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一时》灯灯小乙

3、第 3 章

　　许醒回到家已是11点半，他习惯性地打开电脑登录电子邮箱处理工作，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鼠标偶尔敲击的声音，手机里突然而来的消息提示音显得格外清晰。

　　许醒点开一看，是张磊的语音微信：“醒子，你是不是近期回国？我下个月结婚了，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到了国内，如果时间合适的话来参加我的婚礼啊，咱们322的朋友好好聚聚！”

　　许醒点开张磊的头像，是一张结婚照，新娘很面熟，正是张磊大学期间的女友，同宿舍的好友都见过，这对情侣终于修成正果。

　　许醒迟迟没有点下回复键，手机的背景光在他幽静的眼中渐渐暗下。

　　许醒读大三的时候，叶小景读大二，两人虽然不在同一所大学，但是都在锦城，只不过一个在锦城的南区一个在北区，对于这座老牌一线城市来说，一南一北的距离也着实不近。

　　受谢眉所托，王美芙交代了许醒要多多关照叶小景，刚开学的时期许醒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去看望叶小景，之后才逐渐减少频率。出于活动需求，他常常会带上自己的同学兼室友张磊。叶小景就是在那个时期认识了张磊，叶小景那时在学生会的文艺部结交了高她一届的朱敏，两人脾性相投，便时常做伴与许醒二人玩乐。

　　张磊是那种个性张扬活泼又自来熟的男生，和许醒年纪轻轻就沉稳持重完全不一样，正因为如此，叶小景与张磊相处没多久就亲近了起来，一度超过了从小一起长大的许醒。

　　有次朱敏提议一起去唱卡拉OK，大家都举手同意，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张磊一路跟叶小景玩笑打闹，上台阶时叶小景不小心踩空了台阶摔倒在地，身后的许醒忙俯身扶起她，张磊转过身来正好唱了一句：“看到你受委屈我会伤心……”

　　深情的歌声传入叶小景的耳中，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突然不由自主怦怦跳动了起来。

　　叶小景就这样展开了她人生中迟到的初恋，她从小是个循规蹈矩的乖学生，这点心事被她藏得很小心，许多天过去了也一直未被人发觉。但时间长了她也暗自苦恼，之前大家在一起玩很少谈感情私事，叶小景并不知道他情况如何，张磊和谁都谈笑风生，他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她也摸不清，少女心事就像绵绵春雨，在心窗敲打个不停。

　　这天周日，几人约好一起去城北的森林公园爬山，叶小景前一夜辗转难眠，想着第二天的穿戴，想着如何谈吐更加吸引人，不过年轻的好处就是即使前一晚睡眠质量欠佳第二天依旧容光焕发。大家在公园门口汇合后很快就踏上了爬山之旅，城北森林公园的山占地广、山势平缓，很适合周末散心。叶小景原本是个十足的宅女，基本没有什么运动装备，平时都是娴静斯文的打扮，这次为了见心上人精心搭配了一番，白色的上衣配浅蓝的牛仔短裤，很是青春明媚。

　　爬山的台阶修得宽阔整齐，几人一路说笑沿着山路走了许久也不觉得累，朱敏拉着许醒请教办活动拉赞助的事情，行走速度很慢。叶小景有些异于平时的兴奋，一马当先，张磊紧随其后。

　　半山腰有一颗百年老树，上面挂满了红丝带，红丝带缠着的每块小木牌下隐约露出各种字迹。这是城北森林公园有名的姻缘树，许多来到树下的情侣，都要买上一块许愿牌，写上双方的姓名挂在树上，祈求爱情顺利圆满。
　　叶小景来到姻缘树下的时候，周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她看着满树的许愿牌和红丝带，只觉得狠狠地被这满载情意的风景触动到了。卖许愿牌的女孩看到她的表情，忙主动问道：“小姐姐，今天和男朋友一起爬山吗？要不要买一块许愿牌写上你俩的名字挂在树上，神仙会保佑你们的。”

　　叶小景行动快于意识，立刻接过了女孩递来的许愿牌，糊里糊涂地付了钱。

　　“呵，这许愿树还真有点壮观！”张磊的声音在叶小景身后响起。

　　叶小景忙转过身，快速将许愿牌收紧在手中：“这是景区有名的姻缘树，很多情侣将许愿牌挂在树上祈求爱情甜蜜。”她飞快地将刚了解的知识复述了一遍。

　　张磊点点头，含笑的眼里多了一丝柔情：“这样啊，这里灵验吗？”

　　叶小景被他看得双颊微烫，右手拳头在身侧攥地紧紧的：“大概……心诚则灵。”

　　张磊赞同道：“对，心诚则灵，那我下次带我女朋友来写一块许愿牌挂上去吧。”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张磊眼神触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愈发高兴地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啦！”

　　“喂，安安啊，我和许醒出来爬山呢，你们什么时候才比赛完啊……”张磊声音越来越远，并未留意到叶小景的异样。

　　叶小景觉得自己的脸越发滚烫，可心里却像是空溜溜地被掏走了一块，痛得猝不及防。

　　“小姐姐，那个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啊！”卖许愿牌的女孩经过叶小景身边和她搭话道。

　　叶小景笑容僵硬地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们只是朋友……请问这个许愿牌一定要写两个人的名字吗？我可以许愿早日遇见白马王子吗？”

