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食铺》酥酥桃酥

6、碎金饭

　　翌日，田间地头的晨雾还没散尽，常叔、刘婶一早便顶着雾气隔了几筐子嫩菜，准备临走时送些给王二娘和林嫂子家。
　　辰时未到，衙内家派来的帮仆便已驾车至苏家门口，常叔和刘婶邀至家里喝了些茶水后，一行人便将家中需搬走的二十来个箱子都搬至马车里。
　　因苏棠一直未醒，刘婶也不忍打扰，便让常叔先和徐家帮仆将这些箱子先送去苏宅，又叮嘱常叔给这些婆子和马夫各散一百个钱，将苏宅院子、厨房都打扫一番再来接娘子回城。
　　“老常，你记得，回城里前先带着徐家的马车围着整个村绕一圈，给王二娘和林嫂家送菜时，记得将马车的帘子撩开，你得让人家知道，咱家娘子这是把家搬了个底儿超空。”刘婶小声叮嘱道。
　　刘婶手脚麻利，一上午早就把其余地方都拿着往年的旧布将各屋内的桌子、椅子、柜子、厨房都给盖上，防止落灰。
　　苏棠一觉睡到正午，早食都直接略过，可以直接吃午食了，午食刘婶准备的较为简单，一碗碎金饭配着些腊肉，另有一碗碎金汤。
　　“娘子，家里的一应物什都让老常和徐家的给送到城里去了，您近身的那四个箱子，我不放心交给他们，想着咱自个儿赁的马车便能装下，就没让搬。我又让老常给徐家来的婆子散了钱，让他们把院子和厨房都给收拾下。晚些儿时候，老常收拾好了再来接咱们。”刘婶一边摆放午食，一边讲清今日的安排。
　　“刘婶受累了，大件儿物什既然已经搬完，咱们今个就不必急了，明日再统一规整，就让常叔在宅子里忙活，咱们偷会儿闲，待会去林婶和王婶家坐会儿，晴娘和英娘都想着我呢。咱们这么一搬，以后可能几月方能见上一面。”苏棠低声道。
　　“我听说英娘和晴娘都已在相看好儿郎了，此番过去，我也问问你林婶、王婶，问问是个甚么情况。”刘婶面露喜色说道，复又想起自家娘子已十六岁，又无奈道“郎君他们在娘子的婚事上过于随意了些，怎能任娘子胡闹，说不议婚就不议婚，往后没个依靠可怎么行。”
　　“刘婶，如今这时候，女儿郎可以入书院读书，也可入朝为官，不识字的，也可开茶楼、当厨娘凭借手艺、能力以图谋生。你与常叔都知道，阿爹阿娘向来是只愿我自由康健的，对我并无其他要求。若我嫁与男子为妇，连出个门都要看旁人的眼色，又怎会快乐？”苏棠慢慢同刘婶解释。
　　“娘子说的也是，好儿郎难寻，若找个品性差些的，这日子可就难过嘞。”刘婶感慨道。
　　一顿午食吃罢，苏棠便回房寻思着送些礼物给英娘、晴娘，往后好些日子不来，晴娘少不得得哭闹几句，英娘大概也会红着眼不说话，可不得拿些礼物哄一哄他们。
　　已至深秋，虽艳阳高照，但仍是有些冷。
　　“林嫂子，在家吗”刘婶拎着小篮子扣着门，朗声问道。
　　“在呢，在呢，常妹子，来咯”随即门一开，便看到林婶和煦的笑脸，“陶陶来啦，快快，进来，晴娘这些个日子可想你了，昨日听说你今个要回城里常住，现在还忙着呢，就怕赶不上你回去的时候。”
　　“我和你林婶讲会子话，你同晴娘好生聊会儿。”刘婶刚说完，便被林婶搂到一旁说话去了。
　　林婶家的院子大，晴娘的屋子在后院里，房间内安静极了，只有布匹之间的摩挲声。
　　“晴娘”苏棠在门外小声喊道。
　　门立刻从里推开，多日不见，晴娘清减了许多，眉间也多了些愁思。
　　“我以为你今日是不来了呢，还来我家做甚么，直接去城里住去罢，我和英娘算是你什么挚友，走走走，赶紧去城里罢”晴娘杏眼一瞪，推搡着苏棠。
　　“既让我走，为何还开门，晴娘，你口不对心。”苏棠一脸笑吟吟道，又转身“那我可走了，晴娘，你可不许想我哦。”苏棠步子还没迈出去，便被晴娘一把拉进屋内。
