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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督宁愿你一直平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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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虫愣了愣,红色的大眼珠飞速旋转,不敢置信地盯着地上小虫子的尸体,怒吼道:“人族!人族!人族!胆大包天!”
郁燃的声音有些朦胧,他讥笑道:“你在意它啊,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巨虫已经陷入了怒火之中,它拒绝和郁燃对话,锋利的前足直接穿透了郁燃的腹部,血液顺着前足流下,染红了其上的绒毛,接着,巨虫用力一甩,又将郁燃抛向空中,看着他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掉到地上的绿色液体中,厉声道:“你如何,你还能再起来吗?”
地上的郁燃一动不动,也不回话,巨虫伸手去戳了戳,又在郁燃身体上扎了两个洞。
“……起得来又如何,起不来又如何?”郁燃疲惫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闷,像从哪个罐子里传来的,“虫子爷爷饶了我吧。”
巨虫对这种话显然很受用,它得意道:“你这么没骨气的人族我还是第一次见,干脆替人族除了你!”它又抬起了前足,这下比前两下都抬的高,显然是蓄了力的。它道:“去给我孙子陪葬——”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巨虫的红色眼睛溢满惊恐,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腰间的金色火焰,随后整个头部飞出,在空中翻滚两圈,重重落地溅起绿液。它的嘴还在一张一合,似乎还想要咆哮,下半身仍在抽搐,使尽力气抓挠着地面,“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语气却像淬了冰一般,“敢打到索拉德内部来,没做好掉脑袋的准备吗。”
砰——
幻境骤然破碎,地上郁燃和小虫子的身体随之消失。
郁燃站在一旁,正好背对着那空中带着龙翼的男子,手中仍然紧紧抓着小虫子的触角。
小虫子萎靡不振地看着眼前的巨虫,绝望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吱吱”叫,
巨虫没理会小虫子,费力地转动自己浑浊的大眼向上看去:半空中悬着一个金发黑衣男子,男子面容冷峻,没有任何表情,身后伸展着一对巨大的龙翼,手中紧握一把光剑,淬在金色的火焰之中。
赫然就是刚才它腰间的火焰!
“赫,赫德集团的人?”
“挺有见识。”男子背后的龙翼扇动,眨眼间就到了巨虫跟前。他嫌恶地看了看地下的绿液,始终悬浮在离地面一米的空中,“不过你要是知道我是谁的话,我会更喜欢。”
男子沉默了一下,“可惜你不知道。”
他这次连光剑都没用,手里捏了个诀,金色的小火苗噼里啪啦的,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巨虫头上和下身都布下一圈火花。
“破。”男子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小火花一个接连一个膨胀开来,“轰”的一下炸开,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巨虫连话都来不及再说一句,眨眼间成了灰。
周遭一片寂静。
小虫子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使力翻身咬了郁燃一口,郁燃吃痛,但仍然紧紧抓住它不松。
郁燃把原本想用的火晶重新放入怀中,看了看那头的兰诺,没和他搭话,反而是提起了自己手上的小虫子道:“原谅我吧。”他另一只手拿起钢棍,深吸了两口气,闭上眼睛冲着小虫子的方向一戳——
“啪!”
棍尖接触到小虫子,传到耳朵里来的却是火花爆裂的声音。
郁燃手上一轻,皮肤被火花灼的刺痛,他睁开眼睛,地上果真多了一摊小小的白灰。他蹲下身子,手指轻触地面,沾了一把还未被绿液浸透的干灰,用指腹搓了搓。
灰轻轻弱弱地随着风散去,郁燃的瞳孔有些失焦。
“……谢谢。”他没看着兰诺的方向,揉着自己麻木的腿站起来,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再次栽倒在绿液中。虽然他浑身已经没有一处干净地方了,他想道,若是回了原来的世界,必然会被所有的战友一起嘲笑个遍。
兰诺看他这幅失魂落魄的背影皱了皱眉毛,问道:“你是帝国战士?”
郁燃下意识想摇头,疲惫至极的大脑转了一转,思索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是。”
“是?”兰诺从上到下将他扫视一遍,看这背影怎么看怎么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是不是认识。况且这人也不愿回头,说不定是因为如今太落魄了,不想让他认出来。
他给郁燃扔了一个火晶,道:“多加防备。”随即没多说话,旋身扇着翅膀向北边飞去了。
郁燃拿着火晶,心里又气又好笑,冲着兰诺飞走的方向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见人就给火晶,难不成刚才那个赫德集团是批发这个的吗?
