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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红颜永远是祸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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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我在理科老师们同声共气的一片赞扬中,走进了文科班。
家里也刚搬了新家,自己的房间更见宽大,原则上属于老哥的房间成了书房,反正爸妈说他节假日也是很少沾家的。我闲来无事就听听我的表哥们唾沫横飞地讲讲我哥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各种新闻,绯色的那种。直到今天我都纳闷儿,大家又不在一个城市,他们这些长长短短的消息,到底是从什么道上得来的。
话说方智也在外地读书,我怎么就听不到一点消息。
新家楼下那户是我父母中学同学,大家一别经年,不曾想又到了一个地方。两家来往很是热络,我妈唯一的遗憾就是人家不喜欢打牌。
他们家有个儿子叫林海,比我大一岁,其长相用死党阿昕的话来形容就是,“我们小珩真是 繁花包围中的那片绿叶”。死党中只有媛媛看他不上眼,我知道媛媛还惦记着方智,我们都说要送她一日本名字,就叫“死心眼子”。我有时很羡慕媛媛的这种执著,因为我知道我自己做不到那样的事情。
春节我哥还是要回来的,据说和林海一见投缘。正月里有一天林海一个人跑到我们家来,我哥领着他到处看,进了我房间,林海就夸了句:“女孩子的房间就是整洁。”
我哥赶紧回答,“那是因为她去外婆家还没回来。”
我从我大表弟口中辗转听到这个故事,我就想我和我哥一定是天生犯冲。
然后听家里人讲,我哥的工作基本落实在了某银行,我这才想起来他大学学的是金融。从前他讽刺我去混银行,如今却是他自己走上了这条他曾经不齿的道路。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春节里某日的傍晚,我刚从房间里走出来,我哥就拎着双皮鞋出现在我面前,“妹,帮哥把鞋擦了。”他挤挤眼,暗示客厅有人看着。我掂着脚尖越过他肩头看过去,就看见林海安安静静地坐在红木沙发上,绝对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人士。我压低声音,“五块。”我哥以他阅人无数的经历,相信一般女孩子总是喜欢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特别是当这个外人还算长得有点年轻英俊的时候。可惜我显然不在一般女孩的范围内,而且我比他更多知道一点什么是男人的面子。我哥恨恨地说,成交。
我就坐在客厅里擦皮鞋。其间林海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几眼,又继续看碟。
三下两下搞定,去洗完手回来。我哥当着林海面,就递给了我一张崭新新的百元大钞,“找钱。”
哼,我心下暗笑,跟我玩这招儿。我把钱收到牛仔裤兜里,看都不看他一眼,“找不开,剩下九十五是小费。”
我哥的面子到底比一百块薄了些,气结骂道:“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
我镇静地答,“你不是混银行嘛,不抢你抢谁。”
旁边有人笑声就没忍住。幸好我哥的红颜知己在恰当的时候按响了门铃,我哥大手在脸上一抹,又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快赶上川剧变脸了,无比潇洒地朝林海说句“慢慢看碟啊”,就朝大门走,去赴佳人约。
轻声漫语后哐铛一声关门响,室内就只剩下我和林海,还有我们正面电视屏幕里那些晃来晃去的人影。
我拿起茶几上的一个小贡梨,刚削好皮剖成两半剔掉核,林海就直起身子转向我,无比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我的手还悬在半空中,闻言愣了愣,只好不甘不愿地递过去半边。只见那人一手托腮,一手拿着梨,吃得一点不觉着惭愧。几口吃完,回头看我还愣在那儿,又斯斯文文地说了句,“啊,你不吃的,真是不好意思。谢谢。”然后自己伸过手来就拿走了剩下一半梨。他难道就没觉察出我的手其实拽的很紧吗?
事实再一次证明,红颜永远是祸水。
又一个对头,结下了。
我妈后来有一次跟我说,“你是不是见谁比你漂亮,都看人家不顺眼啊。”
我当时正在厨房学做菜,听我妈这样一说,一刀剁在菜板上,一截排骨应声而断,我回头厉声问我妈,“那我该是你生的,还是你抱来的?”
我妈从此不再谈这个话题,当然她偶尔也会用一些婉转曲折的方法,比如夸夸我,“你的眉毛真是天生的柳叶眉”,跟着补充一句,“可惜你也只有这对眉毛像我”。
林海那时高三,和我大表哥二表哥同级,但不同校。有时我表哥们来的时候,他也会上来串门,顺便交流各自学校最新的复习材料。偶尔几个黑脑袋还凑在一起嚼舌头,察觉到我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都会一致回头看向我,表哥们的脸色永远是难看的躲躲闪闪,只有林海,就像是被人撞破了可心事,总是对我灿烂烂一笑,大方得体。
有种人,就算你如何讨厌,也没有办法对他生气。
高考成绩出来,大表哥二表哥追随着老哥的足迹,奔去了那传说中烟花三月的江南。一群腐败好色分子。
林海的志愿本就填的低,虽然考得好,最后还是留在了本省。我妈跟他说可惜的时候,他却一点不在意,说是舍不得家。我在旁边听着,觉得一大男人,还没我一个女孩子敢闯,话说我十六岁就独自游三峡了,这么一比较更加自己崇拜自己。不过我倒是佩服一男的能这么大方地说话,舍不得就是舍不得,不像我那些哥哥们,一个个看着都是气吞万里指点江山的模样,临到前线不到两天,他们就会打电话来跟你哭诉他们是多么得水土不服。
高二的寒假,方智没有回来。
高二的暑假,方智还是没有回来。
等到我高三的时候,我坐在我妈旁边随便翻着本书,突然就说,呀,这本书还是方智给我的。
我妈一边织毛线,一边回头看了我一眼,她说,“他爸刚退休,他妈平调到他读书那个地方,他们就全家都搬过去了,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