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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撕开我的伤口 ...

  •   也许是昨天下过雨的原因,今天的天气格外凉爽,吃完饭收拾好屋子的两人静静地坐在窗边吹着小风,一时之间似乎谁也不想说话。

      人总是这样,开心的时候会想,若是时间能够就此停住多好;难过的时候会想,为什么时间过得这样慢。而对于现在的肖想来说,她不开心,但也不难过,可还是希望时间就停在这里,停在这吃饱喝足之后安度时光的此刻。

      “想想,”怎么也没想到先开口打破这种安静的会是钟清卓,他没有转头,视线仍然保持着望着窗外花坛里那棵冬青树的方向,“昨晚我回来时你睡着了,当时我站在你的面前就在想,那一天你说,要找一个能在你需要时背得动你的人,可是我不能,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么挫败。后来站得时间长了我终于想明白,既然我背不动也抱不动已经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为什么不能做另外一种选择呢?你受苦的时候我陪你受苦,你幸福的时候我陪你幸福,你睡沙发的时候我睡地板,如果能一直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那是不是可以抵消一些我不能把你背上楼或者抱到床上睡个安稳觉的遗憾。”

      静谧的气氛中,钟清卓仿佛自言自语的声音不断在四周的墙壁之间回荡,要过很长时间,肖想才能确定并想起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他就像是在喃喃诉说着一个古老的属于别人的故事,用那种夏日里池塘边一滴一滴雨落的声音,一丝一丝地渗入到内心深处,激起一圈一圈虽然细小却让人无法忽视的涟漪。

      “昨天下雨前二哥就来了这里,原本说了一会儿话就要走的,可是后来下雨了,他就说要等你回来。想想,其实我是个很自私的人,那时候我甚至想着让你暂时不要回来,可是等你真的超过了平时的时间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却慌了。我这样矛盾,这样患得患失,要用一顿早餐的时间来积攒起面对你拒绝的勇气,可是为什么仅仅是几句话的功夫,那些勇气就又没了呢?想想,我觉得真的不敢听了。”

      不止是你勇气没有了,我的勇气也没了,肖想抬手擦了擦泪,然后在心里默默说道。

      所以,她改变了主意:“我十八岁那年第一次高考落榜,那个度日如年的暑假里消失了三年的二哥出现,我抛下去为我过生日的同学朋友赶去见他,跟他说我落榜了多么难过,可是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没有一句安慰或者鼓励的话,也不谈自己三年来为什么不肯联系,只告诉我说身边有几个不错的女孩子一直在追他,而他无法取舍,所以很烦恼,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对二哥就彻底不抱任何希望了,更何况,那天之后,他又失去了音讯。”

      “曾经,我以为我的伤疤要很长时间才能愈合,可是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一年后,我就爱上了别人。”

      肖想的声音很轻,也很语无伦次,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表达些什么,但却控制不住自己要将内心中深藏已久的事情一点不留地挖出来。

      挖出来吧,把那些腐败已久的病根挖出来,久病不愈的她也许就能解脱了。

      “复读那年我心无旁骛的拼命终于换来了第二次高考的金榜题名,可就在那年的暑假里,我认识了江石苇。”

      “其实说是暑假才认识也不合适,江石苇是复读那年我的同班同学,但是因为高考前我从来没有注意过身边的人事所以也从未正视过他。考完那天,就是我出校门看见你之前,和他在路上相遇,他说同学一年,如今分别在即,不如交换一下彼此的电话,等到上了大学后也好保持联系。”

      太阳逐渐高了,室内温度也渐升,肖想无意识地用手拨了一下额前的刘海,钟清卓站起来将窗户关上,又随手拉上了窗帘。

      眼前突然暗下来,肖想闭着眼晴适应了一会儿,回头看见钟清卓去往茶几边倒水,于是就走到沙发处坐了下来。

      回忆继续。

      毕业前夕,同学之间交换电话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情,那时候的肖想以为江石苇只是出于礼貌,所以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就是这样一件貌似情理之中的事情,为她和江石苇之间长达四年的纠缠埋下了伏笔。

      那一年的暑假里,江石苇主动打过三次电话后两个人的联系就频繁起来。拿到大学通知书后肖想和江石苇见过一次面,当时两个人在学校门前的河边坐了一下午,天南海北聊得酣畅淋漓,临走的时候遇见复读时的班主任和师母同行,看到两人后班主任先是诧异后来就笑了,还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挺好挺好。”羞得肖想几乎抬不起头来。

      复读时江石苇成绩还算不错,但是那年的高考却没有考好,去了北方的一座海滨城市里的理工类大学里读文科,而肖想却远赴江南。大一的前半年里,两个人除了电话之外更是鸿雁传书、信函不断,为这个肖想没少被室友们取笑,那时候大多数学生们还没有手机,一张100元的电话卡总是不到半个月就被用完了,却仍觉得还有好多话想说没有说,于是就只能写信,洋洋洒洒地写满几页甚至十几页的纸,信封上经常要贴两张甚至三张的邮票。

      随着往来的信封越来越厚,两个人的感情也似乎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就在肖想预感到江石苇将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确说了,但并非意料之中的表白,而是他要回去重读高三的意外。

      江石苇说他所在学校理工类气息太重,找不到一块可以安静读书的地方,他觉得自己的理想正在一点点远离他而去,所以一定要回去再试一次,所以希望得到肖想的理解和支持。

      人在十几二十岁的时期,总是喜欢将“理想”挂在嘴边,说的人理直气壮,听的人心有同感,于是肖想收起心底那些旖旎的情绪,理解,支持,他都已经下定决心了除了理解支持之外她还能做什么?

