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语》弥知

43、尾声

　　我在富士山脚下的温泉旅馆住下完全是因为Kiki的出现。
　　一年多未见的kiki姐还是笑容大方高雅，言谈得体。我在富士山采风时和她相遇，她惊讶的用手挡住唇部惊叫：“Jimmy！真的是你？变化好大。”
　　我自然也是免不了惊喜，拉住她的手问：“Kiki姐，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
　　她左顾右盼的望望四周，轻轻告诉我：“其实我在出差，我住在这家温泉旅馆，你有地方落脚么？不如来陪我同住，好好跟你叙叙旧。”她亲切大方的递给我一张名片，往日我们相处的又甚为融洽，如何让我拒绝这么善意的邀请？
　　“好啊，我日落之后采风结束，到时候聚。”我接过名片。
　　“泰通什么时候把业务扩展到日本了？”我忍不住问，在这里遇到Kiki姐没什么好惊讶的，遇到出差的Kiki姐才让人惊讶。
　　“李总没告诉过你？”她淡然笑着：“说起来也是很长的一个故事了。”
　　“我可以知道么？”
　　“你是Jimmy，你最应该知道了。人人都知道现在泰通是李铮云和尉来二分天下，往日本市场进军是李总的意思。”
　　“二分天下，怎么会？”我诧异，李铮云虽然是最大的股东，但是据我所知，尉来和欧阳的股份加在一起可是要高出他10%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故事很长了。三十年前，李铮云的父亲李通和尉来的父亲尉国泰一起创立了泰通，李通和尉国泰各取50%的股份，再后来，尉国泰娶了万琳，使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强行把李通赶出了泰通。听说，李通后来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哎，没有什么比夺取一个人的梦想和能力更残忍了。”
　　“这么说，他爸爸之所以会疯，是因为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我回忆起那个面目狰狞的可怕男人，他真的很可怜。
　　“可是，Kiki姐，这些不是高层的机密么？你怎么会知道？”
　　“Jimmy，李通手里还是有一些股份的，只是泰通的人并不知道，去年，他过世了，他的遗嘱公布了出来，那部分股份当然由李总继承了。所以，泰通又一次二分天下，这一次，李总甚至占据了上风。他现在是李董了。”
　　原来是那一天，他喝得那么多，是因为知道了这些。怪不得那些天他表情那么凝重。
　　“Jimmy，回到泰通吧，泰通虽大，但是没有几个可以让我们相信的人。李董需要你这个得力助手，他现在啊，又回到从前的样子了……”
　　“再说吧，其实我并不适合干秘书。现在我很满意自己正在做的事。”我笑眯眯的回绝。
　　“好好考虑考虑，我先走了，晚上聊。”她递给我一张印有旅店地址的名片，神秘的眨眨眼睛，他乡遇故知，我的思路一下子回到三年前初到泰通的日子。
　　那时候多么青涩，怕犯错，怕出丑，更怕达不到我的目的。穿着帆布鞋，扎起马尾，白衬衣。
　　而今日，亚麻上衣，牛仔裤，轻便的牛皮鞋，复古包包，格子围巾，齐肩长发，淡妆。一切都那么符合我自己的口味。现在，真好。
　　不是我不愿意帮他，只是我舍不得现在这个自由之身。回去，必然是另一场战争。
　　对不起，李铮云，我是自私的。就如同当初跟你相互利用一样。
　　我拍下几组写作用到的照片便向Kiki提供的地址赶去。
　　五月的日本，真的很美。
　　樱花徐徐飘落，时而落在我的发前肩上，淡淡馨香却轻盈透明，星子在头上拼命的亮着，好像想花尽力气照亮我前进的路。
　　我喜欢这样的时候。
　　一个人，却不寂寞。
　　前方的路口，转个弯就要到了，淡橘色的灯光非常的温暖，在异国他乡给人亲切之感。
　　我敲响了旅馆的门。
　　一阵脚步声传来，老板娘踩着木屐，风韵十足的打扮，非常刻意的笑着，开了门。
　　我表明来意，她便引我向二楼走去，院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我随着她走着，忽而听到背后传来叫我名字的声音。
　　回头望望，并没有什么人。
　　我踏上第一级台阶，老板娘回头轻轻笑着提醒我当心。
　　“陈寄渺？”再回头，厅堂里分明站着一个人。
　　“李铮云？”我吃惊的几乎从楼梯跌落。
　　他说着便冲上前拉起我的手向二楼跑去。我回头向老板娘不住的道歉。她笑笑眨着眼睛，好像明白这是怎么了。二楼是面向夜空的走廊，我们并排站立。
　　“你不会不想负责任吧？”
　　“我都知道了。”我答非所问：“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父亲的事儿？”
　　“你会留下来陪我承受么？”他上前一步，我看清他夜色中的表情，是苦笑。
　　“也许不会。”我忽然恨他对我的有所保留。
　　“那刚好，我也不想你知道后来的事情。我后来一直没有联系你，虽然我一直知道你的动向。”他仍旧苦笑着。
　　“你一直知道？”我也苦笑。
　　“你这么自由自在最好，我和尉来，我们都一样，都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恩怨。我们的心，从来都不自由。他那么一个洒脱的人，后来不还是深陷在名利争夺之中么？”
　　“你还是那么理智，分析着，仿佛事不关己。”我忽然想要讽刺。为什么我以为的幸福一遇到这两个人就变得那么苍白脆弱。
　　他点燃了一根烟，黑暗中，居然轻笑着：“其实你是有所期待的。我猜对了。”
　　我错愕的望着他。
　　是啊，我们认识十几年，我的讽刺证明我还是在乎的。我在乎他在不在乎我。
　　“但是我可以说，我没有变过。”他在熄掉还剩下好长一截的烟，狠狠的把烟蒂按在烟灰缸上。
　　“还是跟以前一样，永远正确，却无情无义。”我望着他，这个只知道夺取的人。那三秒钟，仿佛一生。三秒钟，我转身。
　　“无情的人是你，陈寄渺，你别忘了，是你离开我的！”他在我身后几乎咆哮。我的确震惊到了，停止片刻，说：“李铮云，你是这么想我的，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离开不是说明你后悔选择了我么？最后，还是他比较狠。让我得到，却失去。”他低沉的说，我只想安静一下，为什么我最后爱上的人，会这么误会我。
　　“你爱我么？”他在我身后问：“这是我李铮云这辈子最后一次问你。”
　　“爱。”我不敢回头，因为早已泪流。
　　“你怎么……那你还走？”
　　“我需要时间。别逼我。”四周很静，我很轻的一句话，显得非常清晰。
　　“陈寄渺，你可以考虑嫁给我。”
　　“我不会回到泰通。”我真的不想再次参与这场战争。
　　“随你。”
　　“我不会很听话。”我转过身。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他轻轻拥住我，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会幸福的，求你相信我一次。就一次。”
　　李铮云，我愿意。
　　我听见自己的心回答。
　　将来会怎样，会面对什么考验，交给将来吧，今天，就让我们都好好的。——仿佛现世安好，岁月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