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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巴黎夜未眠 ...

  •   拿破仑的回归使巴黎又掀平地波澜。而卷入此次政治纷争的众多具备改变历史的能力的人物,其命运也纷纷因之而走上了不同道路。其中自然也包括米达麦亚的旧上司,曾因雪夜翻越阿尔卑斯山驰援拿破仑而声名远扬的贝尔纳多特。
      罗严塔尔的健康状况因此次远征而一度恶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因此他返回巴黎所面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躺在宅第之内的四柱床上疗养。他与拉纳等屈指可数的几位军官在当时人们眼中是能够得到拿破仑的完全信任的,但实际上,这名有着金银妖瞳的美男子并不像其他几位英勇的战士一般与司令官结下了亲密的私人友谊。罗严塔尔尽管素有风流之名,然而他在战场与私人交往上却维持着一种矜持与审慎,因而某种程度上甚至让他的上司感到无法捉摸。
      但是,无论时人对拿破仑的私德评价如何,这名统帅都适时地展现着自己个性中具有伟大的因素的一面,他对这名下属的评价中包含着合宜的赞赏,因而也就对其不完全服从的一面表现出宽容的态度。
      就在这次返回巴黎之时,拿破仑就曾经暗示过罗严塔尔将“因英勇与智慧而得到应有的荣誉”。回忆起这句话的时候,书房之中的金银妖瞳不禁以手掌拢着自己那黑棕色的头发,嘴角泛起一丝暧昧不明的弧度。

      “……外面在干什么?”
      暴风骤雨一般的欢呼声远远传来的时候,艾尔芙利德从床边站起来,走到窗前。米达麦亚正在那里站着,遥望窗外。
      卫戍部队的军乐响彻全城。繁华的巴黎像发了狂似的。从中央大街到剧院和沙龙,到处成了欢乐的海洋。
      “没什么,是民众在……欢迎波拿巴将军返回巴黎。”
      米达麦亚这样简短地回答着,他拉起妻子纤细的手掌吻了吻:“如果你愿意……也不要总是停留在家里,或许你喜欢舞会一类的娱乐,我会陪你去的。”
      艾尔芙丽德将一只手掌搭上丈夫的腰间。
      “是吗?”
      女子出神的望着窗外。
      这简直是欢迎法兰西皇帝的排场。
      哪里是面对一个……战场失利的将军呢。
      “我听来访的夫人们说起过,似乎波拿巴将军的家庭有些不合。”
      “波拿巴将军也并非在哪里都百战百胜。”

      拿破仑的妻子约瑟芬对丈夫不忠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是这名法兰西军队的强硬统帅在妻子的眼泪下按捺不住地对她再次张开了双臂——他对约瑟芬的态度让众多人惊奇,毕竟波拿巴将军并非在对待所有犯错误的人的时候都懂得心软。
      换言之拿破仑可能对约瑟芬保有真正的爱情,而他当初抛弃未婚妻而娶约瑟芬也并非是完全的出于利益考虑。如今他的旧爱欧仁尼已经是贝尔纳多特的妻子,这又是一桩当事人心照不宣的尴尬事。
      另外的就是拿破仑对弟弟吕克西安的婚事也不完全满意,他虽仅仅出身贫困的下级贵族,然是却对弟弟不顾他的反对娶了客栈老板的女儿而恚怒不已。
      拿破仑认为的,配得上和波拿巴家缔结婚姻的人物并不多,而众人都说他有意要把妹妹嫁给奥斯卡•弗朗索瓦•德•罗严塔尔和卓卡金•缪拉二人当中的一个,毕竟这两位将军不仅年青有为、在战场上屡立功勋,并且也都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

