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前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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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前事
转生并非易事，这是毋庸置疑的。
更何况是，跨越千年岁月的转生。
为了能够再次出现在人世间，麻仓叶王付出了灵魂撕裂的代价，那么安倍晴明呢？
——必然是不会轻松的。
为了能够站在这里，呼吸千年之后的空气，他自然是做了不少事情的。
妖怪依靠畏惧而生存，强大，却因为畏惧本身的不稳定性往往也被其他众多不确定的因素所束缚。
人本身的存在不需要掺杂其他不稳定的因素，但是大多数却也因此而脆弱。
鵺却不同，不仅因为他是半妖，还因为身为半妖的他是那个传说中轮回转生的大妖怪羽衣狐和人类的孩子。
因为身为妖的部分能够依靠畏惧而强大，却又因为身为人的部分能够摒弃一切前者带来的负面影响。
这样的优势加上他本省的天赋，使得名为“鵺”的妖怪几乎没有任何阻力得站在了平安京的顶端。
——尤其是在那个以恶鬼之名辞别世间的人类离开之后。
但是，世上哪有完美的事情呢？
半妖的血脉虽然让安倍晴明能够同时以人类和妖怪的方式得到单纯的人类和妖怪都不可能得到的力量，却也在另一个方面对他造成了屏障——
他会死。
非妖之死，非人之死。
或许是因为半妖本就是暧昧的存在，安倍晴明的死亡也变得暧昧不清。
是否有所谓“寿命”，是否有所谓“轮回”？
如果这两个问题都无法回答，其他更加细致的问题自然更加难以解答。
——但是，安倍晴明不想死。
“死并非不可回避”，自己的母亲和那个人分别代表妖怪和人类已经证明了这个事实。
既然如此，他……不想死。
彼时，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母亲走过的路和麻仓叶王走过的路。
前者因为羽衣狐这个妖怪的独特性无法复制，后者——他并不想走这条路，原因无他，代价太大而已。
那一定是人类唯一的永生之法，但是却未必是安倍晴明想要再次转生所必须走过得唯一的路。
他要再寻一条路。
毕竟……提到转生，有谁比他的母亲更加深谙此道呢？
“请您再一次生下我。”
纵然那时他与羽衣狐的关系已经暗潮汹涌，将全部身心投入到母亲这个角色扮演中的羽衣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拒绝 来自他的这样的请求的——特别是在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之后。
将羽衣狐的首肯作为基点，一砖一瓦地，安倍晴明在触摸到“天顶”之前将自己要走的路荒芜小路建设成了亭台楼阁。
安倍晴明完全有把握，这条无人走过的路能够成功的通往转生的大门。
准备是完全的，可是再完全的计划也难以避免未知因素带来的意外。
——安倍晴明的路被阻断了，被一股空穴来风。
让我们跳过对于这一过程细节反复的介绍，最终的结果就是，处于最虚弱状态下的安倍晴明被关进了红莲地狱。
纵然将转生的一切细节都安排妥当，
一关，就是千年之久。
转生已经确保，只是他必须要逃出去——在合适的时间，以合适的方式。
不仅自己要逃出生天，还要把那股“风”抓在手心。
红莲地狱里的一千年安倍晴明过的并不安稳——他也不可能让自己闲下来的。
安倍晴明就是这样的家伙，永远不会让自己安于劣势，只要手里尚有筹码，无论多少都会拼力一搏，而这样做得到的结果往往不会——或者说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
这一次也会一样。
即使手里的筹码前所未有的稀少，即使他想要赢得的东西前所未有的庞大。
这一次，也是一样。
千年的时间比超乎想象地漫长——但是正因为这样，或许能够左右整个事件发展的转机出现的机会越多。
五百二十四年十一个月又七天。
这是转机到来的日子。
火海构成的炼狱之中自然没有能够计时的东西，可是无论如何安倍晴明都必须把时间这个指标保留下来——哪怕是用灵魂收到烈焰灼伤的程度来计量也在所不惜。
那一天，安倍晴明听到了神明的耳语——又或是恶鬼的呢？不走到最后一步谁都不知道。
重要的是，红莲地狱里有了不同的东西。
有了变数，便有了机会。
有东西能够进来，那就必定有方法能够将东西送出去。
能够将东西送出去，便一定能够与母亲和御门院取得联系，有了联络便有了情报，有了情报，就有了下一步行动的依据。
为他提供了这个联络渠道的，是一个小姑娘——时至今日再叫她小姑娘大抵是不合适的，毕竟不到二十年的年龄差在他们这样的老妖怪身上根本不能算是什么。
那么重新介绍吧，给予了安倍晴明帮助的是摆渡于冥河之上，穿梭在生死之间的地狱少女——麻仓爱。
那孩子的名字几度变迁，安倍晴明却只认可这一个。
得到了麻仓爱的帮助，所有的寸步难行一瞬间变得如有神助。
从那一天算起，又是五百年，不过这个五百年比起上个来说，可是“精彩”得多。
在“迷”之力量的帮助下联系上了御门院的安倍晴明宛若重新长出了眼睛和手足。
随后，知晓了羽衣狐一直在践行那个约定，安倍晴明安排了更详尽的计划。
但是，如果他的敌人是能够轻易摆脱的，安倍晴明也不至于被囚禁了如此之久。
在地狱方面的妨碍和人间妖怪滑头鬼的阻挠下，他的转生之法失败了。
羽衣狐不得不再次进入轮回，寻找再次回归人间诞下子嗣的机会。
同样在寻找机会的还有冲破牢狱失败的安倍晴明。
这次失败已经充分说明了他面对的敌人对困住他这件事是多么的不遗余力。
要想摆脱这样的处境，就必须做好鱼死网破的觉悟：不惜将整个地狱卷进来，也要逃出去——像这种程度的觉悟才行。
