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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小人难缠伏危机 ...

  •   陪着隽遥一起用过了晚饭,燕惜羽见他吃了不少,也就放心地离开了“涧水阁”。此时天色业已全黑,燕惜羽拒绝了四顷的陪同,独自一人提着灯笼走在回“畅轩阁”的路上。

      今夜无风无雪,几点碎辉点缀在扈扈黑幕之上,显得分外耀眼夺目。燕惜羽行至池塘边,正好眺望到天边滑过一道流星,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曾有人告诉过他,只要对着流星许愿,就梦想成真。虽然后来燕惜羽知道,这只不过是个无稽之谈,但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仍是没那么容易改变。

      燕惜羽阖着双眸,脑海中不停地思索,究竟该许什么愿才好。可是翻来覆去,他竟发现自己却是无欲无求,找不到真正的愿望。莫不是自己已经对这样的生活心满意足了?燕惜羽不觉无声轻笑。

      就在这个时候,燕惜羽突然觉得有人在自己背上狠狠地推了一把。他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整个人就栽向了前面的池塘。虽然水面上已经冻霜结冰,但是不足一寸的薄层根本承受不住他的体重加冲力。只听得“啪”、“扑通”几声,燕惜羽便连人带灯,一股脑儿地落入了冰凉的水中。

      燕惜羽大惊之余,连忙丢开了手里的灯笼,滑动四肢欲要浮上水面。奈何身上的棉衣吸入了充足的水份,便变得沉重无比,把他的身体直往水下拖。燕惜羽想要解开披风的系绳,但是那结扣被水泡了之后便死死绞合在一起,怎么也打不开。再加上身体的热量渐渐被刺骨的冰冷带走,燕惜羽觉得手指越来越不听使唤,就连蹬水的双腿也开始出现了抽筋现象。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肺部的空气渐渐稀薄,不断传来了灼烧般的刺痛。燕惜羽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冰面,不由在心中苦笑。早知如此,刚才就该向流星许愿,让自己这一世的生命再活得长久一些。

      就当燕惜羽快要向黑暗投降之际,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水面上。他似乎还说了句什么,可惜没有传入即将昏昏欲睡的燕惜羽的耳朵里。紧接着,那人断然跳进了冰窟窿,游到燕惜羽的身边,搂住了他慢慢下沉的身子。然后掏出一把匕首,割断了勒在他脖子上的披风系绳。并以最快的速度带着燕惜羽离开了那个池塘。

      燕惜羽从没像今天这样觉得空气的可贵。当他的脑袋一露出水面时候,便开始用力地咳嗽,大口地呼吸,贪婪地扩充着自己的肺部,巴不得把全部的氧气都装进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在昏迷前的那一刻,他看见了一张湿漉漉的脸和一双薄怒的凤目……

      燕惜羽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整个儿泡在水里。不过不同于先前的是,柔和绵密的温泉细细安抚着他周身的毛孔。原本今天下午陪伴伯赏律节就已经令得燕惜羽全身疲惫,再加上刚才的一番挣扎,更是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体力。所以在略带硫磺味水气的催眠下,燕惜羽只想又一次闭上眼睛,就这么沉溺在这一池的温暖之中。

      可是下一刻,一个混着金属色的浑厚男声的简短询问,便使得燕惜羽把半闭的双眸撑到了极限。他不敢置信地向头顶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那双熟悉的凤目。但是不似往日的冷静和清明,伯赏闻玗的眸子里透着比这池水更为温暖的关切。

      几缕散落的乌发紧贴在他刚毅的脸颊两侧。一道细流顺着脸孔的轮廓汇聚到了下巴的尖端,然后大颗的水珠不堪重负地滴坠于厚实的胸膛上,在迅速淌过肌肉线条清晰的胸腹后,最终回归于冒着些许白气的温泉中。

      应该是燕惜羽盯着的目光太过“热情”,所以引得伯赏闻玗不由轻笑出声。感觉到紧贴着的胸膛的细微震动,燕惜羽这才看清楚,自己和伯赏闻玗不但是光着上身,底下也只着一条内裤。而且他竟然还整个儿靠在伯赏闻玗的身上。顿时燕惜羽发觉自己脸上的温度比池水高出了数倍,当下便手脚并用,想要隔开两人间的距离。

      却不知,他不动还好,这刚一使劲,就觉得自己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伯赏闻玗皱了皱眉,在那不安分的肩膀上按了按,并用低沉的语气说道:“别乱动,你在水里憋得太久了,所以现在身体的状态不是很好。我已经差人去叫庭秋,让他过来替你诊断。倘若不舒服的话,再忍忍。相信他很快就会赶到。”

      其实即便伯赏闻玗不这么说,燕惜羽现在也是不易动弹。迫于身体的劣势,他乖乖地贴在伯赏闻玗的胸膛上闭目养神,祈祷着连庭秋快些出现。依靠着的胸腔内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不断传入燕惜羽的耳朵里,引得他的心脏也起了共鸣,跟随着另一人的节奏一同律动……

      或许是伯赏闻玗也不喜欢这样尴尬的处境,见燕惜羽又安静了下来后便随意地问道:“你背后的伤,是那些强盗干的吗?”

