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督宁愿你死里逃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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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真大！
这是郁燃意识回笼时的第一个想法。
他的脑袋尚未完全清醒，撞击的余韵久久未散，浑身的神经像被冻结了一般，只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直冲脑袋，鼻子酸痛无比，仿佛下一刻鼻血就会突破骨骼皮肤从头皮迸出。
他花了一些时间让自己的脑袋正常运转，试图控制自己睁开眼睛，然而他的眼睛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无论怎么使劲都睁不开。
突然，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孢子灵族，第三匹，消毒开始。”
他的鼻腔口腔里顿时充斥着酒精的味道，酒精浓度太高，他几乎无法喘气了，就皮肤上也泛着火辣辣的灼痛。
或许是求生意志作祟，他把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控制眼部神经——下一秒他就看到一排黑乎乎的脑袋在自己面前。
无一例外，这些人的身体都极其膨胀，几乎有他的三倍之大，正是那些一批一批被飞艇接走的，他的“邻居”们。
而他自己也和这群人一起被倒挂在机器上，正急匆匆地顺着流水线向下一道工序去，他的脚部和手部都被死死地捆住，半分动弹不得。
怎么跟宰猪一样啊！
郁燃压抑住自己的震惊，努力抬起头，看向流水线旁的工作人员，“嗨，大哥。”他僵硬地微笑道：“能不能放我下来。”
工作人员是个和瘦子几乎一模一样的鸟人。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顺着传送带向前的郁燃，丝毫没有其他情绪波动。
他按了一下耳边的通讯工具，道：“孢子灵族初加工线，消毒间内有一苏醒者，请求清洗间处理，请求清洗间处理。”
郁燃彼时已经跟着传送带进了清洗间，只隐隐约约听到一句，“……供应迷幻剂。”
什么东西？什么初加工？
郁燃大脑宕机片刻，随后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不要当饲料啊！
清洗间内到处都是白色的布料，前面昏迷的孢子灵族们挨个被机器手扯下了原本的衣服，白花花的肥腻身体随之露出。
一个半透明的乳白色管子从孢子灵族脊椎中部的洞里伸入他们的身体内部，绿色的浓稠汁液顺着管子流出，分明就是刚才在跃迁艇内见到的那些东西！
郁燃本就被倒吊着，这下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临来时吃的虫子饭成了不受欢迎的东西，消化到一半被迫从胃里退到喉管。他狠狠皱起眉头，闭上眼睛试图把这股感受压制回去。
他还在不断前进。
机器手近在咫尺，泛着金属制物的冷光，下一刻就把他本就不多的蔽体衣物扯的一干二净，身体顷刻暴露在空气中。
“呕——”
乍一接触到消毒间的冷空气，郁燃身上的寒毛完全竖了起来，身体微微瑟缩，胃部翻涌，绿色的消化物瞬间吐了出来。
流水线戛然而止，吧嗒吧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郁燃顾不上自己还在难受的身体，挣扎着抬起头来。
充血的大脑晕晕乎乎的，正在走来的人在他眼里已经分成了两半。
“你是灵族？”
郁燃的大脑在混沌中捕捉到这句话，他答道：“是，是……我是灵族。”
眼前的人沉默片刻。
郁燃虽然大脑不清醒，但是身体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腰椎部位被一个手指抠了抠，那根手指还带着活物特有的温度。
……！