      罗严塔尔曾反复警告过米达麦亚,在返回巴黎之后绝对不要有任何不谨慎的举动。事实证明他的意见是正确的。
      米达麦亚皱着眉头,连日来能够在巴黎觅到不少曾经追随拿破仑征战意大利战场的老将的踪迹。这天拿破仑首先到上议院演讲,而米达麦亚则被委以任务,他当然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以及上司将要达成的目的。
      然而波拿巴将军的意图似乎在五百人院受到阻挠,当米达麦亚与缪拉率军驻守会场之外,拿破仑的弟弟吕克西安飞马而至,激愤地向他们、以及士兵们传达“将军返回巴黎,意欲挫败反对共和国政府的阴谋,而不能得到理解并遭到威胁与阻挠”这一消息。
      米达麦亚微微偏着头注视着情绪激昂的吕克西安。在拿破仑夺取最高权力的路上,阻碍最大的无疑是贝尔纳多特元帅这位老牌共和主义者。贝尔纳多特精明强悍,性如烈火,胆大而有冒险心,不受利诱,也不为感情所动。他曾在拿破仑归返巴黎途中,建议执政官巴拉斯立即逮捕他,把他作为擅离埃及战场的逃兵交付军事法庭审判,而未奉督政府的命令即私自返回巴黎的拿破仑却握有占优势的实力,使得前者不敢轻举妄动。而现在拿破仑决意使用何种手段使两院屈服,为自己争取正当的权力,则是不在话下的事情。
      “我倒不觉得这令人为难,毫无疑问,现在就是我们为波拿巴将军及国家服务的关键时刻。”
      缪拉这样说着的时候,米达麦亚点了点头,军事统帅干预政治是高度的叛国行为,但是现在他们就在干这件事情。
      两人对视了一眼。
      “分头行动如何?”
      “我进去,你驻守出口,如果有人……嗯,你明白的。”
      缪拉咧嘴一笑,在马上耸了耸肩,米达麦亚报以一个平淡至极的笑容。

      这名拥有法兰西第一骑士之名的英勇战士潇洒地回缰纵马,当他率领部下磕开五百人院的大门,不明就里的议员们尚且惊讶的注视着这名英姿勃发的强硬军人。
      而缪拉只是以马鞭指着会场,轻松地回身吼了一声。
      “把这些混蛋——给我赶出去!”

      看着他的军队像灰色的墙壁一般屹立在两院大门之外,米达麦亚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日已中天,散发着白炽光芒的太阳炙烤大地,茫然不知周身地覆天翻的大变的巴黎市民又是一天一成不变的生活,而这个园艺家的儿子正伫立在历史的岔路口,等待着风暴尘埃落定的那一瞬间。

      *****************************************************

      “波拿巴万岁!为第一执政干杯!”
      这样热烈的欢呼从街道上爆发出来到的时候,罗严塔尔耸了耸肩,拉上了卧室的窗帘。他想自己应该去拜访米达麦亚,祝贺他,哦,祝贺他们两人荣升少将。而这样他们的阶级也终于平等了。
      不过或许他也不用着急,总之今晚,在杜伊勒里宫的圣诞化妆舞会上他们迟早会见面。唯一的问题就是比起成婚的高尚绅士,他还没来得及找个女伴。

      杜伊勒里啊……
      罗严塔尔想到在路易十六时代那老皇宫萧索破败的样子,而现在或许即将迎来自己新一任的主人。

      入夜,巴黎到处都是军人,当然这带来的并不是临战的紧张气氛,焰火腾飞天际,照亮杜伊勒里宫门口一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上下来的人身穿各色军装,胸前的饰索和勋章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不过,不管如何这总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时代,现实中建立的功勋代替世袭的爵位,成为男人炫耀自己的资本。

      罗严塔尔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他的卫兵正用一种迷蒙的眼神看着他。
      这位金银妖瞳的少将穿着一件有红色袖头的白色社交礼服,金色绶带和肩章的流苏在单纯的底色上显得更加耀眼,按照以往,罗严塔尔对这类事情并不算太热衷,而他今天的着意修饰倒使得士兵猜测那个有关他的长官会成为波拿巴将军的妹夫的传闻可能很快成为现实。但是他的长官只是从容地戴上他的手套,把那黑羽毛的面具举了起来。
      那一瞬间年青人才清楚地意识到,面前这位功勋卓著的将官的年龄,与自己相比并没有质的差距,因而他的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慨叹之情。

