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毛 驴》拾月初酒

14、14

　　14.

　　有本事，你就走着去长安。
　　莫雨当然是一个有本事的男人，所以，他还真的是走着去的。
　　这种时候就庆幸不是自己那张脸了，假如让人看到恶人谷的少谷主连匹坐骑都没有，实在是大大的丢分。一定会被误解成恶人谷已经比天策府还穷苦，毕竟后者只是买不起马草，好歹马还是有的。
　　而那位浩气盟的少盟主呢，已经无情地抛下了他，在那匹叫小雨的驴和莫雨哥哥之间选择得毫不犹豫，严重地伤了莫雨的心。
　　说来，那头驴看着蠢头蠢脑，跑得还挺快。想来是沾了与他同名的光，才能如此非同凡驴。
　　莫雨边转着心思，边慢悠悠地走。
　　他走得颇为悠闲，没有半点打算要用上轻功去追穆玄英。
　　摸了把脸皮，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是个普通人。
　　既是平头布衣，又怎么会大轻功这种丝毫不普通的玩意呢。
　　说到底，莫雨还是不信穆玄英真的能狠得下心把他给甩了。
　　他们可是自儿时起相识的玩伴，是一起从稻香村逃出生天的好兄弟。彼此早就坦承相见过，遥想当年夏季稻香村头的荷花池，处处都有这对好兄弟光着膀子嬉闹戏水的身影……

　　一片阴影降落在莫雨头顶。
　　莫雨抬起头，高高的马尾在视野里晃荡了下。
　　穆玄英垂眼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毛毛，你果然是舍不得我……”莫雨眨了眨眼，声线带了三分深情，三分感怀，三分欣慰和一分忧郁，把握得恰到好处。
　　可惜这高难度的发挥没有得到对方回应，穆玄英似乎没听到他说的话，自顾自道：“把我的公验还来。”
　　“公验？什么公验？”莫雨诧异道。
　　穆玄英脸色有点僵，“没有公验，我过不了关卡，自然进不了长安城。”
　　难怪他骑驴先行好一会儿也没见莫雨追上来，真是好算计。
　　眼下长安的守备比从前更要严实许多，幸亏他在入城之前先检查了一番，不然还未进城就要和守关卫兵们对上。
　　莫雨一直仰着脖子看他，这时累了，扶着脖颈顺势低下头，压抑道：“你的公验不见了，便怀疑我？穆少侠，在你心里，我就只是个无恶不作的恶人是吗？”
　　穆玄英啊穆玄英，你若还记得我是你的莫雨哥哥，又怎会一有坏事发生，先疑心是我做的手脚。

　　驴昂起了头，随即被主人按了下耳朵，“你别动。”
　　“我没动。”莫雨没好气地说。
　　“……我不是说你。”穆玄英闭上嘴巴，身子一扭从驴背上跳下来。
　　“啧，我倒忘了，这里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个。”莫雨斜了眼驴，看见它正矮下头亲昵地蹭着穆玄英的手臂，一时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情。
　　“没了公验，我证明不了身份是寸步难行。故而自出浩气盟以来，总小心贴身存放，”穆玄英侧过脸看他，“习武之人即是休息也会有所觉，我自信无人能从我这里摸走公验。唯一一次失了警醒，即是……”
　　莫雨忽然对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伸手要去摸摸小雨的耳朵，却被对方灵活地躲开了去。
　　“……即是我落入恶人谷手中，迷药发作之后。”穆玄英淡淡道。
　　闻言，莫雨猛地抬眼，眸中一冷，“你认为是我趁你昏迷之后，搜了你的身？”
　　穆玄英与他视线相触，没有一丝慌乱，“我失去意识的时间里，身边只有你。”
　　他的语气太过坦然，反让莫雨险些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回应。
　　要不是在这种语境下，我身边只有你什么的，听起来还真好听。

　　眼见继续纠缠下去也无意义，莫雨索性承认了：“你猜得对。”
　　就是我做的，怎么着吧。
　　讨打的无赖表情出现在了莫雨脸上。
　　穆玄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发怒，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是我疏忽，居然过了这许久才发现，以后定要提高警惕，还要多谢莫雨哥哥给我这个教训。”
　　不对吧，怎么会是这种反应，难道不该是被激怒后，脸露怒容，一个老拳招呼过来，在拳头即将揍到他脸时，莫雨敏捷而不露痕迹地躲开，及时捂住脸蹲下身呼痛……
　　然后毛毛就会心怀愧疚地跳下马，查看莫雨哥哥脸上的伤啦。
　　莫雨想，我真是太机智了。
　　结果穆玄英居然没生气，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太可惜了！
　　不过都叫了莫雨哥哥，看来是不会跟他计较了。
　　啧……对俘虏展开彻底的搜查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恶人谷的人搜一搜浩气盟中人的身有什么不对？简直是理所当然极了。
　　就算他已经发现了那俘虏是毛毛，也不可徇私放过，不然，如何对得起恶人谷三字。

　　那厢穆玄英接着道：“既已改换容貌，原来的当然是不能用了。提出易容进长安的是莫雨哥哥，你那里必定预先准备。”
　　他朝着莫雨平平地伸过手，掌心向上摊开，头一歪，“给我吧？”
　　穆玄英本就没打算和莫雨冷战。尽管数年未见，对莫雨，心里的亲近之意始终未变。两人单独相处之时，也不由多了点平日绝少显露的稚气。此时问莫雨讨要的口气，竟有些撒娇的意味了。
　　微微上扬的尾音挑得莫雨心下一动，忍不住笑起来，一把抓过穆玄英的手，将他要的东西往上一拍。
　　穆玄英拿过叠得齐整的公验，展开一看，脸皮当即抖了下。
　　“……莫雨哥哥，我真的要叫这个名字？”他将手里公验一翻，内文正对莫雨。
　　当头一行字清清楚楚：
　　男，莫小蓝，年二十岁。
　　“你我是亲兄弟，若分异姓未免虚假。”莫雨严肃道，掏出自己的翻给穆玄英看。
　　男，莫小红，年二十五岁。
　　“这假名颇有童趣……”穆玄英慢慢道。
　　“关键是好记又普通，非常符合我们现在的身份。”莫雨把穆玄英的话自动理解为夸奖。
　　恰在此刻，驴探头过来，原先两人已然缩短的距离又被拉长。
　　莫雨凝视着它，一本正经道：“不知道你也要来，没有你的份。”
　　穆玄英转开脸，心里直叹息，难不成，你还想给驴也弄份公验？
　　打算在上头写什么？驴，莫小雨，年三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