说实在的，除了父母以外，这还是郁燃第一次和人赤裸相对，甚至还有肢体接触。
”怎么没有涤污洞。“工作人员费解地自言自语。
废话，哪个正常人用这里排污啊。
哦，他忘记了，这个世界的正常人应该已经灭绝了。
羞耻感带来的是更严重的晕眩，浑身的血液直冲他的脑袋，脚尖则一阵一阵地发凉，他觉得自己的眼睛说不定已经充血了。
总之不管是叫哥还是叫爷，当务之急是他得先让自己的身体正过来，“大哥，大哥……大爷！”郁燃道：“我……”
紧接着，束缚着他脚腕的带子骤然一松，地板在他眼前飞速放大。
郁燃目眦欲裂，伸手一撑，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的气力，整个人竟然硬是从地上翻了两圈站了起来。
“身手不错。”工作人员吹了个口哨，从一旁扒拉出了一套工作服递给他，“先穿这个，你一个灵族怎么混到孢子灵族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都被看光了，郁燃也不羞涩，直接当着工作人员的面开始穿衣服，道：“我被贴了征兵告示，是从村里想来当兵的，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孢子灵族。”
“那就是接送的时候搞错了。”工作人员道：“孢子灵族就是供给我们能源的东西，这一阵子能源耗用多，很多士兵也被拉去接送孢子灵族了。”
他嗤笑一声，“这堆半吊子搞出事来就得我们部门收拾烂摊子。”他看了看穿戴整齐的郁燃道：“不是说你是烂摊子的意思。”
……你就是。
郁燃也想笑，然而没摸清楚情况之前他只能给人先伏低做小，他道：“大哥，当兵的话得去哪边报道呀。”
工作人员再次打开了传送带，整套机器又开始工作起来。郁燃尽可能地忽视周围那些不断从这些孢子灵族体内掏出来的浑浊液体，集中精力听眼前的人说话。
大哥道：”去找今天基地的值班人员登记一下，录入UTB就行”说完又贴心地补充道：“军队通用系统，有时候也叫它智脑。”
郁燃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工作人员盯了郁燃一会，突然招招手，道：“哥们儿，我看你从乡下来，也挺老实的，跟你说个忠告。”
郁燃凑过来，“什么忠告？”
“先锋军都是些吃苦的活，训练苛刻，真要命的，我看你这体格。”他说着拍了拍郁燃的胸脯，哼笑道：“还是到后勤来更适合你。”
第二个了。
郁燃脸色一僵，这是第二个嘲笑他身材的人了。这些鸟人怎么一个个的都爱搞身材歧视呢？他要坚决谴责这种行为！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大哥你说的对。”然而那工作人员还在滔滔不绝，压根不懂适可而止的意思。
“要我说啊，我们能源部干的活恶心是恶心了点，绝对是整个后勤部门最轻松的一个。你是不知道啊，洪云元帅对先锋军那个训练可真是……”
郁燃见这大哥没什么停下的意思，干脆从旁边摸了个板凳撑着脑袋听。眼睛却跑到了地上的一个金黄发光的东西身上——那是他刚才因为衣服裂开而掉落的火晶。
大哥讲的滔滔不绝，摇头晃脑，完全也不在意郁燃的动作。郁燃把凳子向前一拉，重新把火晶攥回了自己手里。
大哥见他离自己更近了点，讲的愈发热烈，兴致高昂，宛如火力十足的喷泉一般冒个不停，不过刚好能让郁燃捋清一些基本情况——
整个军事基地位于阿维登山脉的山体内部，所谓的“地脉”之上，内部有不同的部门。能源部是较为核心的部门，位于阿维登山脉的主峰之内。整个能源部是一座空中悬城，他现在所在的第六处理部位于悬城最南部。
郁燃不时点点头，眼睛看着乳白色管子所连接的几个巨大污水池。
有两个已经满了，满池绿色浓稠液体随着地面的摇晃微微颤动，剩下几个还在源源不断的输入新的污水。
“大哥。”郁燃突然打断他道：“咱们基地结实吗？”
大哥打包票道：“那是当然，基地虽是悬城，但凭磁力建于地脉之上，还有陛下和圣女构建的阵法护卫，绝对坚固。”
“有什么情况会使基地晃动吗？”
“基本上没有吧。”大哥皱着眉毛思索，“说不定虫族打进来会晃动，但是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当然是不可能的啦。”他疑惑道：“你问这个干嘛？”
