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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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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山河破碎,乾朝铁骑在宸朝践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透!长安城破那日,我紧紧捂着嘴躲在干柴堆里,眼睁睁看着拼死救我出宫的老嬷嬷被追兵一箭射杀,倒在艳红的血泊里。一袭染血的白衣从我面前飘过,我记得这袭鲜红的白衣,那就是修罗地狱的颜色,那就是来索我父皇母后性命的噬魂幡!
梦里我拼命奔跑,一刻不停,泪水与汗水和着辛辣的硝烟尘土滚入我的喉咙,让我再难呼吸。我看到梨花林,这里有好大一片梨花林,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梨花,梨花——你醒醒——”
谁在喊梨花?梨花又是谁?这个声音不是父皇母后,不是老嬷嬷,却为何这样熟悉?
我骤然睁大了眼,看到一个绝美的白衣男子握着我的手担心地坐在床头。
“你终于醒了,我有多担心你,你可知道?以后不准再吓我了——”他宠溺的语气如左,眼角眉梢的笑意依旧流淌着万千风华。
我想开口笑着唤一声东煌哥哥,可是我喊不出口!因为我就是宸朝的梨落公主,宸帝最珍爱的小女儿——慕容怿。我终于明白傅玄说的话,什么叫血海深仇面前,什么叫我们没可能!宁东煌,你灭我宸朝,杀我全族,却偏偏留下一个我,到底是为什么!我宁愿你当初一刀了结我,也不要现在这般因爱上了自己的仇人而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你都想起来了。”宁东煌的表情凝固在那俊美英挺的脸上,像被天狗啃噬过的月亮般黯淡无光。
“是的——”我抽出枕下他从前送我防身的匕首,失去理智地狠狠朝他刺去!我甚至在心里暗暗想,东煌哥哥我杀了你之后,就马上来陪你!
他被我的举动惊到,措手不及之下被我划伤了手臂。漂亮鲜红的血液渗透出他白色的衣袖,开成一朵妖娆的血莲花。出手杀他,我只有刚刚那一次机会,错过了,我唯有死!当我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宁东煌猛然折了我的手腕,夺下了我手中的匕首。
我的存在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生不对。死不起。
我颓靡地所在床榻的一角,泪流满面而不自知。我的心,我的魂魄都被扯碎,我空荡荡的躯壳里只剩下仇恨和痛苦——
良久,宁东煌忽然冷冰冰地看向我,他像从地狱而来的修罗使者,无情而冷酷:“你不是恨我吗?那好,我今日就不留你了。你可以去祥和客栈,那里全是宸朝遗老,他们肯定会辅佐你。”
“你放我走?”我惊诧到几乎忘记了呼吸!“你不怕我再来杀你吗?”
“看在你我昔日情分上,我这次放过你。”他面不改色,异常的冷漠。
“情分?别和我提情分,我听着恶心!”一想到这些年我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朝夕相对,私定了终身,我浑身的每寸皮肤就都充斥着难以洗脱的罪恶感!
“呵——”宁东煌用那几近苍白的唇勾出冷冷一笑,“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我捧在手心里面的玩物而已,你以为就凭你那几招能动得了我?你回去不吃不睡三年,也未必能杀我。我放你走——是可怜你!”
我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哪怕一点点怯懦害怕的声音!
“再不走,我可能就改变主意了——”他邪魅地笑着,任凭右臂上那朵血莲蜿蜒开满他整个衣袖。
我离开宁王的那一刻,使劲仰着头,把怀中的梨花白玉丢给他,努力用最不屑的傲慢语气警告他:“三年后,我杀你之日,便是取回这块梨花白玉之时!”我不仅要杀你,我更要毁了乾朝,!
他倚着门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本王恭候大驾。”
祥和客栈里都是忠于我父皇的老臣,其中陈太傅资格最老,他曾做过我父皇的老师。他们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如今我回去了,他们开始谋划一场新的战乱,他们指望我戮力山河,匡复宸朝。
而我只是拼了命地练武,日以继夜地研读兵书,我要报仇,是的,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报仇!
六月初,乾朝皇帝革了自己恩师的职,只因为那个老人直言劝谏皇帝不要沉迷女色。陈太傅告诉我,乾朝的天下很快就要乱了。
年末的时候,乾朝皇帝以谋反罪斩杀了开国元老李大将军,这整件事的起因不过是因为一封莫须有的通敌书信。
第二年春天快要过去的时候,长安实行了宵禁,风声忽然变紧,我们不得不放弃祥和客栈,辗转前往咸阳。陈太傅说,我们要以退为进,隔岸观火,让长安自己乱起来。
到了秋天,乾朝皇帝终于按捺不住,对当年跟随自己打天下的功臣一一下手,借口都是以下犯上,目无法纪。这年秋天一片肃杀,人人自危。而我们则开始偷偷招兵买马,集结旧部。
春节时,咸阳一点儿过年的气氛都没有,更别提长安。春节过后,一切都看似很平静。可元宵一过,宁王就在洛阳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他何时到的洛阳,我们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收到。陈太傅有些犯愁,他告诉我宁王将会是我们复国的最大障碍。不过他其实不用担心,因为到时我会亲手杀了他。
宁王的义军没有在中原地区做太多停留,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乾朝再怎样落魄也依然有近百万兵力驻守在各个军事要塞。宁王为了避免与乾朝军队硬碰硬,率军东渡长江,攻下金陵,又以长江天堑为屏障,迅速控制了整个江东地区。战争格局的变动只花了短短八个月的时间,是年中秋,宁王便在金陵称帝,定国号为璃。傅玄成为璃朝丞相,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总揽朝政大权。
这大半年来,我们宸朝的军队趁宁王之乱的契机,在中原地区不断扩大势力,并逐步往北方转移。陈太傅说乾朝皇帝忙着对付自家兄弟,分身不暇,只会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幽州虽不及中原繁荣富饶,但亦是军事重镇,北方贸易中转集散之中心,这里不仅乾朝势力薄弱,而且幅员辽阔,土壤肥沃,是我们眼下稳扎根基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