都了了？”疏影看着叶儿，她从来不评论她和崇如的事情，如今丫头都看不下去了，想着果真是该了断的时候了。

　　崇如饭后回到“暗香”，见到青梅正在打点，基本衣物行李都已经收拾妥当，看着崇如来了，连忙说：“雪仁，虽说要走还有几天，不过早作准备的好，都差不多了，临走前在归置归置就差不多了，想着走之前再给恩师一家送些什么，我们也叨扰了一年多了。”

　　崇如见她如此说，也点点头说：“是了，须得送份大礼，虽说之前也不少送，但是要走了，还是要再尽尽心意，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夫人就帮着想想吧。”

　　青梅见他心不在焉，也不再说什么，这时候小宛进来，拿了一摞东西，看到崇如在，低了头说：“老爷在呢，夫人，这东西，要收在衣物一起么？”青梅看了看，连忙拿过来，小宛正准备离开，崇如叫住了她。

　　“小宛，走之前跟林大小姐去道个歉，认个错，这段日子并非我纵容你，实怕她见了你心烦，你想着点，走之前吧，虽说别人不知，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青梅听了崇如的话，看着委屈的小宛，小宛不说话，只是嘴唇动了动，眼里的泪水打着转，青梅说：“老爷说的是，你也想想，这几日就去跟大小姐说说吧。”

　　小宛从正房出来，一肚子的委屈说不出来，虽说对疏影无限怨恨，但是如今她毕竟理亏，只得心里慢慢盘算了如何向她道歉，泪水也不由地滚了下来。

　　青梅回想起刚才的一幕，看着崇如，忽然觉得很陌生，他这十多年，对待妻妾都是非常有礼的，在府里的时候，从来没有一次责难过她们。可是如今为了疏影，他发了脾气，冷落小宛，而且今天还让小宛如此做，她想到小宛那表情，心里就酸痛起来。

　　正在这时候，叶儿过来了，崇如连忙引她到书房里，叶儿手执一枝红梅，递到崇如跟前说：“这是小姐让送过来的，说是您要走了，红梅留给你，做个纪念吧。”叶儿把红梅插到书桌上的小瓶子里，告别了崇如。

　　一枝红梅独立在瓶中，虽不似一束那般艳丽，却别有风姿，一枝独秀，孤傲高洁。崇如一时间看的呆了，他明白了疏影的心意。“她就是这一枝红梅，独立在此，我离去了，心里却怎么放得下她，如此长留心间，彼此守候吧。”

　　疏影遣了叶儿送了红梅，心里也暗自想到，收到梅花的他，能不能懂得她的心思，想想他们的从前，疏影觉得他应该能够明白的。

　　她抚摸着手腕上的梅花玉镯，想着那个人终要离去了，再也不能想见就能见到了，虽然这段日子以来，他们见面的日子越发少了，但是她知道她就在不远处。往后真是再相见遥遥无期了，京城虽然不算太远，可是竟然像是天各一方一般。

　　自此后，疏影越发不爱说话，也不想着出去了，就在屋里静静地养着，本来腿伤也还未痊愈，再者天气寒冷，家里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这天佳玉来看疏影，见着她已经好了许多，下床走路已经完全不成问题，她疑惑地看着疏影：“按着你平时的性子，怎么着也要出去走走的，如今行动也方便了许多，风寒也好了，怎么反倒安安静静起来了。”疏影只是笑笑。

　　佳玉忽然想到，崇如一家就在这几日就要走了，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转念又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姐姐相信你，信任你曾经说过的话，有些事情，需要一个过程，我们的疏影不是寻常女子。”

　　疏影看了佳玉，她此刻明白，佳玉不再担心她会做出出格的事情，不过也需要时时提点，疏影看着瓶中的红梅，说：“我今日赠他一枝红梅，但愿他能明白。”

　　佳玉看见疏影的样子，也不禁心软起来，她爱着疏影，知道这个女孩子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如此，她深爱的人，不可能在她的身边，她努力地与过去决绝。

　　“疏影，快好起来吧，过了新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又是一番美景，玉姐姐答应你，在你嫁人之前，一定好好地陪着你。”佳玉揽过疏影的头，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般抚摸着佳疏影，疏影闭上眼睛，觉得这一刻很舒心。

　　该走的，终究是要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