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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解救的孤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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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 月儿巷
天色渐暗,月儿巷逐渐热闹起来。
每月十五的晚上,月儿巷是北境最肆无忌惮的地下夜市。无论正道还是魔道,只要戴上面具,都可以在这里交易想要的东西,人命只是这里最普通的交易品。
月儿巷多年来兴风作浪却仍稳稳驻扎在此,只因其背后是戚月,人称“月夫人”
月夫人出身随心谷,是随心谷谷主大魔头戚术的亲妹妹,狠辣程度不亚于魔头戚术。
这些年随心谷渐渐势大,几乎成为魔教之首。月儿巷规模也不断壮大,越来越高调,早已成为修真正派的心腹大患。
月儿巷的尽头是这里最大的销金窟——婉约楼。
与巷中的人潮涌动不同,婉约楼外算得上安静。这里的姑娘风格多样,秀美兼有才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但客人想进入婉约楼,条件极其苛刻。因此来往的面具人并不多,几乎都是醉生梦死的常客。楼中环境清雅宽敞,偶有一两声调笑从各个房间中传出。
与这种安静不同的是婉约楼后院:“啪”,鞭子的破空声响起时,一个衣衫破旧的瘦小姑娘正跪在木制的楼梯上颤抖的擦着水渍。
她的膝盖跪在被水打湿的楼梯上,露出的白细小臂上满是鞭痕,这不遗余力的一鞭抽到了她的后背上。
霎时,衣服绽开,鲜血溅出。而她只是闷哼一声,头更加低下,强忍疼痛继续擦。显然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拿鞭的婢女冷哼一声,声音冷漠:“这点水你要擦到什么时候!别以为是哑巴就能偷懒了。”
婢女冷漠的抬起鞭子准备抽出第二鞭,变故却在瞬间发生。
一枚细小的暗器以极短的时间从她的喉咙穿过,她甚至只来得及在瞬间的疼痛中睁大了双眼,而后捂住脖子倒在小姑娘面前,只有瞪得极大的双眼显示着她的不可置信。
低头擦地的小姑娘好像被婢女的突然倒地吓到了,僵硬着抬起头,只见数个青衣人从天而降。
显然,婉约楼被入侵,婢女是被他们杀的。
这个小哑女没发出一点声音,保持着跪着擦地的姿势愣住了,只有秀美的眼睛眼里蕴满泪水,不知是疼痛还是恐惧。
喻将晓出手杀死虐打女童的婢女后,见到刚刚那被打的小姑娘看向自己,她十分瘦弱年幼,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却初见惊人之貌。
她眼中含着将落未落的泪,泪光盈盈,只那双形状秀致的眼睛就十分蛊人,淡色的唇,挺拔的鼻骨,尖尖的下巴,十成十的美人胚子。
她已听到刚那婢女的话,只在心中叹道:可惜是个哑巴。
看那小姑娘仿佛被吓住了,喻将晓迅速点了她睡穴,而后带领几个青衣人闪身进入婉约楼前院与兄长喻恒汇合。
等这瘦小姑娘醒来时,一切血腥都已经结束。
以仰山派为首的武林正派攻入月儿巷,横扫月夫人的大本营婉约楼。
婉约楼中的魔党已经尽数被杀,只余下未修炼魔功的普通奴隶被拘禁在一间屋中被细细筛查。
这些被魔道修士抓来的奴隶会被仔细记录信息,被打上追踪符放走,一旦他们再次接触魔教中人,追踪符会通知仰山派。
只有一个例外——