      艾尔芙丽德在跨进舞会大门的那一刻,心头就无可抑制地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感觉当然不是窘迫,正相反,就像鱼终于回到水里一样,她最辉煌的岁月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的,就算时过境迁,就算年代已变,再听到熟悉的舞曲,看到那灯火辉煌的长廊,感觉到伴随着低迷笑语的神秘气氛,她仍然感觉这就像属于她的地方一样。
      米达麦亚并不喜欢这种气氛,而适合战场的男人们也不总是乐于参与到这种灯红酒绿的活动中来,陪伴她走了半程,有着蜂蜜色头发的少将看到妻子脸上那种奇异的被吸引的神色,他不由得微笑起来,并感到自己可能并不适合出现在这个欢愉的时刻。
      “拿好你的面具。”
      他对她说道,并且替她整了整头发:“这不是个规规矩矩地结伴散步的地方,玩得高兴,我大概会和波拿巴将军,或者其他人谈谈,如果累了就去休息,决定回去的时候叫副官去找我。”

      艾尔弗丽德可能要感激丈夫的善解人意,同时可能她的潜意识亦在感激这场化妆舞会的形式吧。平民出身的年青将军微笑着挥挥手,即悄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而美丽的女子带着一种时光倒流的感叹回身之际,即立刻屏住了呼吸,她看到的东西就像把锤子狠狠敲碎了她那玻璃般的臆想,把她以一种痛楚却似乎夹杂着某种梦幻味道的方式,拉回到现实当中。
      她身后站着某个男人。
      将官的白色礼服,黑色面具下面英俊得不可思议的旧颜,在如酒般流动着的温柔烛光下微笑着,走近前来的时候能看到那对颜色不一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近乎温情的光芒。
      “您真美。”
      那一刻男子似乎是以赞叹的语调说着,而她则后悔应该早一点戴上面具。对方牵起她的手掌,放到唇边吻了吻,“或许就像莎翁曾说的,‘你的长夏将永不凋零’,许多年之前您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星辰,而今,哦,一如既往。”
      “您该把您的恭维留下一点,分给更加合宜的场合。”
      女子缓缓举起手中的面具,遮住脸孔,对方以一种露骨的目光凝视着她。
      “我让您不快了吗?”
      罗严塔尔那剑一样的眼神让艾尔弗丽德一阵战栗,对方微笑着自侍者手中取过两杯香槟,并且把其中一杯递到她手里。
      “我想我该走了。”
      她勉强接过那饮品,并庆幸自己站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她冷冰冰地说着,但是对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掌。
      罗严塔尔握得很用力,但是一点也不凶暴或者野蛮,他慢慢把她往自己怀里拉,直到她狂跳的心脏快要贴上男子的胸膛。
      “您真是变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快速地下降到冰点:“我记得您曾经的热情简直能把阿尔卑斯山的冰雪统统融化。”
      艾尔弗丽德把一整杯香槟泼在罗严塔尔的脸上,并且甩脱了男子的掌握。

      “我真是——真是不明白。”那一瞬间她的胸膛快速地起伏着,“有什么理由,能让您这么恶毒地对待我。”
      “真抱歉,”对方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脸上的液体,忽然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我向您道歉,一个高尚的绅士,不该让女性不快,不管为什么。”

      “罗严塔尔,我真不敢相信居然这么晚才碰见你。”
      再次漫步在杜伊勒里,米达麦亚不由得感慨万千,从他担任国民卫军皇宫护卫队的时候至今,国家最高权力几易其主,而老皇宫则在新时代里再次成为巴黎中心。漫步在熟悉而陌生的回廊与大厅当中,心中不由得生出不真实的时代感。
      而当米达麦亚穿过熙攘的人群,到露台上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久寻未获的友人就闲适地倚在那里,安然地望着巴黎的夜色。
      “米达麦亚。”
      “怎么?你在这里很长时间了么?为何不去舞会?见过执政官了么?”
      他奇怪地注视着对方的脸庞,罗严塔尔的脸色并不好,苍白的皮肤上因为巴黎冬天的寒冷泛起红色。
      “见过了。”他的朋友简短地答道:“我时间充足,比你来得早,而且没有人需要陪伴。”
      “真不敢相信这是你说的。”
      米达麦亚深深地看着对方,片刻脸上泛起一丝微笑,“这话……听起来真不像你。”
      他拉住罗严塔尔的手,对方没戴手套,手指冰凉,米达麦亚推开露台的门,“我们回去吧,找个房间休息,你该去取暖,否则会冻病了。”

