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皇吏鸣翠柳》胡芩

30、还债

　　柳苒虽然躺下了，却一直闭着眼假寐，听了传话，心怦怦直跳，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倒把值夜的杨枝儿吓了一跳，道：“小姐，你怎么了？”

　　柳苒一边伸手让她给自己穿衣，一边道：“天太热，我一直醒着呢。快些儿，不能让老太太等太久了。”

　　柳苒收拾好到了外间的时候，李嬤嬤带着几个小丫鬟已经摆好了出门的阵势，看见柳苒出来，提了灯笼就往外走，一行人谁也不出声，但都走得很快，不到一刻就到了裕寿堂外。

　　裕寿堂院门大开，院内灯火通明，进屋之前，柳苒特意留意了柳材家的脸上的神情，发现并无悲伤忧郁之色，稍稍松了一口气。经过柳材家的身边时，耳边听得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冰月公主。”

　　柳苒脚步微微一顿，轻轻皱了皱眉，低着头慢慢走了进去。进屋之后，距主座五尺之远停住，刚站定，老太太发话道：“三丫头，来见过冰月公主。”

　　柳苒连忙跪下叩头，冰月公主离座，一把扶起她，道：“我今夜有求而来，三小姐不必多礼。”

　　柳苒愕然，微微退了一步，道：“臣女不才，不知何事可为公主所用？”

　　冰月拉着她坐下，呵呵笑道：“明日便是我的赏荷会，如今天启南、北均有洪灾，受灾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我打算在赏荷会上向各家夫人、小姐募捐银两，以买米粮、药材救济受灾百姓。只是不知如何开口，方能使得捐银之事既俗又雅，头疼之时，幸得听闻柳府三小姐聪明伶俐、办法很多，这才连夜上门，请三小姐务必援手。”

　　柳苒还没回话，老太太满脸担忧道：“公主，我家三丫头前几年都长在锦州，身子倒是比以前强健，但要说到给公主拿主意，是万万没有那个能力的，公主不若另请高明？”

　　冰月公主一笑，低声道：“三小姐既能够毫发无损地从贼人手里逃脱，就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我相信三小姐，老太太比我更了解三小姐，也应该相信她才是。”

　　老太太一下被戳中了心窝，只得道：“公主的赏荷会何等盛事，三丫头不经事，弄砸了事小，公主的赏荷会明年恐怕要受累呢。”

　　冰月公主一笑，不以为意道：“明年的事明年再说，今年，我就交给三小姐了。”

　　柳苒暗暗皱眉：“幸得听闻”？不用猜，肯定是司徒凡的主意！然而，冰月公主今日漏液微服上门，既打着慈善的名号，又以劫持之事相威胁，却也无法推脱，于是硬着头皮道：“公主既高看臣女，臣女即使愚钝，也不敢有所推辞。公主且回府歇息，臣女这就开始想法子，明日卯时之前，必到公主府供公主驱使。”

　　冰月满意一笑，道：“三小姐是个爽快人，我喜欢。我这便回府，嘱咐人把凌云阁收拾出来，待明日三小姐到了之后作歇息之用。”

　　柳苒送了冰月出了裕寿堂，还待再送，冰月发话：“不用送了，明日需早起，你也早些歇了。”

　　柳苒也不推辞，福了一礼之后便返身回了裕寿堂。老太太果然还坐在堂上等着她，看见她进来，叹了一口气，忧心不已道：“三丫头，这可怎么好？冰月公主的赏荷会上，各家小姐、夫人徜徉花间，吟诗作对，历来便是风雅之事，如何能与银子挂上勾？即便你想了法子募到银子，传了出去，也会使你的名声受损，这不是为难人么？她家的那个孽障，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柳苒上前，扶助老太太的肩道：“祖母不必担心，这趁着赏荷会募集银子赈灾，是件好事，即便事后有人议论，苒儿也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再者，苒儿定能想出既俗又雅的法子来。祖母前些日子还说，‘我们要盯着那好的十之一二活着’，如今我们便这样活着罢。祖母，早些歇了吧。”

　　老太太望着她的眼睛，发现柳苒非常镇定，终于又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唯有放宽心了。明日你要早起，也赶快回去了吧。你做事我放心，明早也不用来请安了，收拾好了之后就带了嬤嬤、丫环出发去司徒府，你三婶那边，我会遣人跟她传话。”

　　第二日天未亮，柳苒就起来梳洗打扮，用了早膳出门，天才蒙蒙亮。马车出了侧门，拐上大道之后，帘外传来柳憨的声音：“三小姐，司徒大人骑着马在前面呢。”

　　柳苒拧着手里的帕子，道：“司徒大人或许有公务在身，咱们不用理他，朝前走。”

　　柳憨答应一声，赶了车绕过司徒凡和连城直走，车身经过两人两马的时候，柳苒听见了司徒凡的声音：“欠我的二十两银子，今日可要给我连本带利赚回来！”

　　柳苒不吭声，轻轻抿了抿唇，微微一笑，心里暗道：“小肚鸡肠，今日，希望银子能把你给砸得满头包！”她凝了凝神，听到马车后面有“得得”的马蹄声——司徒凡和他的极品小厮，居然跟了上来！难道，还怕自己临阵脱逃么？

　　马车到了司徒府门前，门房看见车前所挂灯笼上的“柳”字，赶紧上来引了车往侧门去了。进了侧门换了轿子，过了几道门之后，停在了一座灯火通明的院子前面。柳苒出了轿之后，抬头一看，院门上赫然就是“凌云阁”，这冰月公主，倒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柳苒刚安顿好，冰月便带着大批侍女来了，一见面，就拉了柳苒问道：“三小姐，可想出什么好法子了？”

　　柳苒先是蹲身福了一礼，而后递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道：“公主，臣女想了大半夜，只能想出这个法子，也不知合不合公主心意？”

　　冰月接过，翻开粗粗看了一眼，觉得有趣，又仔细看了一遍，道：“三小姐这个法子，果然既俗又雅，只是，不知道犬子有没有空配合？如果他没有空，三小姐可有另外的替代法子？”

　　柳苒暗笑，道：“公主，司徒大人一向心慈，这般为国为民的善事，臣女相信大人一定不会推辞的。再则，臣女想来想去，赏荷会既在司徒府举行，司徒大人又是公主的至亲，于公于私，司徒大人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公主认真想一想，这整个东京，司徒大人之外，还有谁合适？”

　　冰月公主想了一会，道：“是这个理。好，就这么办了！茴香，遣人把四公子请来凌云阁，若他不肯，就说‘他不到，今日这银子就不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