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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密会 ...

  •   一到期末,事情就急剧地多起来。作业啊考试啊,没完没了的。今天体育课测八百米,我被分到第一组。热完身,我们在跑道上挤成一堆,绕着操场,一圈,两圈,要死,终于完了,“王小娟!四分二十!”。四分四十就算及格,我居然整整提前了二十秒。我在体育老师那里登完成绩,倒在跑道边上,喘得要命。这时候突然开始下小雨,整个操场变得雾蒙蒙的。气温似乎也马上降下来了。汗贴在我脖子上,我感觉有点发冷。
      我就坐在树下看大家跑步。萍萍被分在倒数第二组。她跑得很轻松,很有计划,第一圈匀速跑,紧跟在第一名后面,第二圈过半了,就开始摆臂,冲刺,很快超过前面的人,一口气冲过终点线。萍萍用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V字,一跳一跳地朝我走来,我站起身,挽住她,轻轻拂去她头上的雨珠。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了。大家成群结队的,不然往小卖部跑,不然就是去器材室。刘丽娜已经把羽毛球拍借到了。萍萍,小娟,打不打羽毛球啊!萍萍正要开口,我赶紧用眼神制止她。不了,你们玩!我说。然后我们又拒绝了乒乓球,篮球,排球,离人群越来越远。我牵着萍萍,萍萍低着头走在我后面。教学楼就在眼前了。

      又要去那边啊。
      是啊。我轻轻挠着她的手心。她把手缩回去。

      下午三点半,天昏昏的,像是洇上了灰颜料,雨点零零星星,欲落不落。几个麻雀在花坛跳来跳去,发出稀疏的振翅声。风从衣领里灌进去,说不上冷,就是吹得人起鸡皮疙瘩。树叶被刮离地面,又被另一阵风推下去,沙沙地磨蹭着水泥地。现在还是上课时间,讲课声透过一层玻璃窗户,听起来离我们很遥远,有点像是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的。
      那我们到处走一下嘛。
      还走啊?我有点不情愿。跑了步好累哦。
      但我们还是决定先在教学楼里到处逛逛。我们学校一楼是一个很空旷的平台,用瓷砖铺了地,踩上去滑溜溜的。除了几根大方柱子、几个楼梯以外什么也没有。萍萍走在我前面,退后,助跑,两步一滑,在地上灵活地溜来溜去。我是做不来这种动作的,也有点怕她摔倒。我上前一步,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在心里组织了一下措辞。
      萍萍,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哦。你跟刘丽娜和钟晓云出去耍,都不跟我出去。
      唉,没有啊。萍萍伸出一只手,按在我垂在她肩膀的那只手上,一边走一边说。我也有我的朋友啊,再说我又不是没喊你,每回叫你去你又不愿意去。你呢,逛街也不喜欢,看电影也不喜欢,有点空你就蹲在家里上网,还好意思说。她说这话时垂着眼,并不看我,声音温柔得反常。我看着她,她今天在校服里套了一件薄毛衣,里面的衬衫领子翻出来,露出细细长长的脖子。我忍不住侧头亲了一下她的腮帮,这个吻又蔓延到脖子,蔓延到她的衬衣领子上。
      我要去。我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清。但是她们在……她们在我就不想去,我只想跟你去。
      萍萍轻轻推开我。够了啊。她说。我苦笑起来,我想怎么会够呢。萍萍握住我的手指,像是在制止我说下去,又像是安抚我。我的心里有点发酸。她一这样,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走吧。萍萍拉着我,往我们的左手边走去。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我之前还以为我们再也不会去那里了。