　　女孩愣了一下，艰难地说道：“这个……应该也可以吧。”

　　“小景，你们怎么这么快啊？”来路上朱敏气喘吁吁地叫道，许醒走在她身旁，神色轻松。

　　叶小景强装镇定地说道：“哪有，是你们今天比较慢吧！”

　　许醒走上前来，细细地看了她两眼，问道：“就你一个？”

　　叶小景神魂还未归位，含糊地嗯了一声，似乎感到许醒盯着她手中的红丝带，忙将手背到身后。

　　许醒没有再出声，举目向四周望去，只见张磊从远处跑来，满脸兴奋：“你们才跟上来啊，今天我和小景可是先锋！”

　　许醒看了眼叶小景，只见她转身走开，去上山的路口看地图。他问张磊：“刚刚你去哪了？”

　　张磊心花怒放地说道：“安安给我打电话了，我跑远点跟她说悄悄话，嘿嘿。”

　　许醒了然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叶小景。

　　“想爬到山顶吗？”许醒走到叶小景身边，语气如常地问道。

　　叶小景抬头看着山顶，双眼被阳光晒得微微眯起：“嗯，以前来这儿爬山从没去过山顶，今天突然有劲儿了。”

　　“好，我陪你上去。”许醒率先往前走去，叶小景也埋头跟上。

　　两人就像两个专心爬山的徒步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脚下毫不停顿地使着力。

　　“之前一直忘了说，张磊的女朋友是他的高中同学，是个舞蹈生，今年一直在外面参加各种比赛，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了。”许醒突然说道。

　　叶小景没有看他，低低地哦了一声，随后又打起精神说道：“难怪他今天接到电话这么开心。”
　　说着她脚步加快，许醒拉住了她，他垂目看着她：“他们没有跟上来，你不用这么辛苦。”

　　叶小景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许醒，你为什么不能和以前一样，话说得刚刚好就行了，看破不说破好吗？”

　　“小景，我要出国了，很快就会动身，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听到许醒彬彬有礼的告别，叶小景倏然抬起头，她眼眶红红的，夏天虽然炎热，山顶的风却强而有力，她身形单薄，穿着雪纺的白色上衣，衣领和袖口被风吹着抖动不止，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许醒有种错觉，她好像在为自己的离别而难过。

　　叶小景强行扯了扯唇角，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为什么都在今天……怪突然的……”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她忙低下头，强忍着心中的难过，“对不起，我没事的，你才是要好好照顾自己，一个人在国外更不容易……”

　　许醒张开双手拥住她，她感觉自己被一阵暖意包围，许醒在她头顶温柔地说：“好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不要哭。”

　　许醒回过神，给张磊回复了一条信息，“我上周回来了，才安顿好，明天电话联系。”

　　放下手机，他最小化当前电脑页面，转而登录了另一个私人邮箱，点开收件箱，看到了自己到美国留学后叶小景发给自己的邮件，非常客气有礼地问候了一下自己在远洋之外的生活和学习。

　　彼时正临近他第一学期课题汇报的关键时间，饶是独立强悍如他在这陌生的国度一边照顾自己一边熬夜学习，内心也感受到了
　　一丝落寞，他表面不露一丝破绽地教远方的父母亲戚安心、让异国的老师同窗信任，但他鬼使神差地在收到叶小景的关怀后回了三个字，累死了。

　　一夜过去，晨光熹微，旭日东升，闹市街道总是早早醒来，眨眼功夫已经人群熙攘，车流不息，高耸林立的写字楼群十年如一日地迎接着为这个城市奉献青春年华的人们。

　　誉正会计师事务所，叶小景详细地向李科汇报昨日与新客户的面谈情况。

　　“我看了前两年的年度审计报告，计提坏账准备应用的政策一直不规范，资产的流动性很差，长、短期偿债能力表现也比较差。他们长期以来融资方式都是依赖银行的短期借款，这两年房地产市场低迷，公司转型投入地方市政道路建设项目，与竞争公司相比资产负债率过高，投标的时候很不占优势，对方也希望我们能给出一些优化的建议。”

　　李科是资深审计行家，立刻问道：“你有没有详细查看流动资产、固定资产和投资性房地产这些项目？”

　　叶小景点了点头，“对方账上有很多无法回收的坏账，我当时建议处置一部分，他们表示这个方案股东那边可能无法通过，后来我还是向他们要了一份固定资产和投资性房地产的清单。”

　　“这样吧，这个项目你先交给穆师，现在有一个资产评估的项目客户指定你来负责，是上次做过专项审计的拓时集团，今天你和周总约一下，尽快过去一趟。”李科交待说。

　　叶小景做记录的笔停顿了一下，她今天交待的都是客户公司常规的情况，但李科很显然已经对这个公司的复杂性提前得到了一些信息，穆师在审计行业深耕多年，为人处世也更加圆滑老练，确实比她更为适合。至于拓时集团，叶小景之前与对方的财务部门合作颇为愉快，审计结束后给的管理建议也非常受上级领导认可，对于再次的合作叶小景也欣然接受。

　　“好的，”她立刻回复道，“那我一会儿把昨天收集的信息和资料交接给穆师。”

　　和穆师交接完建辉公司的资料以后，叶小景找到崔婷婷，让她发一份资产评估的清单给自己修改，转头便联系了拓时集团的财务总监周为明，约好10点半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