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袁满之痛（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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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祈与周茹加快步伐，赶忙走进陆府。
刚进门，就见不少的下人不停地从痛一个房间进出，那间门大敞，他们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只见许柔端坐在正前方，陆榄立在一旁，眼神充满沧桑，陆扬与陆挽用衣袖捂着脸，许是想抹去眼角的泪痕。
此刻的许柔，略施粉黛，遮去眼角的皱纹，头梳倾髻，身穿粉红蝶戏水仙裙。在这昏暗的房间，她明艳极了，活脱脱像个未出阁的少女。
细看她的眼神，不如此前般绝望，反而还生出了些洒脱之感。
仿佛那个衣衫破旧浑身泥泞的许柔从未存在，她始终端庄美丽。
“陆祈，你终于回来了。”许柔开口道，声音极小，气息微弱。
她只是说了一句话，转身又轻咳出了血，抬手用帕子拂去。
“娘，你不要说了。”陆扬哭道。
“疯了大半辈子了，好不容易在最后的时日能清醒会，阿扬，你就莫要担心了。”
陆扬背过身，不敢再望向这边。
“陆祈，你不要怨你娘，想来她的苦衷你已经知道了。”
陆祈颔首。
“陆榄，我要看着你，亲自给所有人解释，你能做到吗？”
许柔撑着木椅旁边的扶手，偏头把视线投向陆榄。
陆榄垂眸沉思，半晌后才微微抬头，眼里波光流转。
“我幼时也是庶子，家里地位极低，兄长与嫡母皆欺辱我，我娘也受尽他们的折磨。”陆榄缓缓开口。
“后来我便懂得，凡是都要自己去争，我为自己搏出一条血路，才有如今的位置。”
陆榄对上许柔的目光道：“我娶你，却打心里不待见你。而后，我又娶了袁氏，有了陆祈，我愈发觉得他像我，便心想让陆祈成为我。”
“但我需要给他制造同我一样的环境，拥有一样的感受。可你们总是不如我意，我就恼怒，未成想，因为我的愤怒竟让袁氏染了不治之症。”
“袁氏走那天，我便废了陆祈的武功，我害怕他成为我这样的人。”
陆祈闻言大惊失色，连连后退，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是他的兄长，如今才知原来是陆榄废了他的武功。
他永远记得那天黑夜，有蒙面之人重重踩着他的双手，喂了药，废了他的武功，那阵痛感只要一想起便会涌上心头，覆盖全身，叫他永生难忘。
“我每日都让下人给陆挽与陆扬在心里埋下仇恨的影子，因为只有这样，陆祈才会知道生活的苦，才能学会反击，才能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你废了我的一生，却又要我活下去。”陆祈苦笑道。
“我知你恨我，知你们所有人都恨我，我不奢求你们的原谅……”陆榄埋下头。
“不可能有人会原谅你的！你从来没有爱任何人，只是把所有人作为棋子。你如今说出这些，只是因为想要快些把计划完成，你让陆祈理解你，走你走过的路。”许柔声音嘶哑，使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完这些话。
“陆榄，你比我更疯。”许柔紧紧盯着陆榄，那眼神太狠厉，像是想要撕碎面前之人。
陆榄闻言却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我是疯，只要有不如意的地方，我就会拿你们出气。因我想要陆祈成为我，便搭了整个戏台。”
“你本可以继续演下去，为何今日我想让你说，你就全都说出来了？”许柔冷眼望向陆榄。
陆榄笑容僵硬下来，眼角带泪，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许柔道：“阿柔，我不知你是否信我，可我真的不想你走。我这几日天天做噩梦，每日都来见你，我害怕你和袁氏一样，真的一走了之。”
“陆榄，你真恶心，都到现在了还在装。我死了你不会更开心？还是你还想继续折磨我？”许柔双唇颤抖，声音越来越微弱。她能感受到自己寿命将尽，所幸上天怜悯，才给她死前能清醒的机会。
她双目有些模糊，也有些听不清周遭的动静，只是沉闷许久的心却忽觉轻松。
撑着木椅的手逐渐无力，许柔轻笑一声，转头看向落泪的陆扬与陆挽：“不要为我哀伤，你们定要好好活下去。”她的心里始终有这两个孩子，只是不知如何才能好好面对他们。
周茹再也做不到冷眼旁观，凑近许柔，握住她冰冷的双手：“许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还会有希望的。”
“姑娘，此前大夫说了，我活不久了，可能随时就会离开，如今我心愿已了，着急投胎去了。”许柔笑得和蔼。
“阿柔！”
