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过往与现今交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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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F国的大剧院内。
彼时正是F国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颁奖仪式，有一部来自Z国的名为《少年不识》的文艺片备受瞩目的杀出重围。
尽管影片本身仅仅是得到了一个提名，导演这些类目并没有入围，但这部影片的男主角入木三分的表演却让他成为了最佳男主角提名里的得奖热门人选。
旋即舞台中央就传来主持人的英文播报：“本届丰碑奖最佳男主角的得主是——”
“阮天耀先生！”
“哒。”脚步声。
掌声雷动。
这位非科班出身、偶像身份的男演员本不被看好，甚至连这部影片的导演最初都不认为他能演好电影，但此时的结果终于为他本身的专业技能证明。
一如世人最爱看的逆袭打脸的故事。
但，沸腾之后，空气静默了数秒。主角的身影迟迟没有在舞台上出现，现场再次嘈杂了起来。
而在他原本的座位上，只留下了折叠整齐的白色外衣。
“阮天耀先生？”主持人再次问询。
“哒。”脚步声。
后台已经乱做一团，执行制片早已焦急的跟所有有可能的见过新影帝的人通了一遍电话，终是一无所获。
他怒气冲冲的一把摔下手里的流程表，痛斥Follow PD眼睛被狗吃了人都盯不好，又去找阮天耀的助理，发现人也不在。
“阮天耀先生您在现场吗？”
“哒。”
跨江大桥的中点，一道单薄的白影动作潇洒干脆的翻越围栏，转身仰面而下。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作为舞蹈功底极佳的人，动作中甚至透着些协调利落的美感。
略微宽松的国风高定衬衣衣袖被风呼啸着掠过，仿佛振翅的白色蝴蝶，轻飘飘的，坠落，坠落。随着隐没在嘈杂车流声中的微不可闻的一声巨响，砸入映着城市灯光与月色的江水中。
此刻，波涛涌动。
这个大桥上行人很少，尤其当下正直凛冬。
在此之前的一分钟，有三两认出了他是谁的人，只顾得举着手机录下视频。
也有人有预感似的奔来，想抓住那道单薄的风，却被他跃过栏杆前回身一眼那璀璨眸子里分明干净轻松的笑意所震颤的无所适从。
而后，惊慌中的人才反应过来要报警，没抓住风的男人泪水夺目而出始终不能平复。警车媒体纷至沓来。
很久之后，人们只道是他应了得奖角色的结局，最终沦为一段江湖传说。
而江水中的人早已听不到这一切纷乱嘈杂。
冰冷的、咸咸的水包裹着躯体，无止尽的下沉，没有任何东西可供他抓取。整个身体毫无支点，无法掌控。直至大量的水挤压进他的肺部，巨大的撕裂感从四面八方渗入，蔓延。
惊醒。
是梦。
阮天耀倏地睁开双眼，猛地将空气吸入肺部。而后深呼吸调整了片刻。
他缓缓起身，去给自己接了杯热水，坐在沙发上小口的吞着。
昨天从馆子里离开之后，他就被送往了陆熹微给他租的住处。
好发小知道他孤僻不爱跟人接触，于是很贴心的给他租了栋两层的独栋别墅，旁边那栋就是公司其他成员的宿舍。
他确实从来没什么好睡眠，尤其是每次换了环境后。
但这些略有些缝合的记忆他也确实好久没梦到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回国勾连起的旧回忆太多。
反正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一夜左右是再睡不着了。
事已至此，所幸干脆为接下来的工作做点功课。