“二长老,这里有一个女童,该如何处置?”一个身穿仰山派青色宗门制服的女弟子为难的问道。
喻将晓是仰山派二长老,她的大哥哥是仰山派掌门喻恒,二哥哥是仰山派大长老喻竞河,此时两位兄长去解决月儿巷其他隐藏的魔道修士了。
她正镇守在筛查的出口防止有漏网之鱼,此刻听到问话回过头。
一个瘦小的女童蜷缩在一角,似乎融不进这场混乱。是了,这便是她带领弟子进入婉约楼时救下的那个被殴打的哑女奴。
这个孩子太小了,过于瘦弱,身上露出的地方满是被殴打虐待的痕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孩子的大小,有一张被摧残也极秀丽的脸,甚至还是个哑巴,这样的孩子被放走也难以顺利长大。
此刻这个小姑娘正用胳膊抱着曲起的双腿,沉静的观察着周围。
“倒是个坚强的姑娘。”喻将晓心有不忍。
她的侄子喻雪序也比这孩子大不了几岁,她实在难以任一个无辜的小姑娘自生自灭。
喻将晓终于决定:“将这个孩子带回门派。先为她疗伤。”
仰山派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是有百年积累、底蕴深厚的修道大派,门派掌门是正派战力最强的喻恒,如今仰山派已经成为正派之首,其次为青川派。正派之间多有往来,看起来一片和睦。
魔道几十年前被正道围剿后元气大伤,成为一团散沙,但这几年又有复苏之意,不过还是散修较多,比较成型的门派主要有戚术掌控的随心谷和尹千掌控的千虫谷。
戚术这大魔头的妹妹戚月,也就是月夫人也是个狠角色,从数年前从随心谷独立出来经营月儿巷,到今天月儿巷被剿灭,都没人见过月夫人真容,这次围攻月儿巷也没有抓到她。
哑女是月儿巷中唯一一个被解救出的幼童,喻将晓怜她身世,打算先将这孩子身上的伤养好再做打算。
但仰山派刚剿灭月儿巷,需要处理的事务繁杂,她作为长老实在抽不出手。
仰山派虽也有年纪小的弟子,但都是经过层层考核、道心像一样石头坚定的孩子。这个小姑娘不但是哑女,还作为奴隶被虐打长大,和仰山派的小弟子根本无法融入。
多重考虑下喻将晓打算把这孩子暂且交付给大嫂花年年——喻恒的夫人,他们有一个八岁的独子喻雪序正与这姑娘年纪相仿,是个寡言的孩子。
花年年自嫁入喻家以来,夫君喻恒虽难以抽出时间陪她,却对她的其他要求有求必应,可谓十分爱重。连小叔喻竞河也十分敬重大嫂,时常在哥哥抽不出身的时候陪嫂子四处游玩。
故而花年年完全不似八岁小儿的母亲,仍天真烂漫,笑起来眉眼弯弯,每日扑蜂戏蝶,极为自由。
喻将晓将这个小姑娘带到嫂子住的恒心居时,嫂子正在品尝糕点:“小妹,来尝尝这个新茶做的点心,竞河刚拿来的。”
喻将晓笑着坐下:“二哥怎么只给嫂子,看来本来没准备我的份。”
花年年嗔怪的看她一眼:“还不是你二哥知道你不喜甜食。
说着她话锋一转:“这个瘦小的小姑娘是哪里来的呀,看着瘦得可怜。”
“嫂子,这正是我要拜托你的事情。”喻将晓大概与花年年说了说救出这小姑娘的经历。
“嫂子,这段时日我无暇顾及她,我想将这孩子托付给你一段时日,让她养好被虐打的伤,也与雪序做个伴。雪序喜静,恰这孩子是哑女,雪序应不会排斥。”
花年年爽快应下,让侍女芍药将这个女童带去喻雪序的致端院,打算将两个孩子放在一处养。
这个时间喻雪序在后山修习术法。芍药按喻将晓的吩咐,先帮这女童好好洗了个澡,上了药,再喂了些好消化的食物。
洗澡时芍药发现女童脖子上带着一块小银锁,但并未多看,也并未拿下来。
洗去尘土的女孩像洗掉灰尘,露出莹润光华的珍珠,虽十分瘦小,眼睛中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忧郁的美。
