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衙门》天子脚下一根草

19、第十八章

　　次日，文甄青一早醒来，似乎并没有昨夜疼痛难忍的记忆，只是对梦莹说了句身体有些许乏力的话。
　　也许其实他自己隐隐约约也有察觉，只是最后选择了沉默。
　　而梦莹和聂行风也很默契的对昨夜之事闭口不提，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已经到了他们失踪后的第四天，聂行风的伤势正在持续好转。
　　或许是因为体质较好的缘故，聂行风恢复起来比普通人更快些，才四天时间，竟然可以忍着全身疼痛下床走动，看得文甄青都在一旁啧啧称奇：“聂大人还真是天赋异禀，这才第四日便能下床走动，若是碰上个普通人，再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都还不一定能起身。”
　　聂行风也不在意他的调侃，走了半个时辰就额头冒汗的回到屋里，盘坐在床上，专心致志的运功调息。

　　李得春已经有两日没来了，因为最近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他将此事告诉了风三娘，风三娘便劝说他现在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如今全城的人都像着了魔似的里里外外寻找聂行风他们的踪迹。
　　李得春身为县衙内和他们都有交集的人，自然也成了众人关注的重点。倘若被人跟踪，不小心暴露了聂行风他们的位置，岂不是功亏一篑？
　　李得春听了风三娘的话，顿时冷汗直冒。
　　最后一次过来时，他背了满满一大包的东西，除了吃的和替换的伤药，还把上次梦莹拿给李眉的那件披风也带来了。
　　李得春拉了梦莹到一旁，悄悄问道：“披风是小眉让我带来的，清洗干净了的。她担心文师爷得很。发生了什么事？文师爷生病了？”
　　“让你家妹妹放心，公子身体已经好多了，没有大碍。”
　　“好，我回去告诉她一声，省得她又忧思过度，伤了身体。后面几日我怕是没法子再过来，阿莹姑娘，你们一定多保重啊。”李得春担忧得不行。
　　梦莹笑了：“傻子，我们这里安全得很。倒是你在外边儿可要小心，别傻乎乎的被人给骗了。那些人可都是些成了精的老狐狸呀。”