      杜伊勒里内部显然经过了重新装潢,比起法国皇帝定居凡尔赛、老皇宫遭到闲置的那段冷清时光,繁华了许多。
      房间内温暖如春,白漆的胡桃木桌子上放置着大盘的水果和红酒。罗严塔尔反手把房门反锁上,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
      米达麦亚叉着腰,注视着灯火昏暗的房间内部,罗严塔尔坐在中间带天鹅绒顶盖的四柱床上,嘲讽地笑了笑。
      “这在从前总是绅士淑女们春宵一度的好地方。”
      “你觉得我们该好好挑选个适合男士们密谈的地方,是吗?”
      米达麦亚摇了摇头,放弃地坐在罗严塔尔身边:“你的大衣呢?为什么这样在露台上呆着?”
      罗严塔尔转过来,米达麦亚看到他身上有斑斑酒渍。
      “不干什么,把自己晾干,仅此而已。”
      “你又招惹女人。”米达麦亚一手按住眼睛,“谁啊?”
      “你问的是哪个?”
      “哪个?”
      “怎么,高尚的骑士难道要为了女士的名誉来和我决斗了?”
      “别胡扯了罗严塔尔。”放弃地抚着自己的头发,米达麦亚把朋友身上的军装脱下来,露出里面骨白色的亚麻衬衣——也沾上了不少酒渍,罗严塔尔倒了一杯红酒,闷声不响地灌了下去。
      “我猜你该不会是觉得这很不好?骑士。”
      “有女人缘就不要在同性面前炫耀,你今晚到底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

      罗严塔尔看着立在他面前,严肃地俯视他的人,不禁失笑。他搂住对方的腰,抓过米达麦亚的手亲吻着,米达麦亚感到全身一阵颤抖,罗严塔尔缓慢地把脸贴在对方腰际。
      米达麦亚一手抓住罗严塔尔缓慢地解着他衣服的手,对方仍旧以柔软的姿态倚靠在他身上,衣料不够细腻的触感并没让挑剔的贵族不快。米达麦亚笑了笑,脸色呈现出一种褪了色的白。
      “你想干什么?在这里?在杜伊勒里宫?”
      “没什么不好的,否则你想怎么样?在贵府……还是在我家啊……最多不过让第一执政知道麾下的两名将官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嗯,有床笫之欢?”
      怀里的身体一阵剧烈抖动,罗严塔尔在米达麦亚看不到的角度,嘴角流露出一丝凉薄的微笑。他不禁猜测着,对方是否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来控制自己不要一把把他摔在床上然后暴怒地摔门而去。
      米达麦亚啊……