      伤?燕惜羽有一瞬的茫然。对了,自己背后有一道一尺来长的伤口。相信就是这道伤,使得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魂归故里,也给了自己拥有第二次生命的机会。只是由于当时在“大柳村”没有什么好的外伤药,所以那道伤疤愈合得很慢,也很狰狞。就像是一只百脚蜈蚣,肆无忌惮地趴在了燕惜羽的背后。

      不过燕惜羽倒是很感谢这道伤疤,就是因为它,楼金玉才没有死缠烂打地游说他去做小倌,也算是保得了一身的清白。更何况伤在背后,燕惜羽平时根本就看不到。若不是伯赏闻玗现在提起,他自己差点就忘记了这事。

      “嗯,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燕惜羽闭着双眼,漫不经心地答道。他并没有察觉自己此刻的声音有多么得慵懒,多么得——诱人。

      伯赏闻玗闻言又是皱了皱眉,原本扶着燕惜羽肩头的手下垂到了他的背部,用食指在伤疤上小心翼翼地摸挲,感受着那里的起伏。仿佛稍一使劲,那里还会破裂出血:“让庭秋帮你去了吧,太难看了。”

      不知怎地,伯赏闻玗打心眼里讨厌这道伤疤。尽管他见过比这更可怕的疤痕,但他就是看不惯燕惜羽的身上留有这样的痕迹。

      与此同时,燕惜羽却因为他的抚摸而打起了哆嗦。毫无理由的,那人手指触及的地方,不断传来如轻微触电般的酥麻,透过脊柱直达大脑。这样的感觉竟比当初伤口愈合时的麻痒还要难以忍受。以前听说温泉泡久了就会有不良的反应,燕惜羽觉得这话说得真对,因为现在的他比刚才更加晕眩乏力。

      伯赏闻玗立刻就发现了指尖下身体的轻颤,他便低如耳语般地问道:“还冷吗?”同时把另一个手也环上了燕惜羽的腰间,然后慢慢收紧,使得两人间的距离彻底消失。他甚至能清楚地查觉到,燕惜羽胸前两颗挺立的茱萸陷进了自己的肌肤之内。这样的接触让伯赏闻玗感到很满足,嘴角也不经意地划出了一点弧度。

      虽然整个房间迷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可燕惜羽身上清馨的体香还是钻进了伯赏闻玗的鼻子中。这熟悉的味道让他想到了不久前自己和这人一起骑马时的情景。或许,等天气暖和了之后,自己可以抽出时间,亲自教他驾驭之术……

      燕惜羽很无奈地发现,现下的他已经和伯赏闻玗贴得严丝合缝。更令他感到羞愤的是,自己的身体竟然一点都不反感那人的拥抱。虽然平时的伯赏闻玗总是一副气势逼人,高高在上的张狂样,但那人偶尔在他面前流露出来的温柔,却在燕惜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流入了他的心里。此刻那些未经主人允许就占据了一席之地的回忆争先恐后地站了出来,在燕惜羽的脑海中跳起了媚惑的舞步,想要诱拐走最后的那点清明……

      就在这个时候,浴室的大门被人猛地打开了。连庭秋瞠目结舌地看着池中几乎就要合为一体的两人,心中滑过一丝异样的波动。

      池中的那一双同时望向了站在门口的连庭秋,脑海里想的也是同一句话:“来得好快!”,不过伯赏闻玗是略带不愉的情绪,而燕惜羽却是满心的欢喜。要是连庭秋再不出现,燕惜羽担心自己会再一次昏倒在水里。

      “快上来。”连庭秋张开了一旁准备好的绸布,对着池里的两人说道。燕惜羽闭眼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双手用力一撑,便离开了伯赏闻玗的怀抱。等到他跨上最后一格台阶的时候,脚下不小心一打滑,差点栽倒在白石玉矶砌成的地面上。

      连庭秋眼明手快地扶住了燕惜羽的上身,然后用干爽的绸布把他的身子包裹了起来,并让燕惜羽靠到了自己的胸前,就这么抓起他的手腕,当场替他诊脉。过了一会儿,连庭秋两道姣好的远山青黛蹙到了一起,心痛地问道:“幸好没什么大碍,等会定要好好睡一觉。只是,你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燕惜羽无力地摇摇头,轻声答道:“我也不清楚,感觉应该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不过我并没看见那是谁。”

      此言一出,浴室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不少。连庭秋看向己经站在身旁的伯赏闻玗,不料对方也是摇摇头道:“我闻声赶到的时候,岸边已经没人了。”

      然后伯赏闻玗又看了看像只软体动物一样,挂在连庭秋身上的燕惜羽,道:“这事以后再议,如果是庄内人干的话,就肯定能查出来。先扶他去我房中睡歇息吧,那间屋子是‘麒麟阁’里最暖和的一间。外面太冷了,如果现在回‘畅轩阁’的话,他八成会着凉的。”

      虽然连庭秋心里并不是很同意这样的决定,但等他侧首看了看眼皮子直打架的燕惜羽后,只得无奈得叹了口气,道:“也好,那今晚我也留在这里。”

      “行。”伯赏闻玗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取过套干净的衣服换上。燕惜羽本也想穿上衣服,不料却被连庭秋一下子打横抱了起来,直接走向门外。浴室门外五步远的地方就是伯赏闻玗的卧室,所以燕惜羽的抗议还没出口,就被连庭秋轻缓地放到了床上。尔后连庭秋递给他一套干净的内衫,并柔声问道:“要不要我帮你?”

