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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姜炒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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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大伯家的这场闹剧到了晚食的时间才结束,常叔和刘婶因玉娘被打之事乐的晚饭都多吃了小半碗饭,苏棠晚食吃的不多,吃完便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去了。
苏棠看常叔和赵婶差不多忙完了,方撂下一句惊呆常叔和赵婶的话,“刘婶,常叔,今晚上收拾下紧要的物什,后日搬去城里。”
“这,娘子,哎哟,终于想通了”刘婶摩挲着苏棠的手哽咽道,“这些日子太亏着娘子了,脸都瘦了一圈,整日里便是那些菜,好不容易出孝了能吃些肉,老常也不敢出门,就怕这些村人逮着空闲欺负娘子,这下好了,等回了城里,就能多买些肉给娘子补一补。”
常叔涩声附和“娘子,是该出来走一走了,老闷着,我们看了都心窝疼。”
“刘婶,常叔,我知这些日子的艰难,昨晚也想清楚了,阿爹阿娘之前便已为我打算好了,但我一直不舍得搬走,现如今在这边被村人这般缠着,还不如听阿爹阿娘的,早些去城里过些安宁日子。”
“但搬离这里尚需借些徐伯的力,明日辛苦常叔早点接徐伯来家,刘婶明日将需要搬走的物什都收拾起来,城里有的就不必重复带着,往后除夕或是其他些日子还要回来住呢。”
“对了,刘婶,明天需要把王婶请来,把这柿子都给摘下,咱们只带个十斤左右便够了,剩下的便送给王婶便好。院内的青菜也摘些带到城里,往后每五日或是七日让常叔回来摘些,免得荒废了”苏棠将明日的事情大致安排了下。
常叔思考了一番,提议道“娘子,我和老刘要带的东西倒是不多,您这边的东西若是用驴车可能带不下,何不赁辆马车,咱家的驴车我就先停在城里。且拉着马车,徐衙内坐着也舒适些。”
“是这个道理,常叔你等会,日常采买的银子我先回房拿给你”苏棠转身便回屋里取银子。
“娘子,不必不必,我这里还有,上月的采买银子还没花完呢,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出门”常叔忙回道。
“常叔,等到了汴京,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和刘婶身上有钱,我也不必操心这些事了,且咱家银子是够的,你不必忧心”苏棠耐心安慰道。
苏棠回到左耳房后,便将阿爹阿娘半年前交给她的最后四个箱子从小铺里取出,又将装有整银两千三百两、三张赤契、苏棠籍薄的箱子和一个装着阿娘多年来极喜欢的珍贵饰品的箱子放回小铺。
只余下两个普通箱子,一个放着阿娘日常佩戴的简单饰品,另一个箱子则放着碎银共计二百一十七两、五十亩地的地契,并有两封信,一封是给徐衙内、另一封是给里长的,内容阿爹之前便已大致说过,为了保证苏棠以后在青桥村的生活质量,仅靠着徐衙内是不成的,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而唯一能保证青桥村人不敢欺负苏棠且又能让苏棠来往自由的方法便是割财逼义。
苏棠自己也有储钱的盒子,存着这十六年来阿爹阿娘的爱,苏棠数了数,共计三百零五两。苏棠取出四两银子,便走出房门交给了常叔、刘婶。
之后就开始整理需要带走的物件,阿爹阿娘写过的字、留下的书、喜爱的衣裳、给陶陶做的各式果子、一同制的茶、一同做的玫瑰花露、口脂以及阿娘亲手做的衣服都装进了小铺,苏棠的东西不多,带了秋、冬十多件衣服并靴子便够了、还有阿娘买的什么汤婆子、小首饰、小时候玩的拨浪鼓、布老虎、磨喝乐等,加在一起只有四个箱子。