      有着蜂蜜色头发的少将握住罗严塔尔的手腕,把很无力的人搬开,米达麦亚坐在罗严塔尔身边,手指上下快速地解着衣服纽扣。
      “是,没什么不好的。”
      他说着,颈下的扣子很紧,米达麦亚不禁发狠似的用力撕扯着,罗严塔尔注视着他,一语不发,只是满满地端过酒杯,啜饮着杯中飘着辛辣味道的液体。
      一声闷响。
      似乎是扣子的缝线绷断的声音,米达麦亚的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灰眼睛里浮起一层深沉的颜色。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喃喃说着,而蜂蜜色的头发垂下来带出一种让罗严塔尔心中一震的弧度。
      米达麦亚没有回头,罗严塔尔看着他的侧脸,朦胧的灯光给他年青的面庞打上一层温柔的阴影,米达麦亚把解下来的衣服放到一边。
      他转过身来,而罗严塔尔条件反射地向着另一边扭头,米达麦亚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握得太紧,简直让他感到疼痛。
      “我简直不敢相信。”
      米达麦亚的声音这样在空气中回荡着,是那种银子一样纯粹发亮的声音,压低了却很轻柔。
      “别做对她不好,也对你自己不好的事情。”
      他这样说着,对方则无动于衷,米达麦亚叹了口气。
      他当然无法考量罗严塔尔对他的母亲,进而对艾尔弗丽德抱何种感情,而他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一点。
      米达麦亚还记得那穿着蓝色洋装的黑发女子——年青而美丽的样貌,矢车菊一样的眼睛,就跟罗严塔尔的左眼一模一样。
      他过去抱住对方,把罗严塔尔手里的杯子拿下来放在桌上,并且对他说:
      “我是爱你的,你觉得这够吗,奥斯卡?”

      不够。
      当然不够了。
      有着暗棕色头发和一对金银妖瞳的男子回抱他并且把他压在大堆的羽毛垫子里面。米达麦亚的手臂绕过了罗严塔尔的颈项,军装的外套掉在地上,而深吻使得二人一时间都无法呼吸。

      “你是个高尚的人,渥佛,就算是对某个恶人,许下的诺言也不应该轻易毁约。”
      当他们分开的时候,罗严塔尔笑了笑,对米达麦亚说:“就算现在满巴黎的贵妇人都在等着看我们决斗呢。”
      “我不知道你的耳朵也会接收流言。”
      米达麦亚神色不动地这样回答着,他的神情有一种明晰尖锐的味道。罗严塔尔搂住他的肩膀说:“军队和战争改变你了。”
      “变得强硬而且不那么讲道理了?”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把嘴唇印上米达麦亚的唇角。

      *****************************************

      “波拿巴是不适合杜伊勒里的。”
      两人坐在宽大的四柱床边,烛光昏暗,只是象征性地以它的微芒点染着这个房间,深红色的天鹅绒窗帘紧闭着,窗外隐约传来女子的欢声与焰火喷射的嘈杂声音,更加衬托得整个房间像个世外桃源。罗严塔尔妖异的眼睛里充斥着一种感性的光芒。
      “要是一个男人热衷于居留在于他所从事的事业不相适宜的地方,他心里一定早已滋生某种欲念。”
      金银妖瞳喝了一口红酒,这样说着。而米达麦亚觉得他今晚已经喝得够多的了。
      “第一执政,”米达麦亚喃喃说道:“的确凭借他的声望攫取最高权力易如反掌,然而即使得到了又怎么样呢?能握有多久?比起丹东、罗伯斯庇尔或者,督政府的那几位?”
      “别拿他们相提并论。”
      眼睛里浮动着一丝阴郁之色,罗严塔尔低声说道,“不一样。要是一个人有能力,那他往往更加无法抵挡至高无上的诱惑,拿破仑•波拿巴就是这样的人,而且他能做到。”
      “你钦佩他。”
      “不错。而且我们的统帅是个爱好冒险的人,就像他喜欢把兵力部署在敌军两支部队之间以便各个击破一样。他会为了国家影响力而发动没有把握的战争,而且他有实际的野心,我知道前不久他拒绝了外交部长和奥地利结盟的意见——他想要欧洲。”
      “但是你会把整个国家的去从置于统帅之上,是吧?”
      “是……”
      低垂下眼帘的时候,罗严塔尔这样说道:“你说的没错,效忠个人的时代,过去了。”

      “我看我们的确应该换个更加‘适合密谈’的地方。”
      片刻沉默之后,米达麦亚说笑道:“你看,尽说些会被送上断头台的言论。”
      “会比被人撞见在……唔,更加糟糕吗?”
      罗严塔尔低沉地、带有调笑意味地笑起来,米达麦亚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玩笑感到脸上发烫,而他俊美的朋友笑着滑下一点身体,罗严塔尔闲适地把双脚放在红丝绒蒙面的矮凳上,凑近米达麦亚,这个动作使得他的额发纷纷从脸颊两侧滑下来,米达麦亚用手指扫起其中一缕,用指尖捻动着那细柔的丝状物。
      还没有过多久呢,他心里想道,罗严塔尔高兴起来了。

