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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都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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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出寺庙之时,便是我生日之时,也是他的生日。我们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谁说不是呢?当年他进入这里,也有我的原因。
我忽然起了玩心,抢过他手中的笔:“你念,我来写。”
他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你静不下心来,写不成,笔还我。”还是那副冷冷的模样。
我不服气,可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这笔到了我的手中,就不想还他了。我拿着这还未蘸墨的毛笔,轻轻抚摸着,眼睛看着他:“净心,还有一个月,你就要离开这里了——你会离开的吧?”
这寺庙的主持可舍不得他,但主持大人也说过了——净心,你始终净不下心来,你这心,是杂的,乱的。
净心向后靠着椅子,眼睛看着前方敞开的窗子:“十年前,我戾气极重,伤人害己,入了寺庙。如今,外头的浊气又让我厌恶。”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很好听。
我放下手里的笔,弯腰看着他:“难道你真不想出去了?净心,这里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这里。”即便他在这里呆了十年,他依旧是不属于这里的。
他难得地笑了笑:“阿兰,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在这里呆了十年,你就能肯定我没有改变?”
我放低了身子,干脆跪在了他脚边,趴在他的大腿上,眯着眼:“改变,当然是有的,但那是行为方式,而不是真正的你。你说,你厌恶外头的浊气,这并不是你进来之后才这样的,其实十年前你就一直这样的不是吗?”
若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做出种种出格之事?他冷眼看着这个世界,厌恶,憎恨。这个孩子,到底为什么生成了这样?他超越常人的聪慧给他带来的确不是福音,而是痛苦。他总是能看透很多脏污的东西,当他一语揭穿对方,得到的是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厌恶、避之不及。日久天长,他变得古怪异常。
他,变成了可恨的阿修罗,那个只顾着自己快意而大开杀戒的阿修罗——最终,他孤单了。
净心在笑,笑声很低:“阿兰,你了解我,一如我对你的了解。”
我也笑,无声地笑:“谁让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其实,我后来才知道,我对他的了解远不如他对我的了解。他的秘密,是不能触碰之痛;而我那点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后来,他曾对我说过:“阿兰,你肯接近我,是因为你不怕被揭穿——因为你自己承认你够可耻。但,还有一个原因,你肯接近我是因为我不碰你,你就像一只小狮子,肆意玩弄,而我绝对不会如外头的男人一样粘着你。你知道吗?我,特恨你这样。”
这世间的情情爱爱,又有谁能够料得到结局?
灿烂的阳光,美丽的秋日,脚上的花布鞋踩在黄土地上,我往桥上走去。过了桥,再走上一段路,就能回到家里了。
有人在跟着我,我转头看他——十五六岁的少年,背着包,眉眼如玉,看着我笑。
我不理他,回头继续走,他也继续跟着我。
“阿兰!”他叫住了我。“我是你哥哥呢!”
哥哥?我站住了脚。
风一吹,这画面散了,我的魂魄飘呀飘。
“你不用做别的,好好念书,一直念,直到你不想念。不用去工作,好好过你的日子,直到你嫁人。”
我笑了,多么慷慨的爸爸,他把我养着,他“照顾”我,一直到给我物色一个合适的丈夫。
傅云翔递给我一杯酒,他的脸蛋微红,因为饮酒的关系。“阿兰,你喝喝看,很好喝。”
我喝了,里头有艳春红。
“阿兰,我们都对你好。”邢飞的唇在我耳边一张一合。
好,宠,爱,坏,不,我不要!
我抱住脑袋,哭起来。
阿兰,阿兰,阿兰!
“阿兰!”崇想念的脸在我面前出现,我愣愣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他伏在我身上,肩头是裸-露的,他没穿上衣。
我喃喃道:“做噩梦了。”眼角一热,一滴泪滑落。
崇想念的瞳孔一放大,似乎有点惊诧:“阿兰?”
是了,哭泣的傅兰兰,是很吓人,傅兰兰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我擦去眼角的泪痕,笑笑:“想念,几点了?”
他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机械地回答我:“快十点了吧。”
我点头:“你不上课吗?”
