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妃拯救计划》大妙妙菇

37、白花的不良揣测

　　自打张皇后在永宁宫里赖皮下来之后，隋幼卿的物质生活水平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但精神生活受到了极大的压抑。

　　皇后当然不会在行宫里害她，隋幼卿相信，经过上次的流星雨事件，皇后便是恨她恨到骨头里，也未必敢再直接下手了——尤其是这行宫隋幼卿并未来过，她在这里的“故人”只有张皇后。要是她遇到意外一命归西了，凶手会是谁？来，让我们一起呼唤皇后的闺名吧。

　　所以皇后到来之后，行宫中的厨师下人更要打叠起千万倍精神伺候着了。吃喝玩乐活动也变得格外顺畅，更何况皇后为了表示对她的额外体恤，还隔三差五送东西过来，吃的用的，一应俱全。

　　隋幼卿觉得，除了要谢恩，谢恩之后拿到的还是些有害物质之外，这样的生活也还算是过得去。宫里的女人嘛，一不能怕苦，二不能怕死。怕死的人永远吃苦，怕苦的人迟早得死。

　　皇后赐下的饮食，她会吃，然而只动两筷子，便分给下人品尝去了。皇后赐下的用度，她会当着皇后的宫女的面，啧啧称赞一番，然后说自己正将养身体，须得惜福，用不上这样的好东西，叫自家的宫娥收起来。

　　为了不让皇后不高兴，她也叫宫娥将皇后送来的绫锦裁了裙子，只是里头用上细麻布做了衬，并不使这绫锦接触皮肤。之后穿着给皇后看。皇后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为何这样细致面料还要用衬裙，她也只推说是身体不好，受不得风。

　　身体不好，还真是个百试百灵的借口——于是皇后开始劝她多吃，她开始说身体不好胃口就不好。皇后劝她用药，她说是药三分毒，但在此处心宽人闲，慢慢也就养起来身子了。

　　皇后爱怀疑不怀疑去吧。反正她不能因为“信任”皇后就自己服毒去。只要她还恭肃，皇后能找到什么由头整她呢。

　　隋幼卿对未来的生活，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皇后也不能一直死赖在这里不走不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但真没了皇帝，一众大臣到底能维持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然而皇后却不能长久远离后宫。且不说后宫里事情繁杂总需有个人管，便是那些能管事的妃嫔，眼睛也都盯着皇后的位置呢。皇后哪儿敢为了一个柳柔亦就一直赖在永宁宫？那简直是堪比自掘坟墓的馊招儿。

　　想来她这一趟子行程，也不过就是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知道那场刺杀事件的真相而已。若是自己“不知道”呢，她就可以暂时放下心来。如果自己“知道”，只怕这条命就朝不保夕了。

　　所以她既想躲着皇后，又不敢躲着皇后，每一日倒都有那么一两个时辰需得去寻皇后，闲话也好，做些旁的也好，都得露个面。

　　隔了约莫一个月，宫中才传来了请皇后回驾的消息。那时候，隋幼卿正在皇后房中，两个女人各自做着手上的针线活计——隋幼卿是在绣一条手绢子，倒也没想好给谁，便只在绢帕角上绣上一枝桃花。而皇后，却是有心为太子做一条被子的。

　　“现下京城还不曾凉呢，”隋幼卿穿针之时，信口道：“皇后缝这被子，未免早了些？”

　　“本宫忙得很，若不是趁着闲暇时候做，怕是就没的机会了。”皇后道：“这几日还算空出些时间来，待到回了宫，便又是一堆琐事缠身。”

　　“可不是，皇后是个费心的人。”隋幼卿微微侧了头，笑道：“嫔妾听说，胡桃补得很。皇后若是不爱吃那个，不若叫御膳那边儿将胡桃仁儿炒熟了，碾磨细了包点心。”

　　皇后正要说话，便听得外头有太监恭声道：“皇后！宫中传消息来了！”

　　“进来吧。”皇后将手上的小锦被放在一边，看住那勾着头弯着背进来的太监：“说吧。”

　　“太子殿下……病了。”那太监的语调语速语气拿捏得真是恰到好处，隋幼卿耳中听得这一句，便不由惊得抬了头，也看着那太监。

　　没胡子的男人，自然就瑟缩了几分，而那太监的神情，充满畏惧，实是叫人不能不信他的话。

　　“你再说一遍？！”皇后的声音响起。

　　隋幼卿这才想起观察一下皇后——果然，张皇后那素来镇定的女人，此时的神情，堪称悲怒惊愕齐飞，急切疑惑一色……

　　“皇后莫急。”她忙放下手中绢子，到皇后身边侍立着：“夏秋之交，若是不当心，伤风了怕也是有的。你说，到底是怎么的？别急！说清楚！”