      “到底哪个更糟糕,就看您青睐断头台还是火刑柱[注]——这完全是私人偏好问题,您喜欢哪个?尊敬的罗严塔尔少将阁下?”
      米达麦亚这样回答着,他双手撑在床上,而罗严塔尔得以俯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偏爱火刑柱,米达麦亚少将阁下,真是漂亮的死法,和圣女贞德一样。”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低沉的嗓音中浮动着一丝轻颤,米达麦亚仿佛掩饰一般地啜饮了一口红酒,罗严塔尔微微发热的手指扶住了他的脸颊一侧。
      欲前不前,金银妖瞳的男子微微停顿了一刹,米达麦亚的嘴唇颜色很淡,比起女性的丰润饱满而显得有些纤薄,罗严塔尔微笑了一下,低下头含住那单薄的存在。
      ……红酒的微醺。

      精疲力竭。
      骑兵少将米达麦亚愤恨地蜷缩进被褥当中,下面有一副修长的躯体,正以柔软讨巧的姿态等待着,随后便慵懒地依靠在他身边。
      “副官可能在到处找我!”
      “您想说什么?听上去像是推诿责任,还是别的?”
      这句话把他打进地狱,蜂蜜色头发的青年脸上还泛着大片潮红,他从醉酒的眩晕中爬起来,捡起自己的衣服。
      “别这么着急……”
      后者的手臂绕上他的腰,然而那时候宫殿中远远传来一声闷响,米达麦亚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从床榻上跳起来。
      罗严塔尔也在那反应的半秒钟过后以遭敌袭击的急速抄起自己的军服。
      枪声。

      先穿好衣服的一方以那双灰眼睛扫了一眼同伴,便率先拉开门奔了出去。
      狂奔过昏暗的回廊,米达麦亚几次几乎被慌不择路的男女撞倒,灯火辉煌的大厅中乱作一团。
      “安静!”身材矮小的青年将军厉声喝道,他刚刚在一路狂奔中套上了自己绿色的军装上衣:“卫兵队!封锁四个出口!一队去书房!从西侧回廊的楼梯走!波拿巴将军在哪里?好了,先生们女士们!把你们的面具摘下来!”
      事情发展到这时候,一时间被惊呆的人们才有所动作,面具被纷纷除下,而露台的门忽然被推开,人群中有人惊叫,米达麦亚的呼吸也一瞬间紧张起来,但是他随即看到那是自己的妻子。
      “艾尔芙……”他稍稍松了口气,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这么紧张。”金银妖瞳的美男子低声说道。
      “波拿巴将军平安无事,那事儿是我们的将军们喝醉了,拿枪射击蜡烛。”
      米达麦亚回头,两人几乎可以听见大厅中的男男女女同时松懈下来的心跳。
      罗严塔尔耸耸肩,艾尔弗丽德缓慢地穿过人群向他们走过来,她和罗严塔尔没有互相看对方。缪拉从人群里挤过来,对着他们喊道:“吓着你们了?啊,真是胡闹,是达武那家伙醉了,看不出他平时那么稳重,今天算是大闹杜伊勒里。怎么?米达麦亚?”
      有着蜂蜜色头发的男子尚未来得及向同僚介绍自己的妻子,豪爽的骑兵军官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衣服怎么回事?你被哪位小姐袭击了吗?”
      那一瞬间米达麦亚本能地低头,他看到自己军装之内的衬衣,领口以下满是干涸的香槟酒渍。

      注1:断头台:18世纪末法国医生安东尼.路易发明的新刑具,法国大革命中用以处死了无数□□。不过因其行刑过程较无痛苦,在当时算是一种进步。
      火刑柱:这个么,长期以来用以对付宗教异端,还用以处死同性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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