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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开连载 ...

  •   写在前面:
      很久以前的东西,因为突然想继续往下写,所以拿出来晒晒,然而写过的章节不想再改动了,虽然不满意,依旧是自己的东西,而且,我比较懒……

      其实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结束,只是我们谁也没意识到这个结局来得这么必然而不可理喻。

      一

      辛畦从一叠书后面探出头来看我,她说:“两点之间线段最短,你走直线吧。”
      “要是直线可以到得了我何必来向你诉苦?”我白她一眼,继续喝我的咖啡。马克杯里一圈圈泛起棕色的涟漪——我突然想到街角的珍珠奶茶店。
      “决定了却不去试试你永远也前进不了的。”
      “那我就原地不动好了。”我抬眼看辛畦,她的眼里含着笑她永远没有烦恼她是我的理想可惜我却在现实里游荡。
      “他是很有意思的人,他有很漂亮的眉毛,他穿深白色的衬衫他爱喝果汁他不一样。”我端着杯子看窗外的风景,有灰色的天空和天空之下灰色和深白色的鸽子。鸽哨尖锐响亮——它们呼啸而过,像他一样。
      “又一个不可救药的人不可救药地陷入了不可救药的爱情。”辛畦笑我。眼里是复杂的疼惜与不屑。
      “我早知道他不爱我,但不妨碍我的靠近啊。”我笑,然而勉强。
      “又回到那个问题了:曲线还是直线?”辛畦摊摊手,她纤细莹白的手在阳光下引起我奇异的联想。——那是来自江南的柔荑,我无力抗衡的柔媚与婉约。

      我在街角的奶茶店发呆,喝放很多砂糖的银耳羹,夏天的午后太阳从对面高楼斜切到店铺前面的台阶上,他穿深白色的衬衫,他走进来。
      “下午好。”他说,眉毛上有淡淡的胭脂色的光芒。
      “恩好。” 我语无伦次,我不知所措,我心慌意乱,我想靠近我的梦想。
      他坐在最里边的桌子旁,昏暗的角落在那一刹那有了银耳羹的清凉和疏旷。
      “莲子茶。”老板把一杯有点浑浊的饮料放在他面前,他笑着谢了付了钱离开了。
      角落又恢复了暗淡的本性,那杯没有动过的莲子茶慢慢地澄清,渐渐地分层。

      “这就是你的爱情?这就是你要的相遇?”辛畦不可思议地叹气,而我只能平静地微笑。
      “你不明白我的感受,现在还不是我靠近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辛畦看着我,眼里有深深的不解。
      “什么时候?这是个问题呵……”我手里还握着我的莲子茶——我刚刚喜欢上的饮料。
      “大问题!”辛畦瞪我一眼,继续听她的疯狂德语。

      ——你从哪里来,从哪里走进我的生命?
      我独自走在雪原之上,一片没有标记的深白色。远处的积雪看上去厚重坚硬,多少年的寒冷换来了绕指柔变百炼钢的过程。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是否会与我同行?
      手心里的雪化了,从你的指缝滴落,在半空中就已经化作水晶一样晶莹的泪滴。
      我的眼泪在你眼里是否也是如此冰冷。
      你的眼里满是冰冷的液体,像这片冰天雪地——原来,我一直就在你的眼眸中生存。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猫咪从被子上探出头,对我打扰了她的美梦感到不满。我不禁回忆起那个奇异的梦,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梦就在我的睡眠中安营扎寨,那时我才刚刚离开程陵。程陵?是的,程陵,一把伞给了我们相遇的可能。
      那是个雨天,江南的牛毛细雨给了一切浪漫发生的可能,他走过来,说:“可否借你的伞?”
      “……”我有点不知所措,倒是辛畦,淡淡地冷笑道:
      “那么我们怎么办呢?”
      “你们可以先在对面茶室坐一会,我送女朋友回家就把伞还给你们。——她不能淋雨。”很霸道的理由,是不是?后来我才明白,这是程陵的天性,对他珍惜的东西,他永远会不顾一切地保护到底。因为我也曾经在这种保护中沉沦,幸福而绝望地——因为他早就说过他是个喜欢新鲜的人,也许这也是所有水瓶座无法改变的天性。
      “那你和你女朋友到茶室里坐坐吧,她不能淋雨,而雨天行路就是要淋到雨的——我们没那么娇贵,不过很抱歉,我们赶时间——还有,对面就是超市,女朋友不能淋雨,不至于你也不能吧?那你去买件雨衣来把她盖严了岂不好,我们的伞小,遮不下你女朋友的。”辛畦一贯的作风,不得理尚不饶人,何况此时。
      “…………”他没有说话,可是也不离开,只是静静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你再这样,我们叫人了。”辛畦凶巴巴地看着他。
      “程陵,不要难为她们了,我还好。”一个细弱的声音,一阵金属的轻响,一位红衣女子,一架冰冷的轮椅。
      “蓓儿……”
      “给你伞。”我拉着辛畦跑进雨中。

