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社》观羽

6、巫女与神乐

　　正殿深处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极富韵律地一响一响，随着脚步的拍子一声一声传出空灵的旋律。

　　穿着整齐巫女服的优子，右手持着神乐铃，左手捧着铃铛下长长的缎带，踏着奇妙的步子率先走了出来。神乐铃上众多的铃铛，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回响出清脆的声音，虽然铃铛数目众多，声音却一点也不紊乱。

　　铃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去很远，慢慢地融入到森林的深处。优子迈着那种奇特的步子，缓缓而行，偶尔一个转身带动长长的缎带翻飞飘逸，衬着她年轻的面容，让观看的人感觉身心愉悦。如果对神道稍有了解就会知道她所迈的每一步都是神道特有的驱邪步伐，广为人知的“禹步”就是其中一种，在祭典中，特定的舞步包含驱邪与祈福的双重意义。

　　优子在殿前走了一圈之后，慢慢地退至一旁，手中的铃铛发出规律的响声。

　　踩着节拍，红杏从大殿深处缓步走出，微张的纸扇遮住脸的下部，在烛光的映衬下有一种飘忽的感觉，有如含苞待放的昙花，准备一吐芳华。

　　走到烛光更亮的地方，铃声和鼓点变得激越，红杏打开双手的扇子，轻盈地划了一个圈，金箔的扇面在空中留下金色的弧光，仿佛在夜晚发出温暖的太阳。神乐舞开始进入高潮。

　　在红杏逐渐变快的旋转中，翻飞的赤红服饰与扇面的金箔交相辉映，看不到的气场围绕在红杏周围，以她为中心空气如水面的波纹一圈圈向外辐射着力量，配合密集的鼓点使得旁观的人也心情澎湃起来。鼓点骤然停止，只见红杏白玉般的双手高举着纸扇，柔若无骨地轻摇着从上至下，纸扇宛如风中的落叶般的轨迹满载一种精致的美感。

　　红杏的一举手一投足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在这渺无人烟的深山中，美貌的巫女跳起神秘又动人的舞蹈，轻盈的舞步中蕴含着力量。传说中天照大御神躲在天岩户中不出，导致世界失去了日光陷入了永恒的黑夜当中，众神想尽办法都没办法说服天照重新回到世间，这时候天钿女命在天岩户前跳起了世人传颂至今的舞蹈，其舞姿惊天动地，震撼神灵，八百万神灵齐声欢笑，其笑声引起了天照大御神的注意，好奇的她从天岩户中悄悄探出头来，被一早守候在一旁的神灵拉了出来，于是世上又重新有了太阳。

　　从此，巫女担任了重要的角色，祀奉神明，维持天地间的平衡与安稳，是巫女们崇高的使命。从第一代巫女天钿女命开始，一直如此。

　　神殿角落放置着小小蜡烛，隔着防风的纸罩只透露出微弱的光芒，但是映在洒金的扇面上反射出点点金光，围绕在红杏身边，仿佛她整个人在散发出微光。在漆黑的夜里，深邃的山中，昏暗的神殿内，独舞的巫女，她的视线没有在众人面上停留，心神似乎在遥远的时空，虽然是一丝不苟且优美的动作，可是此身似在此处又不在此处。

　　就在红杏似乎就要这样一直跳下去的时候，神乐的最后一个音，渐渐融入夜空中。不知不觉间大殿的烛光都点燃起来，似乎是在红杏舞蹈时闪烁的点点金光点亮了神殿各处的蜡烛，然而谁也没有在意这一点，大家还沉醉在神乐舞的余韵当中。

　　而红杏在神乐舞的最后对着神殿当中的神龛献上最大的礼节，浅色的千早和如瀑的黑发随着平伏的动作呈扇形铺洒在神龛前的木地板上。

　　神殿经过一天的打扫，重现庄严神圣的风采，神殿正中靠后的神龛前，供奉上新鲜的花朵和贡品，各种精致祭具以神龛为中心鳞次分布开来，器皿表面的金箔反射着昏黄的烛光，就像被赋予了生命一样跃动着金黄色的光芒。

　　红杏缓缓直起身，抬手拢一拢因为下伏而稍稍凌乱的秀发，转身嫣然一笑，周身散发出一种飘忽至极的美，从没有看过这样的神乐，从没有看过这样的舞蹈，不知是因为神社独特的环境，还是因为红杏完美的演绎，又或者是当咎原址神社和红杏巫女这两者结合才能呈现出来，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表演。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在凶槐眼中，今天的神乐舞更是别有一番风味，让他不知不觉间坐直了身，手中拿着空酒杯也忘了斟酒；以为早已看遍了红杏的各种表情，仍然为她每一丝微笑牵动。但是此刻更想将她所有的美都藏起来，只为他一个人而展现，只为他一个人！

　　平子等人的掌声，将凶槐的思绪拉了回来，红杏矜持地笑着接受了大家的赞叹，脸颊还因为刚才的舞蹈有着未退的潮红，不久就告辞退回内间准备卸去繁重的头饰。凶槐再次斟起了酒，心中的想法却以是百转千回，宛如杯中的月影，再也没有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