　　外面的世界已是暗潮汹涌，一触即发，而此时的山谷里却是一片岁月静好，晚霞漫天。
　　“又要日落了。”
　　晚风拂面，文甄青穿着厚实的披风，立在小溪边，看着眼前细细流水轻叹。
　　忽然，他对着身旁正在做饭的梦莹说：“阿莹，这次辛苦你了。”
　　“公子在说什么话呀，”梦莹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说着，“能照顾公子是阿莹的福气。阿莹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都是公子一直在护着我。”梦莹抬起头，微笑着对文甄青说：“所以我真的很高兴，这次终于能换阿莹保护公子一回。”
　　文甄青笑了笑：“武功没什么长进，嘴巴倒是变甜了许多。”
　　“哼。”梦莹轻哼一声，笑着抿抿嘴，又埋下头。
　　“阿莹，你觉得李得春此人如何？”文甄青问，眼神瞟向梦莹的脸，观察着她的表情。
　　“那人就是个傻子，公子问他做甚？”梦莹毫不在意的回答。
　　文甄青收回视线，道：“若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对我们倒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公子放心吧，那傻子虽然平时笨了些，可关键时刻还是个有担当的。对了，还有李眉姑娘，她可真的是很担心公子您呢。”
　　“嗯。”文甄青听罢，若有所思。
　　“你们在说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了聂行风的声音。
　　文甄青转头看去，皱眉道：“聂大人不是在调息吗？又出来做甚？”
　　“腹中空空，闻着香味儿便过来了。阿莹姑娘好手艺。”聂行风称赞道。
　　文甄青一听这话，笑怼道：“难得听到聂大人的夸奖，阿莹，到时候记得多给聂大人添三大碗饭才是。”
　　“噗，知道了，公子。”梦莹绷不住笑出了声。
　　聂行风一脸无奈：“不知文公子还得记这笔账到几时？”
　　文甄青似笑非笑，道，“哼，当然是记到咱们一起出了这山谷为止。”
　　“再过三天我便能恢复四成功力，行走也无碍，到时候我们就能出去了。”
　　“四成功力？”文甄青听罢，盘算着，“对付些普通角色倒是绰绰有余。不过若对上那些榜上有名的武林高手可就太勉强了。那些人咱们现在可不能硬碰硬。”
　　“但是公子，若那些人主动挑衅该怎么办？”梦莹有些担忧。
　　文甄青思考片刻，问梦莹：“阿莹，你还记得杜阎山埋在何处吗？”
　　乍一听见杜阎山这三个字，聂行风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僵了僵。
　　文甄青注意到了，却也没有多问。
　　“当然记得，公子打算如何做？”
　　“阿莹，今夜你去将杜阎山的长刀取回来。”
　　“拿他的刀做甚？”聂行风颇为不解，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懑。
　　“当然是为了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徒。”文甄青表情严肃的对聂行风说，“当年杜阎山能成为一众恶人之首，武功之高绝，举世皆知。你若是安然无恙的拿着他的长刀出现在众人面前，自然能够他们畏惧三分。只不过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而且时间有限，等他们反应过来，依旧是无用。说到底，还需聂大人尽快恢复功力才是。”
　　聂行风听完，沉思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事有轻重缓急，切不可再意气用事。”
　　文甄青看他如此，欣慰一笑。
　　“出去以后，首要之事便是得让那些江湖人不要轻举妄动，清水县不可乱。聂大人，届时你务必得将他们一个个都通通按下去。这第二件事，自然是要继续寻找线索。”
　　线索？
　　聂行风想到：“你的意思是，我们得想办法去和卢家接触？”
　　文甄青点头：“没错。不过这件事倒也不必担心，卢家是清水县首富，他们必定会尽快找到机会接近方大人，我们只需耐心等待便可。”
　　聂行风点头同意。
　　“诶公子，我忽然想起，若我们回去了，方大人问起来，咱们该怎么说呀？”梦莹问。
　　“傻丫头，这还不简单？”文甄青回答，“自然是我被杜阎山掳走，他带着我一路东躲西藏。聂大人日夜追击，最后在大山深处与之恶战一场，将其斩杀，这才把我救出来。”
　　“哦。好的公子。阿莹记住了。”
　　“行了快做饭去，你家公子也是腹中空空了。”
　　“嗯！”

　　见梦莹忙去了，文甄青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聂行风，笑道：“我还记得聂大人曾说过，想找个四季如春，温暖一点的地方养老。说起来这里地方倒也不错。若是以后老了，大可以到这里来搭个屋子，清闲度日，岂不快哉？”
　　聂行风闻言哼笑一声，回答：“局势未明，文公子倒是乐观得很。”
　　“难不成得泪流成河，万念俱灰？”文甄青笑了笑，摇摇头，“罢了，从现在起，你我可得再加把劲儿啊。”
　　聂行风有些疑惑的看着文甄青：“嗯？我怎么觉得文公子似乎还很高兴。”
　　“那是自然，”文甄青回答，“只要你早日康复，咱们就再也不用这么东躲西藏的过日子，难道不值得高兴吗？说句实话，文某活了这么多年，如此憋屈竟还是头一遭……咳……咳咳……”
　　“怎么？着凉了？”聂行风一听见他咳嗽，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文甄青摆摆手，回答：“没事儿，只是嗓子不舒服罢了。”
　　见他脸色还好，聂行风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等你这病好了，我请你喝酒。”聂行风对文甄青说。
　　文甄青挑眉看向他，笑了，一霎间顾盼生辉，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
　　“好啊，那我要喝天下最好的酒，到时候聂大人可不能吝啬啊。”
　　聂行风看着他，似乎从未见他笑得如此开怀，总算是好过了些。
　　聂行风真的有些害怕，害怕再看见文甄青那痛苦难忍的表情。那一幕已经深深刻在了聂行风的脑海里，再也无法抹去，让他每时每刻都在恐惧。
　　恐惧，对于聂行风来说已经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了。
　　聂行风自己都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感觉。
　　他看着文甄青的侧脸，目光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算了，一切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