意识到这一点的安倍晴明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御门院，羽衣狐……不行啊，这个数量的棋子是完全不够的——要将更多的棋子拉到棋盘上才行。
那么……滑头鬼，奴良组，山本五郎左卫门，百物语组，花开院的阴阳师，麻仓爱，还有那个已经舍弃阴阳术的麻仓家……
相关者和看似不相关者。
将视线的范围放宽之后，能够为我所用的细节数量远超他的想象。
一切都是那么凑巧，看似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仔细梳理后却总能发现那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点。
加上他早已知晓的那个家伙和他相似的境况——
安倍晴明隐隐地察觉到了什么，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的脑袋里浮现了出来。
或许，这些本就是在棋盘上的，一个更大的，执子者不是他安倍晴明的棋局上的棋子。
又或许，连他安倍晴明本人都是这个棋盘上的棋子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真是有趣极了。
那么，他就再把棋盘摆大一点吧——把通灵人还有那个和他相同境况的家伙的敌人也摆上吧。
不知道，棋子翻身要抢夺自己的主控权了那个执子者会不会跳出来？
或许安倍晴明有不止一种方法从地狱脱身，但是他却选择了最为声势浩大的一种。
这不是宣告，而是挑衅。
实际被实行的计划甚至比他一开始敲定的时候更加完美。
原因就是他的参与——麻仓叶王。
虽然预料到两人迟早会在这个已经不再属于他们的时代相遇，但是两人相遇后会发生什么样却是完全未知的。
即使是事先了解了部分对方境况的安倍晴明也不知道……再次相遇的他们是会并肩而战还是会拔刀相向。
但是……要他来说的话，当然希望是前者。
并不仅仅是因为这符合两人的利益啊……还有些别的什么。
说起来……叶王，最讨厌谎言和背叛啊……
从结果来看，一切发展的方向都是最有利的方向。
但是这也充分说明了，那家伙也还……和以前一样的心软。
曾经的安倍晴明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他完全承认麻仓叶王的强大，承认他是那个时代唯一能够和他站在同一高度的存在。正因为如此，对方有着“心软”这样一个不能泯灭的弱点正是他喜闻乐见的。
可是这种心态变了。
在那个家伙离开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安倍晴明逐渐察觉到了这一点。
——大概……是从麻仓叶王被麻仓利用这个弱点“处理”掉的时候吧……
弱点的话……当然是谁都可以利用的。
可是，被旁人利用了的话，他会觉得不快。
他不想让这个弱点再被利用了啊。
作为同伴……呢。
有了叶王的参与，山本五郎左卫门作为合作伙伴的价值就很低了。
而且……山本五郎左卫门和奴良家既有宿怨，原本是不要紧的，毕竟论和奴良滑瓢之间的仇，他这边也是半斤八两，但是……好巧不巧，这一次捡到麻仓叶王的是奴良家啊。
如此，便不妥了。
安倍晴明开始思考，怎样才能在对方没有办法对他做出任何有负面影响的行为的前提下“翻脸不认人”。
等到羽衣狐在京都开启螺旋封印第一个封印的时候，安倍晴明已经通过御门院将自己这边与山本有关的联系切断的十步存一了——而那唯一的一条，便是鏖地藏了。
鏖地藏深得羽衣狐的信任，那时的他动不了，或者说即使动了也会引起羽衣狐的怀疑，得不偿失。
所以，对山本的动作被延后了，正因为这个延后，鏖地藏被麻仓叶王除掉了。
虽然这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却是少数意料之外却是好事的事。
自此，他彻底和山本的势力划清界限了。
只可惜，他的猜测并不仅仅是猜想。
此刻的他终于可以彻底做出这个判断。
在他将作为棋子的山本五郎左卫门和奴良画瓢从自己的棋盘上移走的时候，他们却出现在了他安倍晴明认为并不是棋盘的地方——以棋子的方式。
虽然很遗憾，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格局”还是要比自己大一些。
百物语组对上了奴良组。
在这个通灵王大赛进行到正要高潮的时候。
而其目的……除了常规的“地盘”以外，大概还有些别的东西。
比如，被迷之力量盯上的那个女孩。
狐狸摇晃着自己的大尾巴，将那些他“没有来得及”和“原本没有必要”说的情报娓娓道来。
在这个世界的规则和骨架已经千疮百孔的时候，谣言和都市传说都能作为力量和武器来使用的百物语组毫无疑问地前所未有的强大，更不用提，在那个百鬼夜行的背后，恐怕还有别的连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都不敢说手到擒来的力量在操控。
百物语组来势汹汹。
就安倍晴明的视角里，浮世绘町那一边的输赢对大局来说无关痛痒，但是恐怕对麻仓叶王来说并不是这样。
“你觉得，你的那个弟弟……做得到吗？”
麻仓叶王并没有立刻回答。
“能够提供的帮助我已经全部提供，做得到，做不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办伸手过去了。”
半晌，叶王说。
“但是……我觉得他做得到——他们做得到。”
“他们？”狐狸的声音里略带疑惑，随即了然，“啊，还有麻仓爱呀，那孩子……没事了？”
“不会有事的。”
少年说，声音坚定有力。
“不会有事的，”他重复，“……那是，我的弟弟和妹妹啊。”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前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