因东西看着过于少了些,苏棠便又将往年里剩下的布匹、拿了些,另将常用的被子、毯子、餐具、摆件等带了些,这一饭收拾下来才刚好凑买了八个箱子,如此一来,村人估摸着也不会再对苏家的宅子好奇了,家中除了些家具也没甚么值得惦记的东西了。
次日天色还未亮,常叔便赶着驴车出门去接徐伯了,刘婶在家里先是忙着做饭,把饭坐在锅上温着,之后便把院子、后院、厨房、自个儿住的屋子打扫了一遍。苏棠昨日收拾到丑时方把东西收拾齐整,早上不免贪睡了些,等辰时起来后就看见刘婶和王婶在院子里摘柿子的忙碌场景。
一顿朝食吃完,院子里刘婶、王婶刚好也都忙的差不多了,刘婶留了些柿子,便把余下的几十斤柿子都装在王婶的背篓里,王婶说什么都要给钱,苏棠和刘婶费尽口舌才把王婶给劝走。结果这院门刚关上,就看见一个绿色钱袋“唰”的一下落进院子,刘婶再一开门便看到背着柿子跑走的王婶,也只能就此作罢。
之后两人又是一阵忙活,苏棠这边又整出了一箱子要带走的小玩意儿,刘婶则把两件耳房及正屋擦洗、打扫了一遍,这才有时间坐下喝了口水。
眼看着日头高了,苏棠便回屋将那两封信拿出来,将内容仔细看完了后,从自个儿的盒子里数了二百一十七两银子出来,又随便找了个空盒子装着。
苏棠揣着盒子走出房门便让赵婶去村头将里长请过来,可没过多会儿这里正没来,倒是徐伯和常叔先到家了,常叔还提了食盒。
苏棠看见徐伯,忙上前俯身做了个揖“阿伯,儿有愧,这些日子总是麻烦您,今日又有要事烦您主持下。”
徐伯关切地扫了下苏棠的面色后,轻声道“陶陶,不必,你是阿伯看着长大的,你婶婶常说,你便是我家亲生的小娘子,更不必说我同你阿爹的情谊,现能为你做些什么,我与你婶婶心里也觉着有些慰藉。”
“多谢婶婶的挂念,儿准备近日便搬去汴京城,到时必先去看望阿婶阿伯。这次请阿伯前来,只为一事,请阿伯先看看这封的信,便知道阿爹的意思了。”苏棠打开盒子,将阿爹写给衙内的信递给徐伯。
苏棠又转身叮嘱道“常叔,你去看看刘婶怎么去了里正家还未回来?顺便给里正说,徐伯来了,要来接我回城,但关于地契的事情需要处理清楚,请里正在一刻钟内把村里的各户人家叫来村西头岔路旁,苏家有事要宣布。”,常叔早已注意到刘婶不在,正奇怪着,一听娘子吩咐,放好食盒、安置好马车后便直接去找里正了。
“陶陶,你阿爹这计策极好,这样以来你便是青桥村的香饽饽,为了这些个好处,都没人再敢给你脸色瞧,走,阿伯带你先去那边等着。”徐伯看完这信后,心里极为舒心,花上些许银子,便能买来不少便利,往后也不用总担心陶陶来村里被挤兑了,陶陶也能过上安稳日子。
大约一刻钟后,青桥村八十来户人家同里正都已到村西头,村里人都以为这是苏棠拉着自己的官爷亲戚来找那几家佃农要钱来了,都是想来看热闹的,有的甚至一家七八口都来齐了。
“里正,这是我阿爹半年前给您留下的信,您先看下”苏棠将信递过去之后,便站在一旁。
“这,这上面写的是真的,不是同我开玩笑罢,苏家丫头”里正还未看完,心里便如打了鼓一般,眼睛紧张地看着苏棠。
苏棠正色道,“自是家父亲笔,儿不敢妄言。”
里正将这封信反反复复看了两遍后,深吸了口气,控制住发抖的身子,便对苏棠做了深揖,正色道“苏郎君可真真是位君子,我先替青桥村的各位学子拜谢苏郎君同苏娘子的恩情。”
苏棠见里正作揖后迅速侧身,复又回了一礼“儿不敢当,里正客气了。”
除了徐衙内和里正,其余村人皆不知里正为何情绪如此激动,闹哄哄的说着各式猜测,只有王婶、林嫂两家一脸担忧看着苏棠。
“好了,别再吵了,既然各户人家都到了,我便跟大家说个天大的好消息”里长拍了拍掌,示意村里人安静。
“苏郎君在村学授课,自是知道村学的艰难,前些年来便没少接济村中求学的孩子。现又留下书信,在理清家财后,愿将家中大半银钱一百两与每年土地租子的一半赠给村学,这笔钱用来抵作束脩,往后在村学上课的娃们只需自备纸笔即可。”里长说完后,便抚须感慨道“往后咱青桥村的娃娃们可就出息了,都能识上字咯。”
“我家可是有三个男娃子呢,这些都能送去也能供得起了,最起码孩子们能识些字,往后兴许能做个账房。”