兰诺一走,他的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瘫倒在原地,好一会才算恢复了点力气,又撑着钢棍站起,拖着自己的腿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脚已经成了机械动着的工具,天从黑夜变成了蒙蒙亮,地上的绿液也接近干涸。
若是再遇到大虫子他也没办法使用幻境了。郁燃遗憾地拨了一下地下绿色的印记。刚才还真的多亏了这个东西,不然他可能又得血腥地死一次。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些什么物质,目前看上去在这种状态下只能使虫族陷入幻境,但是驾驶舱内的绿液却能使他也陷入幻境。
怪事啊怪事,这个世界真怪,郁燃认命地叹了口气。
郁燃脚程慢,一步一步的走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了些活物的动静。他侧耳去细细分辨,听起来更像是汉语。
怎么又是虫子!
以他现在这个状态过去和虫子硬碰硬的话,活下来的希望不大。他——
忽地,东部一声巨响传来,把地都震得摇晃。郁燃本就腿软,这下更是被吓得直接跌到了地下,他抬头一看,远处只剩下满天的灰烟。灰烟散去,隐隐的竟是一群人影,声音嘈杂,不过尚能听出来是在欢呼。
这是赢啦?
郁燃原地鼓了个掌,眼巴巴地望着远处等待着人群过来求救。
他不是拉不下脸面,在接连叫了这么多次大哥后,他早就把自己的姿态放到了尘埃里,现在若是来个能给他个床铺的人,他可能直接感激涕零,当牛做马了。
但前提是不能是认识他的人。
说老实话,兰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熟稔一点的人,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对对方来说如何,但好歹是和他有过小小一段深度交流的人。
上次见他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很落魄,身上都脏兮兮的,谁也不嫌弃谁。然而这次落魄的只有他,他实在不想让浑身恶臭的自己碰上自己的熟人。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不无敌,他还要点脸。
郁燃叹一口气,拿着钢棍戳戳地下的泥,戳着戳着突然把自己戳乐了,更觉得自己像个乞丐一样,碎碎念道:“乞丐也有帮主,行行出状元嘛,郁燃你可别搞职业歧视啊!”
他在原地等了半天,突然觉得自己或许高估了军队中的人文关怀。过路人无不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愣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的求救停下来,甚至还有个小孩子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道:“臭死了,臭死了。”
郁燃笑一声,回击道:“……你才臭。”
小孩子不敢置信,转头喊着爸爸扎进了人群里。
“哎,虎落平阳被犬欺。”他锤着自己的腿喃喃道,“小心别把虎真欺死了。”
别说,他说话还挺准,只不过不是什么犬,而是一个巨大的虫子。
这次的虫子是个半大的蛞蝓,走路像开了二倍速一样。按理说不会有一般人会被蛞蝓袭击,然而郁燃不是个一般人,他是个连一般人都比不上的半残疾人,他走不了路。
郁燃在被蛞蝓倒吊着拉起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该不该紧张起来,不怎么惊险,倒有点像游乐园里孩童玩的设施。
他哭笑不得。
蛞蝓缠在他腿上的触角冰凉黏滑,正在使劲绞紧。放任他在空中晃悠一阵后,蛞蝓突然喷出了一口粘液,不仅把他糊了个透,就连周围的人也无法幸免于难,尖叫声此起彼伏。
“这又是从哪里来的?”
“兰少将刚才不是把所有的虫子都爆头了吗?”