　　“臭苏棠，你不讲义气，我竟是最后才知道你要搬离青桥村的，你怎么这般狠心肠，说走就走，我们这几个月都没说上几句话。”说着说着，晴娘便流下泪来，抱着苏棠不撒手。
　　“陶陶，晴娘，你俩这是诉衷情把我给忘了”英娘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冷笑道，“你俩要不继续抱着，该哭的哭，该哄的哄，我闲的没事还是回去睡会儿觉。”
　　“英娘，你也吃起味儿了，咱俩应在一起数落苏棠这臭丫头，谁让她这么急着走，也不给咱俩留些时间。”晴娘看着英娘破涕为笑，拉着英娘坐在塌上。
　　“晴娘、英娘，我这次搬去城里，并非就不回来了，过年前便能回来，你们可不许因为这事再伤心了。我向两位允诺，一到城里，有时间便给两位姐妹写信、送果子。”苏棠左搂右抱着，还不忘贫嘴。
　　“陶陶，咱们几个年岁差不多大，早几年时我阿娘还有林婶就开始给我和晴娘相看了。”英娘说着说着脸就红透了，“晴娘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元日里下聘，婚期听阿娘说可能定在开春里。我的婚事，阿娘也给我相看的差不多了。”英娘轻咬着唇，声音越来越小。
　　晴娘听了也怔住了，无奈道“有关嫁娶之事，我们也不知道以后的夫家如何，也不知能否在家里过的一样幸福，也不知那人往后待我们好不好。”
　　“晴娘，英娘，我相信，只要我们靠着自己好生过日子，定会过得幸福。还未开始，怎能给自己泄气。”苏棠看气氛过于沉重，忙劝慰。
　　“往后能和你们开心玩乐的日子也少了，往年间的这个时候，咱们三个天天都盼着过年，长大了反而胆怯了。”英娘皱着眉感慨道。
　　“说点开心的，来，看我给你们带的东西。”苏棠忙打开随身带的小木盒子，盒子内装有四样首饰，两对银耳坠、两支银簪，皆是苏棠往年间自个儿存钱在舒家真头面铺买的，戴过一两次，英娘和晴娘看到都喜欢的不行，这次遂带来送给她们，留个念头。
　　“你们自个儿挑，今日特地来给你们送的，不要推来推去，若是这样，我便再也不来了，你们给我的东西我也不会要。”苏棠把东西放在桌上，往榻上一躺，便不管了，
　　“这太贵重了，陶陶”英娘掂了掂银坠子，忙把木盒塞回苏棠手里。
　　“不要的话我便给丢了，你们给我的东西、林婶、王婶给的东西全都不要，你们自个儿掂量去。”苏棠说完也不理她俩，躺在榻上拨弄着晴娘正在绣的碧色莲蓬棉衫。
　　“嘿嘿，多谢陶陶，我先选，好英娘，选吧选吧，不然以苏棠这臭脾气还真不会收咱俩的东西。”晴娘迅速开始细看这几件银饰，“一个是梅花，一个是锦葵，英娘喜欢梅花，我喜欢锦葵，英娘这两个梅花的给你，我要这锦葵的，行吗。”
　　“可以。”英娘小声回道，拿着银饰在手里左右翻看，又说道“可真精致，阿娘的那个莲花簪在县里买的，看着没这个精致，那个簪子还花了二两银子呢。”
　　那可不，这簪子、坠子可是前年城里的卖得最好的款式，四个加一起可就八两银子了。苏棠在旁边腹诽。
　　“谢谢陶陶，这个簪子和银坠子我和晴娘都会好好保护着，等以后成婚了再戴着。”英娘羞涩道。
　　“平日里在家里臭美就可以带，英娘晴娘带什么都好看。”苏棠揶揄着两个好姐妹。
　　英娘听了便作势要揍苏棠，“臭陶陶，就知道打趣我们俩。”
　　姐妹又聊了些生活琐事，抱怨了婚事，英娘和晴娘又将各自准备的衣服、果子点心都包好，又把林婶、王婶备好的各式菜果、腊肉、干菜还有些布料等送至苏家。聊到太阳西垂，方不舍归家。
　　“娘子，老刘，东西可都齐全了。”常叔将各式东西装好后，同苏棠和刘婶确认。
　　“没了，常叔，可以回城了。”苏棠扫了眼这住了十多年的屋子，柿子树上空落落的，跟苏棠的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