郁燃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嘴唇颤动，道：“虫族打进来了。”
“别开玩笑了，怎——”
半边房间被瞬时击碎，孢子灵族的肢体七零四散，污水池内的绿色液体迸射而出，顺着破碎的地板边缘流下。能源部本就位于悬城之上，如今几乎已经成了一条滂臭的绿色瀑布。
四处一扫刚才的安静，到处都能听见人慌张喊叫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
“特级紧急情况！”
“能源部悬城遭到攻击，请求支援——”
虫族嘶吼的声音足以让地面震动，建筑物倒塌的声音此起彼伏，昏迷中的孢子灵族们尽数被建筑物淹没。
“这可怎么办！！”大哥慌了神，哆哆嗦嗦地飞速向外跑，还不忘把郁燃也拉上。“哥们儿你使点劲儿跑啊！”
身后都是些恨不得比他高十倍的大虫子，郁燃头都不敢回只顾埋头跑，然而他这副小身板不光看起来弱，怎么跑两步还喘呢！！
都怪馥郁星，天天让他吃了睡睡了吃。
郁燃喘着粗气问道，“大，大哥，我们去哪儿啊！”
“去悬城中心的跃迁点，看这样子，基地应该被攻破了，我们先去第六星环躲躲！”
然而双脚的速度终究不敌四处大大小小的多足虫，郁燃卯足了力气也不能让自己的腿动的再快一点。
大哥的声音愈发紧促，“兄弟，你能不能再快点！”
郁燃听着后面窸窸窣窣的虫子声音，紧紧抿着嘴唇，一狠心挣开了大哥的手，又使猛子推了他一把，自己滚到了一个巨大的钢架掩体下，拿起带着尖的钢棍扎透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两只半大虫子，道“大哥你快跑！”
大哥回头瞪大了眼睛，不敢停下脚步，双眼含泪道：“好兄弟，你牛，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别说这种丧气话啊！！
巨大的虫子不屑看自己一个落单的小喽啰，半大的他还多少能应付，但是多不如少，他如今又虚又弱，躲还是上计。
虫子细细密密的脚步声从身边经过。郁燃屏息凝神，生怕喘一口气就让其他虫子们注意到自己。
确认自己已经脱离了这几只大虫子的包围圈后，郁燃一手紧攥着钢棍，一手扶着钢架，往虫子稀少的方向寻找着新的掩体。
他一路溜边找寻着蔽身之处，脚下踏的是愈发散出恶臭气味的绿色液体，倒还真没遇到危险，然这具身体的体力却已经到了极限。
他的嗓子如今大喘着粗气，像个能引起浓烟阵阵的破风箱，喉咙里面也像含了口血，脑袋一低就能吐出来似的 。
不行，不走了。
他干脆在原地站了下来，双手撑着钢棍歇息，反正现在暂时也没什么危险——才怪！
地下双目通红的小绿虫子眨了眨溜圆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已经累的直不起腰的郁燃，突然亮出了尖利的牙齿，下一刻就蹦到了他的身上，发出刺耳尖锐的爆鸣声。
“你住嘴啊！”郁燃的耳膜几乎炸裂，伸手去捉那在他身上作乱的虫子。
小虫子也是个鬼灵精的，专门在他两肩之中横跳，一边跳一边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让郁燃只能无能狂怒，接受着它的声波攻击。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到了最后，郁燃竟然奇异地听出了这虫子正在说什么。
“傻子，哈哈哈哈，傻子，哈哈哈哈。”
……？
等等，这虫子在说的，是中文？
郁燃震惊，停下动作，突然想起了兰诺那句“保留下来的只有汉语一种”。
他狠狠闭了闭眼睛，有些不能接受自己的语言现在竟然被虫子霸占了，用中文回骂道：“你才傻子！”
这次震惊之下不动的变成虫子了。它迈着细碎的脚步从郁燃的背后转到他的胸前，两颗通红的眼珠里满是不可置信：“傻子，你怎么？”
“我不是，你才是。”郁燃盯着它道，伸手戳了戳它的触角。
虫子好像受了惊吓，前足高高举起，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什么东西？他是虫族吗？他怎么会说虫族的原始语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一定是个隐藏实力的大怪物！”
