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秋娘子

42、人去楼空

　　顷禾一切布置妥当，当丰厚的嫁妆排满林家店铺，红色的喜毯从店门口一直铺到二楼，咏嘉的大婚之日到来。佳玉正在楼上忙着给咏嘉打扮，头饰一应俱全，都是佳玉精心挑选，珠翠满头，一袭红色嫁衣艳丽夺目，浓眉大眼的咏嘉更显华贵。

　　“多谢佳玉，这么丰盛的嫁奁，让我如此体面地嫁人。”咏嘉眼中含泪，佳玉摇了摇头说：“早觉得你美，今日看来，更是不凡，你信任我们，我们必然视你为家人，别的再不要多说了。”两人再不说什么，默默地插着头饰。

　　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咏嘉默默坐着，佳玉赞叹之余说道：“对了，今日疏影不能来了，前几天非要出门，本来伤就没有痊愈，这下又着了些风寒，索性让她别来了，你们一向要好，来这一趟倒徒增了伤感。”咏嘉也点点头。

　　楼下十分热闹，器乐声传到楼上，咏嘉站了起来，掀起了窗子一角，看了看楼下，红色的一切，热闹异常。她说：“往日在此凝望，总是见得人来人往，却不似今日热闹，如今看了，竟是自己出阁。这个小阁楼，虽然不大宽敞，却再也没有如此的静心之所了。”

　　佳玉看着她十分不舍，若再感伤下去，必然要落泪了，连忙唤了小萤儿道：“快来劝你家小姐乐一乐吧，掉了泪，胭脂糊了，可就成了大红脸了。”三人都笑了。

　　“来了，来了，小姐，迎亲的来了，这披着大红花的是姑爷吧，很是精神呢。”小萤儿看着窗外连连说。佳玉忙拿了盖头，“快，小萤儿，给小姐再整理下，一会儿大少爷上来了。”

　　听得楼梯上脚步声，片刻顷禾上了楼，一身绸缎华服，他顷直走进屋里，看着蒙着盖头的咏嘉，一身艳丽的红色。旁边立着一身蓝色的佳玉，微笑着对顷禾说：“刘公子都来了，你快抱她下去吧。”顷禾顿了片刻，轻轻抱起咏嘉。

　　从二楼到楼下的距离并不算远，咏嘉也算得上体态轻盈，可是顷禾在抱起的瞬间，觉得似乎千斤重。他想起这个落难的女子第一次走进店中的样子，她一身傲骨，就算那么落魄的情况下依然不卑不亢，她暗恋他，却从来不吐露半分。

　　被顷禾横抱的咏嘉，此时紧紧倚着他的胸膛，除去那次安慰的拥抱，她是第二次这么近的挨着他。咏嘉可以闻见他身上好闻的气味，他那么温暖，抱得如此温柔，咏嘉在红盖头里闭上了眼睛，她真想永远这么依偎，从此再不醒来。

　　刘容公子在楼下候着，他披着红花，一身暗红色底纹的新郎服装，精神十足，他没有顷禾那么俊秀，却是另一番味道。宽阔的脸庞，健硕的身材，浓密的眉毛，完全没有生意人的刁滑感觉，却十分像一员驰骋沙场的将领。

　　他等待着顷禾送下新娘，十分盼望，对这位娘子，早间顷禾一番夸奖，心里早就十分满意，如今看顷禾一家对她如此待遇，更加坚信此女不凡。

　　顷禾抱得咏嘉下楼，佳玉随后，后面跟着小萤儿和素儿。一行人到了门前，刘容忙上前迎接，顷禾对刘容道：“刘兄，我这位义妹就交给你了，千娇百媚的人儿，你可好生对待！”刘容十分认真的回道：“林兄如此信任，把义妹嫁与我，我定不相负。”

　　盖头中的咏嘉听了，心里百般滋味，她虽看不见新郎的面容，心里总算放了一点心。刘容接过咏嘉，正准备送入轿中，听见一声“等一下”，他立即停住，放下咏嘉，小萤儿过去扶了她，不知道她此刻还有什么事情。

　　只见咏嘉双膝跪地，顷禾佳玉忙准备扶起，咏嘉早已经跪下，小萤儿也在后面跪了，“纳兰咏嘉，身世飘零，孤苦无依，幸得兄长嫂嫂扶持，才有今日。今日兄嫂送我出阁，赐予丰厚嫁妆，咏嘉无以为报，三叩首感谢兄嫂。”

　　顷禾佳玉见此，也只得连连感慨，忙扶着咏嘉起来，小萤儿也说：“多谢大少爷大少奶奶的扶持，我们感激不尽。”佳玉说：“好了，走吧，好生照顾小姐。”