      听到这句话,燕惜羽刚退下去的红晕又回到了脸上,他连忙说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连庭秋微微笑了笑,便把整个空间都留给了燕惜羽。燕惜羽匆匆换过衣服之后,便再也不愿动弹地把身子埋到了柔软的床褥里。温暖清爽的感觉蜂拥而至,使得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之后,有人轻轻推开了房门。听见床上传来轻微而又绵长的呼吸声后,连庭秋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床边,拿起燕惜羽丢在一旁的绸布,替他拭干了散落在瓷枕上的青丝,然后掖好了被角,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麒麟阁”的书房内,伯赏闻玗和连庭秋面色凝重地对面而坐。狻猊装饰的香炉内飘出的静心檀香驱散不了两人心中的阴郁。因为他们商讨了半天也没找到头绪,究竟是谁会想要谋夺燕惜羽的性命。

      连庭秋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眼窝处,然后说道:“闻玗,你看会不会是因为律节那档子的事儿,有人对惜羽他怀恨在心?毕竟若不是惜羽想着律节,那晚我也不会突然去‘依霜阁’。”

      伯赏闻玗思量了一下,道:“昨天周泰来求我,希望能让他的侄子重回山庄。据他说,他侄子被赶回家后就找不到愿意雇佣他的人家。而他的弟弟也因为这个儿子丢了脸,气得病倒在床。”

      “这么说来,周泰确实有怨恨惜羽的可能。”连庭秋的眼神闪着寒光,他决不会让旁人伤害他重视的人。

      “这种事最好是人赃并获,不然后患无穷。”伯赏闻玗明白连庭秋的心情,因为他也不希望看见燕惜羽再出事。毕竟燕惜羽是山庄里的人,作为庄主,保护庄里各人的安全也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伯赏闻玗在心里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两人达成了共识之后,伯赏闻玗就打算回房睡觉。下人们已经给他和连庭秋收拾好了房间,他们随时可以去休息。可是连庭秋却叫住了伯赏闻玗,并且考虑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问道:“闻玗,其实有句话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但是原本我认为那是你的私事,因此就撂着没提。不过似乎现在情况有变,所以希望你能替我解惑。”

      “哦?是什么事竟让你在我面前还有所顾忌?”伯赏闻玗不免有些好奇。

      “我想问的事和隽遥有关。虽然你名义上有两个男宠,但是你我都清楚,你给继恩赎身,是由于他为你而开罪了那个变态的太守,所以你把他接回了山庄,对外宣称他是你的人,希望能借此来保护他。而你收了扬千维,是因你看不惯他父亲把他当货物一样送东送西。堂堂帮主的公子,被人随意欺凌玩狎,日子过得比那些小倌还不如。”

      “我知道自打他们入了山庄,你就从来没有和他们同床共枕过。那么,如今的隽遥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替他赎身并带回了山庄?闻玗,我们认识也有二十年了,我知道你不是个注重皮相之人,也不信你会一见钟情。可为什么你看他的眼神却是带着眷恋?如果说你真的喜欢上了他,却又为何从不在‘涧水阁’留宿?”

      伯赏闻玗听完连庭秋连珠炮似的发问,脸色蓦然变得很难看。连庭秋真不愧是心细如尘,就连太子也认为他是贪上了隽遥的美色才动了心,却不料连庭秋这么快就看穿了假相。

      只是,真正的原因伯赏闻玗并不想说出来。一方面他感到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那样的理由有些难以启齿。另一方面他觉得就算亲密如连庭秋,互相之间也可以保留各自的隐私。

      所以伯赏闻玗正了正心神道:“庭秋,我承认你说的全对。可是,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愿,不要再追问此事。就算是看在我们是知交好友的份上。”

      “闻玗,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如此问你。而且,我之所以会过问此事,不光是出自对你的关心。更多的是因为我对惜羽的担忧。”

      当这个名字钻入伯赏闻玗耳朵的时候,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一拍。那个连他自己也没有想清楚的问题,就被连庭秋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这使得伯赏闻玗很是尴尬,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微微侧首躲开了连庭秋咄咄逼人的目光,伯赏闻玗的话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庭秋,好端端怎么扯上他了?你不是在问隽遥的事吗?”

      “闻玗,不要回避我的视线,我希望你能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惜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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