“我家就两个女娃子,这纸笔价格我家还是出得起的,往后也能说个好些的婆家。”
“这苏家夫妇未免太心善了,一百多两是说拿就拿,可见家里豪奢”,一时各式言论、猜测都有。
“哎,哎,听我说,各位,这诸位也知道,苏家夫妇只有这一个女儿,这娃子自小在我们村里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苏家夫妇什么条件大家也能看得见,这地租和村里的束脩各位心里都明镜儿似的,这么些年,苏家夫妇能省下这么多些钱也是为了给这个女儿一份体面地嫁妆。这几月,村里甚么情况彼此也是知晓的,这苏家疼孩子,为了让咱们多看顾些苏棠家的宅子和这么些地,这些年统共存了一百六十多两银子便拿出了一百两赠给村学!这件事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里正顿了下,扫视了闹哄哄的村民。
又厉声道“往后,若谁家非要跟苏家娃子过不去,那就别怪我带着家伙什带着人把这家都给砸了!”里正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重,狠狠的将这村口砸出了一片寂静。
苏棠知里正这番放狠话、少报家财的行为多少是存了几分保护的真心,遂躬身作揖道“多谢里正,往后这地租也烦由里正代为收取,年底前我自会让常叔回来收取。”
“苏家丫头,往后的地租我会支人亲自送至贵宅,如有拖延,那这家的孩子也不必进村学了!”说完便看了几眼租地的佃户,吓得那几家脸色均是一变,忙使唤自家人回家拿租子去了。
“里正,关于赠给村学租子的期限这事,不知苏兄是否在信内向你释明?”徐衙内见里正并未提及赠给租子的年限,不疾不徐地问道。
“瞧我这脑子,我把这一遭给忘了”里正尴尬地搓了搓手,复又厉声道“苏郎君在信中言明,如若苏棠自认受村人欺凌,可自行停下对于村学的租子补助!各位今日可给我听清楚了,一年十三两的租子,可别让你们自个儿给造没了!若哪日出了这种事,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把这户黑心肝的给撵出青桥村!”里正这话还没训完,那几家的地租子便送过来了,里正从盒子内数出一百两银子后又亲自将这一半地租放到苏棠手上,复又亲切叮嘱“如有需要村子里相助的,随时我家里”等等,叮嘱完后又转身同村民畅谈往后青桥村出了举人、贡士的美好憧憬。
“里正,明日我会带这孩子回汴京常住,您继续”徐衙内不愿继续浪费时间,说完便带着苏棠和常叔、赵婶回去。
到家后已是吃午食的点,常叔便笑道“我同徐衙内从城中回来的路上,衙内便让我带些吃食回来,说办事归办事,但不能误了吃饭的时辰,我便买了不少。”
徐伯笑道“事情既处理好了,可不得好好吃上一顿。我看常青买的姜炒蟹极为不错,这一车里都是这蟹的味道,给我馋的不行。等我回去,也要给你婶婶带上一份。”
刘婶将饭菜温热后,一一摆桌,除了这刘家食肆的姜炒蟹,还有现如今在汴京大火的东坡肉、东坡豆腐,另有些黄金鸡肉、紫苏虾、清炒茼蒿、青虾辣羹,刘婶又添了个拌生菜并几色点心,又赶紧煮了栗米粥备着。
徐伯想着陶陶回城之事,不免忧心“陶陶,此番回城你有何打算,你年龄尚小,我和你婶婶都不放心。”
“阿伯,我知你和婶婶都担心我,此番回去,其中有一原因便是马行街那边的铺子目前还未租出去,我想着不如开个食店打发时间,也能多些见闻。阿伯放心,如有急事,我自会寻阿伯相助。”苏棠正色回应。
徐伯本不欲同意,但想着陶陶在家闭门不出已近半年,如今愿意出来总比继续在青桥村闷着好些,只能同意“你既有了做食店的想法,阿伯自是不能拦你,回城后我会同马行街巡检知会声,如在街上遇上甚么难事,也能看顾着些你。”
饭后,徐伯便急忙返城,家中还有些事要处理,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明日我会派家中婆子帮着搬家收拾,陶陶不可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