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衙门》天子脚下一根草

18、第十七章

　　李得春在外面寻了一阵子，终于在一个小湖边找到了正在洗剥兔子的梦莹。
　　“阿莹姑娘！”李得春远远看见，便兴奋的一边招手一边大喊。
　　梦莹看见他，皱眉道：“叫什么叫，小声点儿。”
　　“嘿嘿嘿。”李得春傻笑着跑过来，“阿莹姑娘，你在做什么呀？”
　　“刚捉到一只兔子，料理好了给我家公子补补身体。”梦莹一边说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
　　李得春赶紧靠了过去，说：“让我来吧，累了一天，你先休息一下。”
　　梦莹瞧了他一眼，便将手里的兔子交给他。
　　“整天就知道往这儿跑，倒是空闲得很呀。”梦莹坐在旁边，一只手撑着脸望向他。
　　“阿莹姑娘，我这次过来可是为了给文师爷和聂捕头报急信。”李得春委屈巴巴的说。
　　“什么急信？”梦莹好奇道。
　　“就是那个京城来的田公子，今天一大早就心急火燎的跑了。”
　　“那只癞皮狗？”梦莹一听有些意外，“他这么着急跑什么呀？莫不是心里有鬼？”
　　“谁知道呢？”李得春一撇嘴。“我看，那些京城里的王公贵子，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的家伙。”
　　“喂，你说谁呢？”梦莹闻言不高兴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没没没，我没那意思！我没说文师爷啊，文师爷可是智勇双全，顶尖聪明的人！”李得春一下子反应过来说错了话，急忙解释。
　　“哼！”梦莹一撇头，实在不想理他。
　　眼见又惹得梦莹生气，李得春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让你嘴快！
　　“那、那个，阿莹姑娘，文师爷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啊？我家小妹自幼就对医术颇有研究，我大可以让她帮文师爷看一看。”
　　“你可别多管闲事。我家公子的病只要调养好身体便无大碍。”说着，梦莹还用一种充满了戒备的眼神看着他。
　　只不过李得春并没有察觉，一边洗兔子一边继续自顾自说着，“可文师爷现在只能睡在地上，夜里寒凉潮湿，时间长了身体怎么吃得消？”
　　“你说这个我自然是明白的，”梦莹也是倍加担心，“虽然我已经找了很多干草铺在地上垫着，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唉，只能希望聂大人的伤快点好起来吧。”
　　说到这里，梦莹也是满脸无奈。
　　见梦莹情绪如此低落，李得春有些不忍，他想了想，说，“阿莹姑娘，这湖对面有个山洞，记得有次小眉说过，想进去寻寻看这洞子里面有没有什么珍贵药材。如果哪天你觉得无聊了，咱们可以扎个筏子进去瞧瞧。”
　　“我哪儿有这么多空闲？我家公子和聂大人还得有人照顾呢。”
　　“对对对，那个，其实我的意思是……额，以后若是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嗯……”李得春越说脸越红，越说越小声，后来声音都是嗡嗡的，连话都听不清了。
　　梦莹看着他这样子心里好笑得紧，脸上却端着一副嫌弃到不行的模样。
　　这人还怪有意思的。

　　清风客栈
　　“你的意思是，李得春进了树林之后就失踪了？”风三娘皱眉。
　　“是的，掌柜。”小宋回答道，“根据我们的手下汇报，那李得春还真有几分本事。他进了树林之后，左弯右拐的，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我们的人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风三娘沉思片刻，对小宋说：“跟不上他也没关系。我们只需要保护他的安全，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李得春平日里的行踪就可以了。”
　　“明白，掌柜的。”
　　“对了，现在城里的形势如何？”
　　说到这里，小宋十分担忧的说，“现在城里的情况已经开始有些不稳了。江湖中人大都以武犯禁。掌柜的，属下担心那些莽汉没了聂大人压着，仗着自己有些武功，便在城中胡作非为，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哦？这么说，你可是听见了什么风声？”风三娘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
　　小宋想了想，说：“掌柜的，若说到那些只是为了宝藏而来的人倒还可以先放一放，待聂大人回来料理便好。可不久前属下收到风声，那采花大盗江城子也在往清水县这边赶来。此人功夫不弱，可不是什么能安分守己的人物。”
　　“哼，那种龌龊家伙跑来凑什么热闹？”风三娘一听他的名字就怒从心头起，“待此人进城后，你们都给我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绝对不能让这姓江的败类在外面胡作非为，祸害无辜。老娘只恨那家伙功夫太高，这地方也只有聂行风才能收拾得了他。你们务必记着，一定给我盯紧了。”
　　“是，掌柜的。”