　　这最后一句，却是朝着那太监说的。

　　“是，顺福，你说。”皇后也道。

　　这太监原本便是伺候皇后的人，如今听得自家主子也叫他别急，自然就稍稍松了些心才道：“刚刚宫中派快马送了信回来，道是太子殿下不知是怎么了，身子极不适，上吐下泻，还有些低热……”

　　我勒个擦，不知道怎么了？隋幼卿愕然，皇后却是勃然大怒，道：“御医呢？他们都是干什么的？！怎么连小孩儿的病都诊治不出？！”

　　“……宫中消息说，已经请玉虚观的真人来了……”

　　“真人，真人……”皇后念叨了两遍，突道：“这意思，太子是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安宁宫本来就阴凉得厉害，她这宫室里自然也是荫蔽的，这句“不干净的东西”出口，隋幼卿顿觉身上匀匀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没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然而她也不敢确定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太子殿下……是天底下仅次于陛下与皇后最尊贵的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敢去缠他？”隋幼卿道：“皇后先宽宽心……”

　　“本宫如何宽心！那是本宫唯一的儿子啊！”皇后脱口驳道。她转头看隋幼卿时，脸上的神情犹停滞着——相比方才，愤怒仿佛少了，多了的，却是恐惧。

　　隋幼卿从不曾在张皇后的眼中看到过这种神情。

　　“吉人天相。皇后。凤体要紧。”她道：“宫中有最好的御医，也有最神通的真人，太子殿下会没事儿的！您别急坏了自己的身子！”

　　皇后的身体在颤抖，隋幼卿看着她摇了头，却又急道：“准备车驾！本宫今日便回去！”

　　隋幼卿不意外她回去的决定——毕竟，哪个母亲听说唯一的儿子病了，不都该火烧眉毛坐立不安么？太子病了，皇后要是还能安心“疗养”，那才奇怪了呢。

　　可是，皇后摇头意味着什么呢？她是不相信自己说太子殿下会没事儿，还是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嫔妾先告退。”隋幼卿看着说完一句话颓然坐下的皇后，道：“嫔妾叫下头的人们准备一下皇后随身要带的东西。”

　　“去吧。”皇后显是没心思理她了，这一声“去吧”十足是敷衍。

　　隋幼卿退了几步才转身疾走而出，踏出房门的一刻，她侧了脸，却看着皇后坐着，臂膀搭在案几上，面如死灰，胸膛起伏得厉害。

　　皇后是真的怕了。她看得出来。

　　人心虚，才会这样恐惧吧？皇后在怕什么？隋幼卿的唇微微一动，她已经不会把笑意表现出来了，冷笑，也不过是看上去等同于难过的抿住双唇罢了。

　　和侍立在皇后门口的宫娥们嘱咐了收拾东西，隋幼卿又亲自去了行宫的厨房中，嘱咐要做些开胃的点心小食给皇后带走。

　　隋幼卿相信，太子的毛病还是能治好的，皇后也迟早能平静下来的。那么，现在为儿子焦急，所以注定不可能有胃口的她，在日后回想起来，也会因为“柳贵嫔”的温柔贴心稍稍有点感动吧？

　　不到一个时辰，皇后便起驾了。相比她来的悠然，这一路去，便仓皇得何止一点半点。

　　隋幼卿仍然是在永宁宫主殿前的广场上送她走，仍然是低头长跪，心中却再没有一个多月前的恐惧不安。

　　经了这一个月的事儿，她渐渐能感受到皇后对她的戒备在一点点放松——虽然比不上下手害她之前的那般故作友好，但至少不若刚刚到行宫时那般，字字句句都在套她的话了。

　　也不知道，等皇后到了宫中，太子殿下的病会如何呢……盛夏什么的，体质虚弱的老人小孩子什么的，最容易病了。

　　等到那朱红色的宫门关合，隋幼卿终于站起了身来。她依然望着宫门的方向，来的人已经走了，可是走，也不过是走到一座更大的牢笼中去罢了。高墙朱门，封掉的不仅是人一生的脚步，也是属于人间的温柔和善良。

　　宫中，每一件事情，都可能是算计。但是算计得多了，也总会遭报应。

　　皇后为什么这样害怕太子“中邪”？只怕，她以为那“不干净的东西”，是丽妃，或者别的死在她手上的女人冤魂吧？

　　她若真这样以为，那还真是糟糕呢。一心要报仇的厉鬼，可是很难驱除的。太子就算真的不幸了，大概，下手害他的人也可以将杀人的恶孽假托于鬼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