      一楼最左边的楼梯连接着地下停车场。一楼和地下停车场之间有六级阶梯,是我们平时秘密约会的地方。

      在这里走路说话都有回声,我们的动作很轻,几乎可以说是蹑手蹑脚的。这似乎已经成为习惯了。我在第三级阶梯坐下,她也坐下来。我们面前就是地下停车场的大门,里面只有一点昏黄的亮光,打在自行车架上、汽车前盖上,看起来冷气森森的。穿堂风吹拂着我们。萍萍坐得离我有点远,让我感觉更冷了。我靠过去,拥着她。她却往旁边挪动了一些。一股无名的怒气突然在我心头翻腾。我猛地扳过她的脸,开始吻她的眼睛,她轻轻颤动的睫毛,还有些发热、红晕尚未消退的脸颊。我吻着她的嘴唇,起初萍萍像过去那样回应着我,轻轻摩挲我的后脑勺。但当我企图撬开她的牙关,她再一次把我推开。
      你咋就这么喜欢这种事?
      我也不知道。我说。我看着你就想这样。
      萍萍望向我的眼神变得无奈。我感觉她僵硬的身体一下放松了。我早就想说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能精神恋爱呢,柏拉图不好吗,我是觉得抱着你就很满足了。她把我揽过去,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背。我追求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共鸣,为什么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被质问得一阵无力,又简直气急败坏。萍萍的胸紧紧抵着我,我感觉自己在发抖。我可能是疯了。我紧紧拉住她的手——或者说掐住更合适,让她的手和我一起伸进校服下摆,一路往上。我今天穿得十分宽松,所以我们的手很快来到胸口。刚刚出了好多汗,我身上那件运动内衣还是黏黏糊糊的,但我不管那么多了。这时候她却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她挣不脱我,我也按不下她,我们的手就悬停在那里,拱着我的高领毛衣。我再也没脸继续下去了。我松开手,她马上把手抽出来,就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我们对峙了一会儿,我想看看她的反应。她会转身就走吗?我想如果她这次走了,我们就完了。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萍萍没有发火,甚至还凑过来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你就是不考虑后果,这时候来人了怎么办呢?她说。
      我鼻子发酸,胸腔像在被烈火灼烧。我觉得自己简直像只摇尾乞怜的狗。为什么她就可以这么冷静呢,为什么她就狠得下心来拒绝我呢。我就是搞不懂。
      谁也没有再说话。我们并肩坐了一会儿。她把她的鞋带扯松了又系上,扯松了又系上,来来回回好几次吧。小娟,历史你背得怎么样了啊,就要月考了哦。萍萍的话打破了沉默,也让我感觉更加狼狈。我没背。我说。那怎么办啊?你学习还是该上点心哦,对了,你上次几名?
      上个月我考了二十多名。我没说话,再一次低头吻住她。我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这次我直接把舌头伸进去,在她的口腔里胡乱地搅动。她喘着粗气,狠狠把我的脸推开,面色潮红。我突然觉得,反正今天她已经推开我无数次了,这一次也没什么可在乎的。王小娟,你是怎么了,越来越恶心了。我在萍萍的眼中看到了讥诮。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萍萍有这种渴望的。可能是高一,也有可能初中就有了。大概是上初二的时候,我开始朦朦胧胧地抚摸自己,只要一做那件事情,她的脸就会自动浮现在我面前。后来上高中,我们才在一起。刚开始,我们过得十分亲密无间,她让我去她的床上休息,也愿意穿很轻薄的睡衣,允许我掀开她的衣服,任由我的手指在她身体上游走。在学校,我们也经常来这一级楼梯秘密地约会。后来这件事越来越让我沉迷,也越来越让她难以忍受。所以我只好用幻想来满足自己。我忠于她,忠于她的身体。其实我从未觉得这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这时候有人下楼了。我有些恍惚地听着头顶上匆促的脚步声,二楼,一楼,声音还在迫近,那个人下来了……是教语文的袁老师啊。
      你们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萍萍扬起脸。体育课刚刚考完试,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下。袁老师要出去么?
      哦,去交个文件。袁老师扬了扬手上的牛皮袋。
      我们目送袁老师消失在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中。好险,好险啊。萍萍说。你看,其实这里也是很不安全的,随时都可能有人下来,随时可能有人上去。我说是啊,两年了,你现在才发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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