　　深夜，聂行风突然惊醒。
　　转头一看，只见睡在旁边地上的文甄青额头冒着冷汗，眉头紧皱，身体抑制不住的战栗抽搐，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的状态。
　　聂行风急了，赶紧想要起身查看，但下一刻全身上下便立即传来阵阵疼痛，让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守在门口处的梦莹听见声音一下子醒了，见情况不妙，赶紧跑过来。
　　“糟了！公子！公子！你快醒醒！”梦莹见状，急忙喊着文甄青，可他却一直没有清醒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聂行风惊怒道。
　　“是公子的旧疾发作了！”梦莹也是急得满头大汗。
　　“那愣着干嘛？快给他吃药啊！”
　　“可，可药此刻还在县衙里呀，我现下不能入城，没法儿回去拿，”梦莹慌了神，“可怎么办？”
　　聂行风一听，顿时冷静下来：“那就快去找大夫拿药，去！去找李眉。阿莹你可清楚药方？”
　　“不知道，但只要能止疼的药都成。”梦莹急忙说，“可我不知道李眉家住何处？怎么找她？”
　　“李得春家就在城南香栀胡同尽头单独的一处小院。那条巷子里就他们院里种着一颗百年桂花树，好认得很。”
　　虽然聂行风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他还是交代道：“我来看着他，你快去快回，注意千万不要被人发现。若是有人跟踪，你一定要谨慎小心，甩掉他。”
　　梦莹点头，丝毫不敢耽搁，立刻用轻功飞奔而去。
　　聂行风看着文甄青脸上痛苦到扭曲的表情，心里依旧还处于震惊之中。
　　“痛……痛……”无意识间，文甄青一直在重复着这一个字。
　　聂行风觉得这个“痛”字，不仅让他感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就连他的心脏也跟着一起承受着巨痛的滋味。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倍加难熬。

　　梦莹很快就找到了李得春家，趁着夜色，她直接翻墙跳入院中。
　　李得春近几日都夜宿在县衙内院，家里就只有李眉一个女子。
　　又因为担心之故，李眉睡眠轻浅，一有风吹草低便惊醒了。听见那细小的声音，她害怕的操起床边的木棍，从窗户的缝隙中悄悄看过去，发现出现在自家院子里的竟是梦莹。
　　她急忙起身，快步开门出来。
　　“莹姐姐，怎么是你？”
　　梦莹见她出来，也不废话：“眉姑娘，事态紧急，你家里有没有能快速止疼的药？内服的那种。如果有，赶紧给我。”
　　“好、好像有，我马上去找。”李眉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梦莹说什么她便立马照做，也不问为什么。

　　大约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梦莹便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瓷瓶，也不说话，进屋就赶紧将药水倒进文甄青口中。
　　聂行风和梦莹同时紧紧盯着文甄青，看见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没那么痛苦，慢慢变得平静，这才双双放下心来。
　　等到文甄青终于安然沉睡之后，聂行风才开口问梦莹：“告诉我，他到底得的什么病？”
　　“我、我也不清楚。”梦莹直直盯着文甄青的脸，避开了聂行风的视线。
　　聂行风见她这反应，也不勉强，只能压着怒气问：“那这次病发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
　　梦莹眼里包着泪水，哽咽道：“本来公子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已经好久没发病了。可聂大人，现在这情况您不是也很清楚吗？能有什么办法？请恕阿莹说句不敬的话，若不是聂大人不管不顾，我家公子能这么操劳吗？”
　　一时间，聂行风被问的哑口无言。
　　“……这个病，能根治吗？”
　　“只能慢慢养着，”梦莹擦了擦流出来的眼泪，“这病就是痛，非常非常非常的痛。公子曾说了，只要熬过去，等到身体慢慢恢复便好了。”
　　只是痛？
　　聂行风忍不住看向文甄青沉睡的脸。
　　那到底会有多痛，才能让他这样的人都差点撑不下来？
　　聂行风虽躺下了闭上眼睛，却一整晚都无法入眠。脑海里，耳朵边，总是萦绕着文甄青痛苦的呢喃声，叫人无法不在意。

作者有话说

　　又一位亲人离世了，生老病死，花开花落。
多么怀念儿时的无忧无虑。
大树凋零，我们便长成了新的大树，也在为他人遮风挡雨。生命就是一场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