      于是江石苇排除众议,带着肖想一个人的支持回去了,一周后,肖想收到了他离开前寄给她的一本厚厚的日记,日记里的字里行间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彷徨和思念,肖想一个人躲在宿舍里读得心潮澎湃,晚上室友们回来后她讲给他们听,大家一致鼓励她寒假回家就找江石苇表白,两个人确定关系了也免得整天云遮雾罩地让旁边看的人着急。

      不得不说,在一群女孩子的眼中,肖想和江石苇两个人的关系就只差一句话的距离,至于这句话是谁说出来的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就连肖想也是这样认为。所以,大一的寒假里,肖想表白了。

      可是结果却出乎所有人预料,当肖想耍了个小心眼将室友的话转述当成表白之后,换来的确是江石苇漫长的沉默,沉默中的肖想渐渐明白,一时间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冬日里冰冷的空气冻住,她艰难地准备开口用开玩笑的语气化解掉这种尴尬,却不料江石苇突然开口说他现在没想谈恋爱,所以需要慎重考虑一下,至少第三次高考前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听到这种说法的肖想脑中一片空白,她想起了一个小时前载着她在大街小巷中一边穿梭一边轻轻哼唱着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的那个江石苇,想起那么多日日夜夜那么多电话那么多信还有那一本厚厚的日记,她还想起了一去不回的袁星宇,想起了等着她一脸幸福地回去学校的室友们,甚至,她还想起了学校门口遇到他们俩笑着说“挺好挺好”的班主任,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冷,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也挡不住的严寒。

      为什么总是在同一个地方犯错误呢?那时候的肖想心里反反复复不断出现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临别时江石苇问:“我们还是朋友吧?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可怜的肖想居然还可笑地点点头。

      这一点头,点出了她生不如死的大一下半年,在那几个月的时间里,她要一边承受内心的撕心裂肺,一边要实践她说还是朋友的诺言,江石苇的信她不能不回,江石苇的电话她不能不接,她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拉进亲手挖掘的坟墓里。

      因为,在朋友的幌子遮掩下,肖想没能管住自己的心,抗拒的她和动心的她两方拔河,毫无悬念地后者胜出。

      日子就在这样各有心思互不知的状况下又持续了半年,直到江石苇的第三次高考。

      肖想记得,两个人最后一次和平谈话就是在他第三次高考结束后,她应他的要求,也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三天两夜的时间里瞒着父母在家乡小城和学校之间辗转了一个来回。

      就是那一个来回,耗尽了肖想所有的期待。江石苇坦诚自己以前喜欢过肖想的一位至交好友,原本走近肖想更多的是想多了解一些那个女孩的信息,但是后来得知那个女孩上了大学后已交男友之后才死心。他说他愿意试着和肖想在一起,但是不能保证最后的结局。

      当时的肖想只说了一句话:“这种强求来的感情,我不要。”

      可是感情若是能说不要就不要这么简单,可能就不会有后来的吵闹和纠结了。

      三个月后,已开学回校的肖想意外从一个同学那里得知江石苇在交志愿表的前夕改了志愿,现在报的是肖想所在城市的一所综合类大学,已收到录取通知书,可能不久就会报到。

      不论是当时的肖想还是多年后的肖想,都弄不清楚江石苇此举的用意,但是原本已经决定再不联系的两个人因为这个改变而再度陷入纠结,你进我退,我退你进,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玩着没有人能看懂甚至连当事人也不懂的游戏。

      在这场游戏里,当初相识时的美好已经逐渐消失殆尽,凭着那些电话和信件相知甚深的两人凭着对彼此的了解不断地互相折磨。

      痛并快乐着,可能就是肖想大学四年的真实写照。

      可能,太过纠结的感情不可能得到善终,诀别的日子终于来到。

      毕业前一个月,江石苇来为肖想践行,两个人难得平心静气地吃了一顿饭,当然,如果没有江石苇不停响起又被他不停按掉的手机,那一场践行该是多么完美。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铃声又响起时,已经走在路上的肖想说了一句:“别按掉了,接吧,如果不介意,我帮你接也行!”

      江石苇果然接起了电话,虽然只有匆匆的一句“别打了,我一会儿就回去”,却也足以验证了肖想的猜测,她站在一颗银杏树下笑着问:“是女朋友?”

      百年不变的沉默。

      肖想什么也没再说,送到校门口时停步,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你来为我践行,再见!”

      要离去时手却被拉住,路灯下江石苇眼眶通红:“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清楚,行吗?”

      已经听了无数遍的铃声又响起,肖想平静地挣脱开手说:“你先回去吧,不要让女朋友担心,等你到宿舍了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你我的决定。”

      半个小时后,肖想四年来第一次保持着温柔的语调说出冷静的话语,电话那头传来再也不能让肖想动容的哭声:“我只是做错了一次,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个改正的机会?”

      肖想没有听完就挂掉了电话,此后三年,断了和江石苇以及认识江石苇的所有同学的联系,彻底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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