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真心话与大冒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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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锦安大学。
今天有傅宴给本科生上的美学基础的大课，粉色头发的少年戴上口罩混进了教室，悄咪咪坐在后方。这节课传媒学院和美术学院的都有，大家的发色仿佛调色盘，所以他的粉发毫不突兀的就混入了其中。
这是阮天耀第一次看到傅宴讲课，跟他做演员时的恣意的气场完全不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点权威感的气定神闲。明明是站在阶梯教室的最下方，却耀眼的从来都让人仰望。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洒落在教室，阮天耀一边撑着脸看向窗外，一边听他讲着象牙塔里不受污染的纯粹率真的观点和知识，莫名感觉到无比的安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指节沉闷的敲击桌子的声音传来。
他听到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包容和温柔的力量：“这位同学，下课了。”
迷迷糊糊里抬头，正对上那双颇有些故事感的眸子。
清醒了些，好在他不是什么真的学生，还能开玩笑道：“不好意思傅老师，您讲课太有魔力了，好睡。”
傅宴有点乐了，但瞥见他眼下发青的黑眼圈，也没与他计较：“啧。看来好睡也算是我功德一桩吧。”
其实傅宴讲课有趣极了，时时都能抓住学生的注意力，在他课上甚至都没有人摸鱼划水，想抢他的课也是难得不行。
只是连阮天耀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潜意识里对傅宴依然有着很深的信任。深到足以让他精神放松。
“来我办公室一趟。”傅宴故意拿出老师的口吻说道。
于是阮天耀便像个被抓包的小学生，乖乖的跟在老师身后穿过走廊，跟着傅宴去办公室听训。
傅宴把门一关，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先吨了两口保温杯里的冰可乐。他知道阮天耀来找他肯定不是来玩的，遂问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阮天耀也开门见山：“想让你参与一个国风的虚拟偶像男团企划，做运营战略指导。”
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谈工作无视一切私人恩怨和情感是基本素养。哪怕对方是仇人，有合作的必要他也会公平理智客观。
“虚拟偶像男团？”傅宴思考了一下，确认道：“皮套加中之人[1]这种？”
阮天耀道：“是的。”
“你说的这种目前并没有怎么跳出‘偶像’行业整体的模式。”
傅宴思忖着，“当下整个偶像行业更多的依赖于颜值、才艺、人设和营销，而所谓的饭圈又普遍形成了一种不太健康的共生关系，群体之间党同伐异，媒体矩阵洗脑严重，挤压大众真实的评价空间，偶像行业整体上是走入了低谷期的。你怎么看？”
阮天耀也是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十余年的人了，比傅宴更清楚其中的问题：“低谷期也恰恰是因为以往固化的模式不能再给大众提供价值，这个时候反而是变革的力量最适合出现的时机。”
傅宴被勾起了兴致，又呷了一口冰可乐，接着问道：“那你要打造的是什么样的偶像团队？”
“首先我团每个人都是有个性有原创能力的内容生产者，各自拥有原创作品在我看来是很重要的一环。以作品作为传达思想和情感的载体，而不是自我言说。”
“商业模式上也始终站定一种利他的视角，避免打榜做数据之类的通过竞争诱导氪金的行为，也就能很大程度上避免粉丝和偶像形成畸形共生关系。让粉丝享受到高质量的作品。让‘偶像’回归提供精神力量的本意，和粉丝各自在这种激励下去成为更完善更独立的自己。”
傅宴问：“那为什么要做虚拟偶像而不直接做真人偶像呢？”
“我觉得现在虚拟偶像的可能性还有很大的可挖掘空间。”
阮天耀举例：“比如，我们可以以有故事性的动画ip为基础，以大量的跨媒介叙事[2]的作品加上直播形式的交流，去形成一个多媒体企划，‘偶像’概念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他毕竟是好好做过功课的，即便傅宴不加入他也有一些自己的思路。
复又补充道：“况且我们技术大佬陆熹微很强大，他想去在技术上也尝试点不一样的东西。”
“要知道，以往的偶像模式大行其道，是因为很大程度上扣合着人性的弱点与欲望层面的需求。”傅宴指明，“你想要的这种，很理想主义，但路很难走。”
话虽说的严厉，但傅宴丝毫没有收敛他欣赏的目光。
阮天耀对上那目光，勾起了一边唇角：“确实，但我知道你有能力让这些变得更落地。”
“还是得提醒你，这世界上有很多已经固化的大众认知和刻板印象，变革是一定会有很强的阻力和很大的风险的。”
傅宴起身，拍了拍阮天耀的肩膀，一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阮天耀跟着他一道走出门去，边走边说道：“确实，但对于我跟老陆来说，能探索就是意义。”