　　刘容在旁，十分感慨咏嘉的作为，也拜谢了顷禾和佳玉，一行人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去了。顷禾看着轿辇远去，佳玉还在落泪，顷禾忙为她拭了泪水，说道：“玉儿，不哭了，咏嘉能得今日，也算是个好归宿了，我们能为她做的都做了。”

　　顷禾佳玉回到楼里，冷冷清清，只剩了房里的红花帷帐，果真是人走了，连空气都冷了，顷禾坐下来，觉得这半日确实有些累了。佳玉吩咐店里的伙计：“这些个明儿都收了，屋里的东西都稍微收拾下，还是给大少爷作日后歇息的地方吧。”

　　佳玉看看顷禾，说：“歇息歇息咱们就回去吧，这事到此，也算圆满了。”

　　二人回了林府，佳玉进门就问：“大小姐今日可好些了，一早就喊说不舒服，这会儿有没有好些。”丫头回了：“早上叶儿要了些粥菜，听说也没吃几口，刚才睡了一会儿，又嚷着腿疼，老爷刚派了大夫瞧了，说再不可大冷天胡乱跑了。”

　　佳玉叹了气，顾不得一身疲惫就往后院跑去，正好碰见青梅端了汤碗出来，青梅对佳玉说：“可不能再折腾了，今天精神头也差了，这大冷天，可不敢让她再出去了。”佳玉点点头，让青梅去歇着，她进了疏影房间。

　　佳玉坐到疏影身边，看着无精打采的她，疏影侧着脸问道：“今日，咏嘉那里一切都还好吧，她走的可顺畅？”佳玉摸摸她的脑袋，无奈地说：“好，走的风光，不过我说妹妹，咱也替自己操心操心，拖着伤病大冬天出去游玩，还落了一身病，叫我怎么说你！”

　　“她走的安心，我也放心了，活该我这个冬天这么惨，总没个好日子，玉姐姐，我真的想出去走走的。”佳玉见她如此，摇摇头说：“至少目前只能在楼里乖乖地待着，日后再没人给你求情了，爹这回，再不肯纵容你了，我们也不再纵你了。”

　　疏影无奈，只得乖乖躺着，一向身体康健的她，也不得不听话了，吩咐着叶儿拿了书来，翻了几页，仍旧放下。“你要看书，都随你，只是在这楼里再不许出去。”佳玉见她如此，最后下了通牒，疏影冲着佳玉一阵笑，喃喃念道：“管家婆。”

　　闻得疏影又染了风寒，崇如坐不住了，他上了楼，看见佳玉在，也少了些顾忌，走到疏影前面，看着她。“师兄怎么来了，有些日子没来了。”崇如拿出一束红梅，递到疏影跟前，“小妹如今人大了，也不爱惜自己，腿上还未好，怎么又病了？”

　　疏影见他着急，再看看精心采来的红梅，有些动容，说：“无碍，咏嘉出阁，我总要提前去看看她，尽尽心，她如今高兴而去，因着我们如此待她的缘故，这样想来，我这一番折腾也不值什么了。”疏影说的坦荡，崇如看着她光洁的脸，还是那么天真，那么执着的神情，这个女子，还是当年见她的那番模样，性情从没改变。

　　叶儿拿了红梅插了瓶子，屋里又多了一抹红色，倒多了几分生气。佳玉见她二人如此，说道：“听说圣驾要回銮了，师兄又要回到朝野了，心中可欣喜万分吧？”崇如惊慌地看了疏影，见她神色自若，方才回道：“欣喜到无，只不过是一份吃饭的差事，我郑家也就两代在京城为官，无甚家底，也不似师弟顷禾那般能耐，只得顺命听差了。”

　　疏影听得他的话，也不再说什么，她曾经最害怕“回銮”二字，倒也不关心那高高在上的圣驾，只是担心那个人的离去，如今经历了此番波折，心里也默默认了。迟早都要离去，倒不若早早离去，先前小宛那一番话，真正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崇如待了片刻，也只得回楼去，他看一眼疏影，低着头也不大看他，眼神也淡漠了许多，他越来越不懂她了。慢慢踱步回屋里，青梅见他回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了丫头端了热茶来，默默地送进去。

　　青梅唤了采薇来，让她去伺候崇如写字，采薇道：“如今大小姐可好些了？小宛倒十分害怕，听得大小姐不好，也是怕老爷不饶她。”青梅顿了顿，看了采薇说：“你觉得呢，老爷是翩翩君子，毕竟小宛生了元甫，老爷定不会断了她的生路。”

　　采薇点点头道：“也是，大小姐固然好，那也只能是师妹情分，往日里，大小姐和老爷一处写字，吟诗，小宛姐姐也是气不过才如此的。”说到此，采薇连忙住了声音，可是已经来不及，话一出口，便知道不该说了，低着头不敢看青梅。

　　青梅只是淡淡地看了采薇一眼，并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