      “唉,这人真奇怪。”在对面的茶室,我和辛畦目睹了他搀扶女友的整个过程。
      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进了一条深深的小巷,她的女友打着伞,他扶着她孱弱的身体,她的双腿,因为长期没有行走纤细如两根竹子,在风雨中尤在颤抖。
      “难怪他要借伞,原来巷子这么窄。”辛畦话语间倒有几分羡慕的味道。
      “也许他们平时并不走这条路的,一定不好走,因为下雨……”
      “可见健康是多么重要的财富。”
      雨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我们在茶室坐了整四个小时,如果说开始时还在为那男子的体贴感动,到后来,也对他的不守信用有些不快,四点一刻,我们的耐心到了尽头,付了账,辛畦笑我:
      “丢把伞,买个教训吧,好人难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的失信是有原因的——尽管我现在还不知道,可是有一天我们一定会相遇,到时我一定会听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翻出心理医生的卡片,何境之,一个听来就很古老的名字。
      第二天,我敲开了挂着这个名字的房门,一个年轻人迎上来:“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请问何医生今晚是否接诊?”
      “嗯,你可否等一下,我去问一声。”年轻人很有礼貌,让我对这个世界的未来充满信心。
      “小台,你可以下班了,何老师今晚……”套房里头的门就在这时开了,探出一个男人的半个身子,“咦,怎么有客人吗?”
      “不,是没有预约的。”
      “对,不是没有预约的。”我近乎赌气地抢下话,故意错误地断句。
      “呵呵,小姐你真有意思。”那个男人说罢把门一关。我对世界的信心在一瞬间又幻灭了。
      “我可以预约吗?”
      “当然,不过何教授的时间排得很满。……”年轻人面露难色,“在两个星期内他不会有空,之后是一个国际性的会议,也许……年内他都无法接待你……”
      “小台,何教授今晚有空,请那位小姐进来吧。”那个男子又一次打断他的话,径自走向门口,顺手抄起沙发上一件斜搭着的大衣,“小姐,请。”他很敷衍地做了个手势。

      “……嗯,那么——你的意思是你经常做这个梦,那么梦里的男人是谁?是你认识的人吗?”何教授的声音让我很舒服,我懒懒地歪在太妃榻上,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不知道,我只能看见他的眼睛,很冷很冷的眼睛,像…………像…………”像什么?
      “像什么?”
      “像……”到底像什么,为什么我找不到形容这种眼神的词汇?我的语言何时变得如此贫乏?那个熟悉的眼神究竟是什么?它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会在我的脑海里久久盘旋?
      “那么我们换个问题,不要着急——我们经常想不起一些事——但是那没有关系。——你说你每次都会在凌晨梦醒,然后呢?”
      “我会想到我一个朋友,嗯……不是男友。”
      “是吗,那我……可以听听你们的故事吗?如果你愿意告诉我……”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呵,那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我还是个学生,在大洋彼岸痛苦地为着明天挣扎,语言,文化,交际于我都是那么困难,我开始怀疑我离家万里的动因。
      在一个下雪的日子里,我收到了一封远方的来信,一个叫程陵的陌生男子在信里向我描述了那个雨天,他的爱穿红衣的女友,那把从此跟随着他的红伞,他说,雨天里有那么多的颜色在街上摇晃,可是她就看中了这把红伞,她是一个善良然而脆弱的女孩,他要在她的有生之年尽全力爱她,她要的他都要给。
      “有生之年……”我默默读着这几个字,突然升起一股近乎直觉的兴奋,是的,有生之年呵——含义深刻的四个字,于我,是一种多么大的鼓励。而我,一只天蝎,因了这四个字在这个怪异的国度怪异的夜晚怪异地笑了。
      频繁的通信之下我让他看见了一个在异国为了理想辛苦求学的女子——坚强,忍耐,不屈不饶。
      ——他说,秦轻,你不要太逼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说,秦轻,没有人十全十美,你是个好强的姑娘。
      ——他说,秦轻,我很担心你,出门在外,身体很重要的。
      ——他说,秦轻,你和她真的很像,你们柔弱的外表下都有韧性十足的灵魂。
      我等到了,这句话,就是这句话,我问,你们现在还好吗?你的那个她是不是给了你很多幸福的日子?
      忽然,他的音讯断了,断得那么忽然,很多很多个星期之后,他说,“她已经离开我了,因为她要的我已经给不了了。”
      程陵,这世上真有你给不了的东西吗?她应该为你已经给的东西无限感恩呀。
      可是我却告诉他,很多事没有强求的可能——那个时候,我在去往飞机场的路上给他写的信,我告诉他,我和我给他的信,还有我给他的礼物会在同一刻着落。
      程陵,你想先看到哪一件?