许柔应声偏头，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以前初见陆榄时，觉得此人有股向上的拼劲，虽在陆府不受待见，但只要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许柔轻叹一声，可真是世事无常啊，没想到竟是本该与自己争风吃醋的袁姑娘更善待自己，想来可能因为都是女子，才知对方的苦。
好久没见到袁姑娘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会不会已经投了个好胎？下一世，成为了一位男子，投成女子也无妨，至少不要再遇见陆榄了。
其实从她伤了头便记得大夫说过活不久了，这些年来，唯一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便是袁姑娘交代说要把信给陆祈。
如今已经完成了袁姑娘的心愿，她便不愿留在这让人痛苦的世间。
“娘……”
许柔不敢回头看两个孩子，心里还是不舍两个孩子，但是她一个疯女人，又能给他们什么？到头来，甚至还因为她犯病，让两个孩子误会了袁姑娘与陆祈。
忽而全身都轻盈了不少，像是回到了那个年轻的小姑娘。
要是那时没有嫁人就好了，但转念一想，这都是命，只是幸好遇见了袁姑娘，才让苦涩的日子生出花来。
泪眼朦胧间，她仿佛见到了袁满。
“袁姑娘，你终于来见我了。”
许柔感到浑身顿然充满了力气，迈开腿朝袁满跑去，这一路，她们不再孤单了，而且此刻她们是自由的，没有病痛，没有伤痛，只有自由。
她们会一起化作天上的星星，保佑人间所爱之人。
此刻的陆府，陆扬哀嚎不止，陆挽轻轻拍着陆扬的后背，自己也在不停流泪。
陆榄望向静静地倚在木椅上的许柔，她闭目，脸上没有任何痛苦。他抹去眼角的泪滴，才发现怎么也止不住。
须臾后，陆榄如此前一样，环抱许柔，走出了陆府。
陆祈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突然想起一人，于是牵起周茹，走出了屋内。
“你这是要去找谁？”周茹有些不解。
“秋雨。”陆祈回答道。
陆祈径直往后门走去，果然看见了背着行李准备跑的秋雨。
秋雨见到他们大惊失色，吓得行李都丢在地上，跪地连声说道：“我断然没有想走之意！”
周茹撇撇嘴，心想这人怎么自己就坦白了。
“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陆祈冷脸道。
“秋雨已经把所有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
“你不说便一辈子都走不了！”
“我说，我全都说。”秋雨连忙垂下头，想来今日不说已经不行了。“我一直都是老爷身边的丫鬟，此前他只是让我经常在大少爷面前多说些三少爷的坏话。”
“此后大少爷把我安在三夫人身边，老爷便让我挑拨你们二人的关系，而后就是那天同你们说得话，全是老爷叫我这么说的。”
“可是他为何突然决定在这些时候说出真相？”陆祈始终想不通此事，总觉得陆榄定还有事情瞒着他。
“秋雨也不知道啊……”秋雨有些心慌，今日陆府乱，好不容易有机会跑掉，生怕晚了就走不了了，于是她把所有想到的都一股脑说了。
“但是我还知道其他事情，就是老爷其实常去郊外的一座山上，据说袁夫人便是在那里入土的，他为她立了冢。”
“其实老爷此前只要打了两位夫人，自己也会感到不适，他寻了各种方式来稳住情绪。”
秋雨见他们二人沉默不语，便努力回忆，忽而想起什么，抬头道：“其实此前许夫人患了疯病后，老爷发现只要一直刺激许夫人，才能让她神智愈发不清醒，让许夫人不会回想到曾经的遭遇。”
“这些都是秋雨先前在老爷身边观察来的，绝对没有欺瞒二位的意思。所以这下能不能放我走了？”
见陆祈颔首，秋雨连忙从地爬起，想要离开这里。
“秋雨。”周茹唤了一声，秋雨不敢动弹，立在原地。
周茹走近后，拔下头上的一枚簪子，递到秋雨手上道：“看在你这么多天给我挽发的份上，便给你了吧。”
秋雨木讷地接过，半晌都未吱声，未成想居然还能收到三夫人的簪子。
周茹轻轻拍了拍她。“快走吧。”
秋雨这才回了神，道谢后，便匆匆从后面跑走了。
此后三天，整个陆府吊唁许柔。
有一日，陆挽与陆扬来找了陆祈。
周茹本还有些担心，却见他们二人纷纷垂下头，连声道歉。
陆祈闻言摇摇头道：“此前我不怪你们，因为心里有愧。此后我也不怪你们，因为你们也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周茹见他们三兄弟冰释前嫌，心里却五味陈杂。
明明该是好好的一家人，却因为误会互相折磨，到头来，陆榄从未想给陆祈一个快乐幸福的家庭。
只因为不如陆榄的意，便要让两个女子饱受疼痛。
可是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难道因为她们嫁错了人？可是很多时候这也不是她们能选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