郁燃听着僵硬的小虫子碎碎念，身子也放松了一点下来，问道：“怕了吗？”
“怕了，怕了。”小虫子道：“放我一命吧！”
“要我放你一命可以。”郁燃又碰了碰它的触角，然后一把抓住，硬是不让它软滑的触角缩回去，“给我带个路吧，把我带到悬城中心去，你也能和你的族人汇合。”
反正他也不知道路该往哪边走，干脆赌一把这个小虫子能给他带一个正确的路，大不了就是个死，他都算死了两回了，也不惧多一回。
“好，好——”小虫子呜呜道：“我带你去。”
它的触角还在郁燃的手里，身体被放在另一只手里托着，只能用短短的前足指路，一边指路一边哭，“向左边走，再，再向右边走。”
郁燃听着它这哭声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抓着触角的手松了松，道：“别哭了，我没什么好怕的。”
“你体型比我大，吓人。”小虫子继续道，“不过，我阿爷的体型比你还大。”
“有多大？”郁燃问道。
小虫子抬了抬前足比划，突然动作僵住，高声冲着前方尖叫起来。
郁燃不明所以，都想直接上手捂住这虫子的嘴，可惜虫子太小了，他找了半天没找到它的嘴巴。
虫子转瞬间恢复了刚才的趾高气昂，向前面指了指，“你看了就知道了——”
隆隆的声音由闷响逐渐清晰起来，大地几乎都在颤动，一根巨大的触角首先出现在郁燃的视野里面，随后是直径就有两米的红色眼睛，庞大的绿色身体所到之处将地下的粘稠液体带起，奇异地结成滴，悬浮在空中久久不落。
巨虫一边前行一边愤怒道：“人族，还我孙子！”
“怎么样，怕了吧，还不快放了本大爷！”小虫子得意洋洋。
巨虫的压迫感如排山倒海一样压过来。郁燃眉头一紧，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沫，一手愈发使力的抓住小虫子的触角，另一手从腰间抽出了钢棍紧紧攥住，“那可不行，放了你我就只能任它宰割了。”
几乎是靠近郁燃的一瞬间，巨虫前足挥舞所扬起的风就已经把他狠狠掀倒。
还未待他从浑身摔到地上的剧痛中缓过来，衣服又被前足钩住，下一刻天旋地转，他距离地面几乎已经有十米之远了。
巨虫的前足上长满了锋利的绒毛，他乱动一下就能够立马割皮破肉，交代在这里。
“人族果真阴险，竟会想出偷我孙子的损招！”
它巨大的红色眼睛像一个巨大的凸面镜，郁燃一身染绿的白衣，倒影在其中尤为滑稽，但他顾不上乐，用尽全身力气拿好手里的东西，压制住面对巨物时的生理恐惧，开口道：“是你孙子先来找我的，虫子也得讲道理。”
巨虫显然没想到他能听懂还会说话，红色眼睛里流露出些许震惊，但也只是一瞬间，它立马又恶狠狠道：“胡搅蛮缠，放了我孙子。”
“我不放。”郁燃梗着脖子道：“你放了我我才放它。”
巨虫冷哼一下，身躯一颤，它前足上的绒毛宛若钢刀一样，坚硬而尖利，轻易地割开了郁燃的工作服，压进在郁燃的胯部上，渗出一道细细的血丝，“人族，你太渺小了。”
“你孙子更渺小。”郁燃忍住胯部传来的丝丝痛意，道：“再动一下我就把它捏死。”
巨虫突然笑起来，它笑得张狂，身体也随之颤动。
抵在他身体旁边的几根绒毛把郁燃的工作服割的稀烂，刺进皮肉，血液顿时迸溅而出，将他身上的衣服也染上血色，与原本的绿液混在一起，几乎已经看不出工作服本来的模样。
这虫子！郁燃咬牙忍住满身的疼痛。
巨虫似乎很喜欢看他忍痛的模样，得意道：“怎么样，放不放？”
剧痛之下郁燃反而镇定了许多。
他轻咳两声，冲着巨虫眼睛的方向吐出一口血，拎着小虫子的触角举起来，另一只手拿钢棍使劲一插，小虫子高声“吱”一下，又拼命挣扎片刻，随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杀了我吧。”郁燃松手，把小虫子的尸体丢到地上，沉静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督宁愿你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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