“太恶心了这只虫子。”
底下的人正气急败坏地讨论,还有人拿着剑狠狠向蛞蝓砍去,砍一刀,蛞蝓就吐一口粘液,首当其冲的就是郁燃。
郁燃感觉自己现在恶心的阈值提高了不少。他擦掉自己脸上的粘液,看着面前的虫子道:“虫子哥,这么多人,你干嘛抓我。”
蛞蝓思考时间太久,在这一小段时间内没觉出一个灵族跟他说虫子语有什么不妥,慢悠悠地答道:“你弱。”
触角还在移动着,方向显然就是它巨大的口腔,带着锯齿,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一样一张一合。
“想吃我啊。”郁燃有气无力道,“好吧,我就让你吃吃,真是便宜你了。”
蛞蝓的触角缓慢地震动一下,定在了原地,似乎被他狠狠恶心了一下,纠结半天,那触角才像是回过了神,继续向嘴的方向移动。
“真吃我啊。”郁燃问道,语气里带着点遗憾。他看了看地面上指望不上的战士们,反手使出最大的力气,将钢棍扎在了翘起的触角顶部。
蛞蝓吃痛,触角迅速回缩,整个巨大的身子都开始在地上蜷缩打滚,发出隆隆的哀叫声,这可能是它这辈子语速最快的一次,“卑鄙人族!”
郁燃从地上滚了两圈,尝试站了两次没站起来,坐着道:“你都想吃我了还不让我攻击你,况且我都给过你机会了,忍忍。”
旁边的战士们看了半天,你戳戳我,我戳戳你,终于挑出了个人上来搭话:“你能听懂它们说话?”
郁燃看了看周围战士们狐疑警惕的眼神,坚决否认道:“不懂,不懂。”
“那你怎么冲它说话?”
郁燃打着哈哈道:“我就是话多。”
战士们放松了不少,又开始上去如同蜉蝣撼树般砍着那只虫子。
郁燃嘴角抽了抽,对他们的攻击不作评价,片刻后终于看不下去,看准蛞蝓身体上的连接的薄弱处,把手中的钢棍使劲一扔——
偏了。
一定是这具身体太弱了,郁燃坚信。
“哪个队的兵,准头这么差。”
人未到声先至,一柄青灰色的剑贴着郁燃的耳角而过,直直地扎到了蛞蝓身上,破体而出,又再度刺入,风划过带来的凉意激得郁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蛞蝓这次是彻底不挣扎了,只剩下滴血的触角还在无意识地颤动。
来者收回青剑,道:“这虫子倒是从来没见过。”
“蛞蝓,的确罕见。”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又碰到了,郁燃闭了闭眼睛,无奈地叹道他俩这缘分。然而他依然瘫坐在原地,还是半分力气都没有。
他竟然直接站不起来了。
身后的战士和战士家属们见了这两位如同见了鬼一般,刚才还在闲聊的也不聊了,互相推搡着迅速列队整齐,沉声道:“兰将军好,英副将好!”
原来还是个将军。
郁燃看看不顾自己死活的整齐队列,深吸一口气回头,面向这两位将军,大义凛然道:“兰将军好,英副将好!”随即迅速低下了脑袋,试图一点一点挪到队伍边缘。
然而动了两下之后他就不好意思再动了,前后两边灼热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几乎快要实体化,人群中的憋笑声更是让他面颊的温度直线上升。
羞愤交加,郁燃破罐子破摔,冲着刚刚发笑的战士道:“笑什么笑!把伤者单独放在这里还有理了?”
他道:“松散,纪律差,攻击敌人攻击不到要处,这么多人对一个都打不过对方,连个伤员都比你们的攻击高,不该反思一下吗?”
军队中却不以为意,嘘声一片。
英云散原本想要制止的手僵在原地,转而换了个方向戳戳身边的兰诺,“他在骂他们诶。”
兰诺皱起眉头。
眼前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褴褛,到处都是被刮破的口子,绿色的浓稠液体和血液糊在他的脸上,几乎已经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他听闻英云散的话,轻声答道:“事实。”
然而他说完军队还不解气,军队松散,将领也必有责任,郁燃没打算放过这两个将军,转头接着道:“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小士兵,必然没资格得知,但我还是对二位将军的训兵方法有些好奇。”
英云散第一次见到这等勇士,他无辜地摆摆手,道:“跟我没关系啊,我不训兵!”
他目光旁移,盯上了兰诺的眼睛。
然而还没等看出些什么来,脑中突然天旋地转。郁燃刹那间就倒在了一地泥污中。
刚才平白被这人训了一顿,见他一倒,军队里面立马传出了些笑声。随后,零零散散的笑声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突然蔓延开来。
向来人情淡漠的兰诺将军瞬间变了脸色,也不嫌脏,竟然直接把那人从泥地里捞了出来!
英云散:?
军队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