致端院临近后山,草木茂盛,院中一颗百年古树撑开绿伞将整个院落包裹其中。
院中只有芍药一个侍女,此刻她去打扫屋内了,院中只有女童一人,十分安静。
此时正值午后,微风轻拂古树茂密的树叶,天地间只有树叶轻轻的沙沙声,女童在这久违的平静宁和中依靠着树睡了过去。
喻雪序回恒心居他自己的小院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个苍白瘦小的女童依靠着粗壮的树干睡着了,她的衣角和碎发被风轻柔的拂过。
女童睡得很沉,一片叶子落到了她的头上也没有察觉。
女童在睡梦中感觉到头顶有些痒,朦朦胧胧的睁开眼,一个比她大一些的男孩蹲在她面前,手上还拿着从她头上摘下来的叶子。
男孩衣着讲究贵气,有非常好看的一张脸,眼睛沉静。
看她醒了,男孩便要起身,却感觉到一股阻力。
低头看到女童伤痕累累的手怯怯的拉着他的袖角,喻雪序平静到有点冷的脸终于很淡的笑了笑,忍不住揉了揉女孩的头:“我叫喻雪序,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雾止被他揉头的时候有些瑟缩,是在月儿巷被打的后遗症,没想到这次收到的却是这个哥哥很温暖的触摸。
她右手有点凉的手指试探着抓住了喻雪序的手,左手从衣服中拿出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小银锁,递给喻雪序看。
喻雪序感受着手指被握住的凉意,看到了银锁上的刻字“雾止”,还有一个生辰时间。
“雾止,这是你的名字吗?”
女童点点头,拉着他的手更紧了些,眼睛里充满着不安。
雾止的手很冷,所以喻雪序没有挣脱,任由她拉着。
看银锁的生辰,雾止已经七岁了,喻雪序虽只比女童大一岁,却比明显营养不良的女童高了一个头。
此时芍药也听到声音走出,她恭敬回话:“少主,这是二长老从月儿巷救回的孤女,也是哑女,二长老暂时将其托付给夫人照顾。”
尽管喻雪序才八岁,也很清楚“月儿巷的孤女”这几个字的背后隐藏的是如何悲惨的过去。
喻雪序虽然寡言,但却并不冷漠,反而很包容雾止。
大概是雾止身边很少有同龄人,她很黏喻雪序。
两个人房间相近,她每天一定和他同时起床,陪喻雪序吃了早饭后,坐在院中树下等去承礼堂修习术法的他。
下午喻雪序经常在院中练习剑术,雾止安静坐在屋檐下看。等到天色已深,两人用完晚饭后,喻雪序去书房看书,她就坐在书房一角的小木凳上陪伴他到深夜。
一个月来这样的作息风雨无阻,喻雪序也从起初的不适应,到彻底适应了身旁投来的的专注目光。
雾止也从只敢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看,到会在喻雪序练剑休息的间隙安静的递上擦汗的手帕。
喻雪序午后大部分时间会在宽阔的院中练剑,院中古树成荫,绿影覆盖着整个院落。他练习伤害性高的招式时会去后山的无人瀑布处练习,也默默允许了雾止的跟随。
但雾止很少会跟着喻雪序去后山练剑,她对于出院子莫名抗拒,也对人多的地方有莫名的抗拒。
仰山派本就不喜铺张,门规严格,喻雪序又喜欢清静,所以他的致端院中只有一个照顾日常生活的侍女,每日为两人送来饭菜,收拾衣物,从不会多管闲事。
这个大部分时间只有她、喻雪序的院子,带给了雾止很大的安全感。
这天,天色渐暗,风雨欲来,院中高大的树木被风吹打,树叶唰唰作响。
午后喻雪序便去了后山练剑,此时已经过了平日他练剑归来的时间,却还未见他回来。
雾止望着昏沉恐怖的天色,愈发着急,终于踏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