      钟响11声的时候,我的故事告一段落了,我回头看何教授,这个老人,已经略带倦意,可是他的眼里,还是亲切地笑着,鼓励我继续我的故事。
      “我想我该告辞了,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久的废话。”
      “首先,你既然把这些事记得如此清晰,它们对你而言就绝不是废话;第二,你的故事很美丽,很生动,让我想起我年轻的时候;最后,倾听是我的天职。”他微笑地送我出门。
      我在回家的路上停过一次车,下来买一点零食,我有熬夜的习惯,而零食是我最大的支持力。
      超市里在放一段流行曲,一个很悲伤的男子在音响里唱“……不能够忘记爱情忘记伴侣忘了哭泣,也至少忘记当初为何在一起,到最后忘记眼神忘记脸庞忘记身体,怕只怕我们忘了决心忘记……不能够忘记爱情忘记伴侣忘了哭泣,就试着忘记什么叫做回忆,到最后忘记呼吸忘记心跳忘了自己,爱过谁的心又有什么关系?”
      午夜的超市里没有什么人,我在找一种叫“betty”的小饼干,饼干上有深白色的条纹,让我想起他的深白色衬衫,我折回饮品区去找莲子茶——突然想起莲子深白色的皮肤——他的一切都与深白色有关。
      深白色,是一种怎样的颜色?
      就是你明明知道这颜色干净简单,却也明白在这干净简单里藏着复杂的眼神,
      就算你明明知道这颜色清新舒服,却也明白在这清新舒服里藏着无奈的叹息,
      就怕你明明知道这颜色单纯无害,却也明白在这单纯无害里藏着多变的性情,
      这是你可以轻易靠近却永远无法深入了解的地带……
      黑夜突然很安静地下了雪,超市里打瞌睡的售货员在窗玻璃上画了把伞,伞下是两只小狗——下雪天,小狗躲在伞下,看这个深白色的世界,这个世界,一如我的梦境。

      “秦轻,嘿,是你吗?”有人在背后拍我。
      “程陵?”这个我曾经魂牵梦萦的名字,现在却如此苍白生疏。
      “你又出来做夜游侠么?”他的态度像个老朋友,可惜我们不可能再做回朋友。程陵,错的事我会尽力忘记,但是没有忘记不需要代价,因为与此同时我还会忘记那个曾经为了你一封信幸福不已的女孩。
      “是的,我的时差还没调过来。”从下飞机的那一刻我的时差就一直存在。
      “看来你又出国了呀,秦大律师——你永远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你就这么执着于成功吗?”程陵看我的眼神满是疼惜。
      “因为停下来我就不知所措,我天生就有倒不完的时差……”
      程陵,我想我不应该怪你,一切一切你都不知情,我后悔没有让你知道,更庆幸你一直都不了解。所以你为着爱辛畦而疼我,为着忘记辛畦而不疼我,而我从一开始都只是在别人的残羹冷炙中寻找我的幸福。
      辛畦,永远是我无法抗衡的女子,而我甚至无法恨她,在我下飞机的那一刻,你迎上来——在你开口之前,我以为我这么久的努力都有了回报,我以为我曾经受的伤都会渐渐愈合,我甚至以为你就是“对”的那个人。
      可是你说:“辛畦不放心,所以让我来接你。”你说我就像你的妹妹,一个你要好好保护的人,而辛畦,还有在她之前那个红衣女子,才是你想要爱的人。是的,我是那么朴素那么幼稚那么不经世事,在辛畦的繁花似锦前我像块快要丢掉的抹布,再怎么洗也只是那污浊的深白色。
      所以我爱上了那个穿深白色衬衫的男子,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他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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