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言一》文雨亭是文雨亭

23、Chapter 23

　　“我就知道。”许嘉禾说。“你总是这样含糊其辞，说我永远只是你的妹妹。”
　　“哪有什么含糊其辞？你本来就是。”张言一说。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许嘉禾忍不住，像一头愤怒的小兽，怨气撒向张言一。
　　“结束这个话题吧。”他淡淡地回应。

　　眨眼就到了许嘉禾研三。
　　她正在研究的专题具有很好的前景，连她的导师都在鼓励许嘉禾继续读博深造，只是她自己还在犹豫。
　　教授同她一样，姓许。往日里说许嘉禾在五百年前可能是她的某个远方亲戚的老者，此刻对着许嘉禾语重心长地说：“嘉禾，我理解你的犹豫。读博这条路很艰难，但每一个优秀的人都会经过千锤百炼，最后你才会看到他们的成就。”
　　她笑得很真诚，希望打动这位学生。“你不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学生，但你是我见过最具天赋的学生。并且你现在的成果，申请博士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好好准备，你的研究方向会吸引他们的。”
　　导师年迈，仍有文人的儒雅温和。她叹息，“嘉禾，如果我能带博士生，我一定会把你留下来。”
　　她把许嘉禾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已经对这位年轻的学生去深造不太抱有希望，但她还是告诉许嘉禾：“去申请美国的博士吧。嘉禾，你的家庭已经给了你不用担忧生计的底气，你也跟我说过，你想长大学有所成回馈社会。人们大多重理轻文，你上街随便问一个人他们都会说文科无用。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文科亦能改变世界。没有文科，理科同样举步难艰，和谐共生方为上道。老师不会将你推入火坑，你好好考虑我说的话。”

　　许嘉禾犹豫不决。
　　她约了一家烧烤店，找到她最信任的何冰叶寻求帮助。何冰叶也在南大读硕，只是她不像许嘉禾那样保研，她是实实在在受了不小的折磨才考回本校。在考上硕士之后，何冰叶就含泪发誓硕士是她这辈子读的最后一个学位。以后她再也不读书了。
　　读书这种事还是交给许嘉禾和张言一这种有钱又有闲，志向是报效社会的人去做吧。

　　因此何冰叶在听说了许嘉禾的烦恼之后，毫不犹豫地替她选了读博士。
　　“嘉禾，你合适去读这个博士学位。我一直都觉得你和言一学长是我们之中最适合读博士深造的人，你们都是死脑筋，盯准一条路就能走到尽头，矢志不移。读书这条路没有尽头，读的学历越高，你就能更接近你想要知道的神秘，去探索前人未曾探索的知识，回馈社会。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何冰叶说。

　　许嘉禾撑着脑袋，苦闷地说：“叶叶，我知道你会这样说。可是我也有我的不得已。”
　　何冰叶看她，拿起一根烤串，问：“是你放心不下许老师和阿姨？”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她答何冰叶。
　　“哦，”何冰叶把烤串送入嘴，“那就是还放心不下张言一。”她吃下烤串，替她做了决定，“你去找张言一谈谈吧。他作为一个博士，他应该能给你指一条明路，虽然人家是工科博士。”

　　自从上次她挑明心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张言一了。张言一没来找她，她也不会去找张言一。许嘉禾偶尔想，或许他们陷入了一场不知道何时可以结束的冷战。
　　现在应该是结束冷战的契机了。许嘉禾想，张言一不至于会拒绝给她一点人生建议。
　　许嘉禾给张言一打了电话，他答应了，只是时间要好几天之后。
　　张言一比何冰叶难约很多。
　　他来的时候风尘仆仆，但没有迟到。入座的第一件事是问许嘉禾想喝什么，他正要掏出钱包，被许嘉禾制止。
　　她说：“我已经点了，给你点了抹茶拿铁。和我一样。”
　　“谢谢嘉禾。”他笑。“你怎么会知道我现在爱喝甜。”
　　“学习忙的时候，我喜欢喝甜的。是想着工作和学习都已经这么苦了，入口的东西如果还是苦的，那人生该是有多不幸福啊。”她晃了晃杯子，“我以前告诉你的。”
　　“是的，我赞成你偶尔的真理。现在我也爱喝甜的。”张言一点点头同意。

　　“最近在忙些什么？”许嘉禾握住杯子取暖，先问他。
　　“在忙着申请加入修桥的项目，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他的拿铁也被服务生端上来，他礼貌接过来，也道了谢。

　　“你是真的决定要去边境修桥了吗？”许嘉禾说。
　　张言一看她，笑着说：“十拿九稳。”
　　她也笑了，说：“恭喜你。”

　　“说吧，有什么事情？”他等她讲。
　　许嘉禾将导师和何冰叶对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给张言一听，只是隐去了何冰叶问她是否放不下张言一。

　　张言一沉思良久。
　　“嘉禾，你去吧。出国念博士对你来说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不管以后你留在哪里，对你都有帮助。”张言一建议她。
　　他接着说，“你不用担心老师和师母，我会定期回无锡，去拜访他们，也陪他们吃吃饭。总之，家里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万事有我。”
　　“有我在，你可以去追求你的梦想，我会照顾他们。”

　　其实许嘉禾在来见张言一之前，就已经决定好要去读这个博士了。因为她知道，张言一一定会建议她继续读书，而她一直以来，都相信他和他的选择。
　　只是她没有告诉他们，她不去美国。

　　许嘉禾点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了。”
　　她知道张言一不是为了甩掉她而说出这种话，而是真心实意为她好。他一直都希望许嘉禾活得更好，希望她有更好前途，希望她飞向更广阔天地。
　　可许嘉禾私心里不想当林漫一样的女强人。前途和爱情，如果这个爱情是张言一，她会更偏向爱情。这也是她做不了选择的原因，这才是她犹豫的原因。

　　许嘉禾心里想，老头老太生龙活虎，比我过得还好，谈何需要你照顾。
　　他们倒是想要你给他们当女婿，你却宁愿给他们当干儿子。

　　她想说的是，张言一，我最放不下的是你，我最离不开的也是你。
　　我害怕我们之间会因为距离而疏远。我害怕时间会让我们陌生到你结婚都不告诉我。
　　可她不去美国，她就能和他在一起？她留在国内，他就会放下文晞回头看看她？
　　许嘉禾很清醒。老师，玩伴，兄长皆有可能，唯独不是爱人。
　　人生如棋局，好的棋手满盘无废子。许嘉禾不是好棋手，也知道为了张言一放弃梦想是一步臭棋。
　　理智告诉她前途和梦想更重要，许嘉禾不可能不选前途。
　　可站在前途对面的是她多年割舍不下的情感。
　　那可是她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多年的张言一啊。如果离开会是这段关系的终结，许嘉禾不忍心做决定。

　　“我去申请读博士。”许嘉禾挤出一个笑容，“家里以后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