停顿了片刻，他站住脚步，认真看向傅宴：“我想对于你也一样。”
傅宴在脑子里盘了盘，也回的郑重：“我确实有兴趣。但是需要我统筹一下学校这边的事务再给你确定的答复。”
话音落，气氛也松弛了下来。
傅宴能这么说，基本也就成了。
阮天耀语气里难得带着点小雀跃，于是放松的跟傅宴讲：“哦对了，我还想让我们团带着国风文化走向世界。”
“你在我这许愿呢？”傅宴笑了，“但也有戏。毕竟人类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内核，是没有地域差异的，国风美学的形式也恰好能对这些共同价值进行一些陌生化处理。”
见阮天耀谈起工作来没完的，傅宴赶紧用话语堵住：“好了，下班时间！细节以后再说！吃个饭。”
按照合作礼仪，阮天耀属实该请傅宴吃顿饭。但没想到的是，吃完饭傅宴又颇为自然的拉着他去小酒馆。
其实他是个除了谈工作就没什么话的人，但根本不妨碍社交悍匪傅宴施展他入室抢劫一样的破冰能力。
只见这人一边嘟囔着“有点无聊”，一边摸了两个骰子过来，很自然的递了一个给阮天耀，道：“来，玩点刺激的，真心话大冒险。”
阮天耀倒无所谓，甚至有点好奇对方想问什么，便直接用手指一搓，让骰子在桌子上转了起来，再用掌心按住："请。"
傅宴把骰子一抛，也按下，道：“开。”
阮天耀4，傅宴6。
傅宴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你选吧。”
“不然先真心话吧。不然大半夜的我会提一些变态的要求也说不准。”傅宴眯起眼，故意吓唬他。毕竟这么冷静的氛围可没什么意思。
但阮天耀向来是个嘴比骨头还硬的人，还嘴道：“你能提什么变态的要求，总不会让我去亲吻调酒师的脚指头。”
傅宴很知道眼前的人矜持又保守，于是故意透露出了些危险意味。
他稍稍逼近了一些，凑在人脸前：“让你当众一件一件把上衣脱掉如何呢？”
“？”
阮天耀本来以为以他们之间刚刚相识的合作伙伴的关系，他多少会讲些分寸。
看来还是大意了。
九年过去了，心态一点没老是吧。
“所以你选吧。”傅宴笑道。
他松弛的靠在椅背上，饮了口杯中酒，饶有兴致的端详着眼前人细微的反应。
年长者如此狡猾，明明故意把另一条路堵上还礼貌的问他选什么。
“真心话吧。”阮天耀说。
“不犟，好事。”
傅宴随便想了个问题：“你选择去当虚拟偶像，是不是有不想露脸的原因。”
“是。怕麻烦。”
阮天耀似乎松了口气，“你逼着我选真心话，就是为了问这个？”
“不行吗？”傅宴收起了危险的表演，切换出人畜无害的温和。
他对阮天耀这种高岭之花有量身定制的破冰技巧。先让对方觉得他会把房子拆了，对方就会允许他试探性的一点点推他的心门了。
这不就一下子就冲进对方的私人领域了。
傅宴接着道：“再来。”
阮天耀2，傅宴6。
这人怎么又是6！
但阮天耀也没什么办法，乖乖道：“选真心话。”
傅宴了然的笑了。
阮天耀看着他胜券在握的样子，感觉自己仿佛在被嘲讽。
傅宴选择问个拉近关系的私人问题：“上一段情感经历是什么时候。”
阮天耀一愣，自我安慰道他反正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有遮掩：“九年前。”
九年前。
也就是说，傅宴之后，阮天耀就没有再跟谁有过亲密关系。
他们各自接着roll点，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阮天耀4，傅宴1。
翻身农奴把歌唱。
阮天耀乐：“选！”
傅宴道：“真心话。”
他倒是很好奇小孩第一个问题会问他什么。
阮天耀思忖片刻，问道：“那天你找我要我VX，是不是因为我像阮天耀。”
“的确如此。”傅宴没有回避。
再roll。
阮天耀5，傅宴2。
阮天耀接着问：“你又不喜欢阮天耀，为什么要加我这个替身。”
傅宴见不得他自找不痛快，突然又想逗他，于是不怀好意的打断施法：“诶嘿，我可没说我这轮选真心话。”
？
阮天耀气笑了：“成。那你左手摸右耳朵右手摸左耳朵转着圈绕酒吧一周！去吧皮卡丘。”
“等着！哥哥我最不怕的就是社死。”这人麻利的起身，丝毫没有心里压力的执行去了。
转一圈下来，之前营造的氛围全无。
又roll了几轮，倒也都是些没什么好藏的经典问题了，没有再继续试探对方可能有所防备的边界。
他们都清楚，他们两个看似在推进彼此的距离，却也各自警惕的保持着清醒和理智。就像他们始终都在有意的控制着酒量，不会把自己喝醉一样。
夜色渐深，临分别时，两人站在深夜酒馆的门外等着各自的网约车。
阮天耀闲谈道：“还以为今天你会问些别的。”
比如，问他是谁。或者问些让他平日里闲谈无论如何都不会回答的问题。
“不问。”傅宴狡黠的笑了。
他可是有计划的。
得让对方先放松警惕，不然怎么会有下一次。
毕竟他真正在意的问题如果直接去问可问不出结果。
以现在的阮天耀的防备心，问了保准后退八千里远再把自己心房的门窗都焊死，再上一百零八层锁。
阮天耀车快到时，借着合作的由头要了联系方式。
他扫了傅宴，发送备注谢隐星。
路灯昏黄，纷纷扬扬的雪又落了起来。静谧的夜色里添了些孤寂的冷意。
起风了。
阮天耀等着他通过好友申请。
这时，九年前的通讯软件QLINK却有电话打来。
他看着那熟悉的账号，和他某次开玩笑后就再也未给对方修改过的备注——“老婆”，手有些颤抖。
几番犹豫下还是按了接听。
抬眼见对方笑意盈盈的把手机放到耳边。
手机外和手机里的声音同步传来：“小狗，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真心话与大冒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