“今天下午才有课。”崇想念向一侧倒去,躺回床上,重新闭眼。
我侧过身,一手支着脑袋,双眼扫着他的脸:“我把你弄醒了是不?”他本来是打算睡懒觉的吧?我看他平时的课程也蛮满的呢。
他顿了顿,回答我:“还好,你在梦中哭出声。”
“想念,”我打断了他,“你长得真好看。”真的,我最喜欢这样看着他。躺在床上的他,闭着眼,阳光从落地窗进来,被窗帘阻隔了,只余下些浅光在他的脸上、身上,多美!
想念和他的母亲长得很像。
我的称赞让他睁开眼,看我一眼,默默转身背对着我。我笑起来,伸出手将他背上的薄被轻轻往下扯,露出他的上身,哎了一声:“你皮肤很好呢!”瞧那背上的肌肤,简直让女人嫉妒,我恶意地用手指在那背上一划。
他猛然回身,一抓我的手:“阿兰!”他的眉微微皱起,却很好看。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干嘛?”美人,生气也好看的。
崇想念放开我的手,垂下眼帘:“你,不是不想理我的吗?”
不想理他?是了,自从几天前的那事后,我确实看着他就来气——完全是自己在和自己赌气。但,我也真不是要故意冷落他,说不清,反正,我就这么任性。他呢,大概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好歹也是因为他引起的,所以也就默默哄着我。
怎么默默呢?就是,我觉得口渴的时候,眼前就多了水,我饿的时候,桌上会出现我爱吃的生煎包——不过呢,他不说话也不吭声。我也就领受了,不高兴的时候,还会撒气,他都没半点不满,多可人的孩子。
这么招人疼,我怎么忍心一直对他如此苛刻?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翻过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是邢飞。略微一犹豫,我还是接了:“喂。”
邢飞的声音在那头传来:“才醒呢?听你那声音——”
“嗯——”我懒洋洋地应着,平躺在床上。
他接着说道:“今晚来钱柜吧,就在林和西附近、中石化那边。”
“哦——”我拖了个长长的音,眼角的余光瞥一眼身边的崇想念,“我哥呢?”
“都来呢,我约的他,他让我给你打电话,叫你一块来。”
“好。”
“对了,别叫你的小正太来啊,这是我们的聚会。”邢飞特地叮嘱着。
我赶紧握住了话筒,再瞄一眼崇想念——他起床了。我对着话筒那头的人敷衍:“好,我知道了,先挂了。”邢飞这大嗓门,说那么大声,想念刚才就睡在我身边,鬼知道有没有听到一点?
我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对着想念问道:“想念,今晚要不要一块去钱柜?”问问吧,他,应该不会去——
果然,崇想念回答我:“不去,我晚上还有课。”他一边说着,一边进了浴室,梳洗去了。
那就好,我又躺了一会,下了床,开始脱身上的睡衣,顺手把睡衣扔在床上——
崇想念刚好出来了,看到我这样子,一愣。我不在意,一手围着我的胸,穿着我的小内-裤往衣柜走去,背对着他开始翻内-衣——找到了,拿起那桃红色的内-衣开始套——我就爱桃红色,傅云翔说过,这是妖精的颜色。
“想念,曾姨来了吗?”曾姨是家里的佣人,有时候我会让她过来收拾收拾或者做饭,我喜欢她做的早茶,堪比荔湾亭。
想念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应该来过了,我上午睡得迷糊的时候听到下面有动静。”
那就好,我饿了呢。双手绕到背上,准备扣上扣子——
电话又响起来了,讨厌,我放下手,走到床头柜那里拿起手机,一看,怎么又是邢飞?不想接,我这内-衣都没穿好——
可这手机铃声实在响得烦人,我往后看了一眼崇想念:“想念,来帮我扣上。”
准备要接电话,却没听到崇想念过来的动静,我回头招呼他:“帮我呀。”看到他走过来,我这才转头,按下了接听键:“怎么了嘛!”还有什么事?
“不耐烦?阿兰,你这样子我会很难过的。”邢飞在那头逗我。
我撇嘴,略微抬起手臂,好让想念帮我扣上。嘴里说道:“好嘛,你说嘛,我饿了,想去吃饭。”
想念的手指拉紧了我的内-衣带子。
“这才乖——就是告诉你一声,晚上过来别开车来,喝了酒,可不敢让阿兰你开车。”
好了,扣上了。
我转头无声地跟想念说了句谢谢,又接着跟邢飞说道:“好,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还有,穿得性感点,我们几个最喜欢性感的阿兰。”邢飞嘿嘿笑了。
我哼了一声:“请问,我什么时候不性感?好啦,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