陆熹微喊他回国，是想让他当队长帮忙带一下她自己手下的国风虚拟偶像男团“苍寰”，交换条件是给到他创作发行上的绝对的自由，以及他怎么带团都不插手。
而陆熹微作为搞程序出身的顶尖技术大佬，也亲自下场带技术团队，给足支持。
刚好阮天耀这边三年前跟流鱼传媒没有续签，后续的三年竞业合同也到期了。他终于可以回归到偶像行业上来，虚拟偶像的不露脸，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极大的保护。
阮天耀打开电脑，整理了一下团队成员的个人信息，顺便扒了些近期关于整个产业的学术论文和行业报告，好巧不巧就看到了傅宴带学生发的一篇关于虚拟偶像产业的学术论文，突然想起来，他读研以来的研究方向就在粉丝亚文化与参与式文化[1]这块儿了。
一边读论文一边不由得搓着项链陷入了思考。
说起来他高中辍学，查文献的方法还是傅宴教给他的。
又是傅宴。
……别想傅宴。
但容不得他不想，这时天已经大亮，陆熹微拎着早饭就来敲他家的门，进门第一句话就是：“睡得怎么样小宝贝，如果我想让你去跟傅宴谈合作你会不会打死我。”
“？”
他就知道这只狐狸把自己挖来不光是图他带团这么简单。
一个问号，陆熹微读懂了。他这意思是“怎么个事儿，把我挖来还不够吗？”
遂笑道：“那我毕竟还是想做大做强的不是！”
陆熹微虽然平时看着不正经了些，但并不是什么有钱无脑的富二代。
本着身为老板要把专业的事交给足够专业的人来做的原则，她事先就做好了调查，非常了解傅宴是个出了名的实操派。
并且这位学术界戏称“亨利·詹金斯[2]的传承人”的大佬，一直都坚定的选择不搞作壁上观的学术，觉得必须有所行才能有所悟。对于他研究的课题，他向来都主张亲身实践了才有发言权的。
阮天耀顺着陆熹微吊儿郎当的调性问道：“那你昨天见到傅宴时不说？”
他倒不是真社交废物，只是不怎么爱闲聊。但他要是谈正事希望气氛和谐的话，也会按需要给出合适的外在性格和反应。
“就不说。昨天那是能谈成事儿的气氛吗？”
陆熹微在餐桌前丝毫不见外的坐下，一边打开买来的早餐一边说道。
“我都把人家加V给拒了，今天就是能谈成事儿的气氛了？”
阮天耀也没客气，坐下大快朵颐了起来。
阮天耀背对着看不到傅宴表情，但陆熹微可是观察的一清二楚，当时算盘珠子就打的滴溜溜响。依她的狐狸心思度人，她觉得傅宴会跟阮天耀撞上都得算是傅宴故意。
“我找人卜了一挂，有戏。”陆熹微笑的越发不怀好意起来，“且不说你可是阮天耀，就算他没认出你，那你在他心里也多少是个阮天耀的替身。啧。”
在她心里，宴耀cp的羁绊和情感可是颇有含金量。
“爬。”阮天耀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包子，故作不屑道：“要找你自己去找。”
以分别这些年傅宴对他处处避而不见，推掉一切与他有关的合作调性来看，他对傅宴来合作存有怀疑。即便是项目他有兴趣，也保不准会因为他的原因拒绝。
阮天耀可比陆熹微熟悉傅宴的多了，他觉得陆熹微太高估“阮天耀”在傅宴心里的重要性了。
疑似死去的前任站在自己面前，人有所触动也是正常，但这点触动根本不足以成为谈合作的筹码。
他跟傅宴曾经所谓的“爱”实质是什么，里面又有多少对彼此演的成分，有多少因入戏生情，他们自己都说不准。他们本身的确定关系也并不是真的因为喜欢才在一起，这才有之后的好聚好散和干脆利落的江湖不见。
世人眼中充满了粉红泡泡的顶流CP，真真假假的窥探和猜测曾盛极一时。
但那都是表象。
表象之下，是他们两个始终隔着条名为理性和现实的弱水长河，险恶难度，载舟不浮。
任谁也无法跨越。
吃完早饭，陆熹微便带着阮天耀去隔壁串门，先跟之后苍寰的成员打个照面。
刚早上七点，却发现这群小孩竟然也早已起床了，很自律的在给自己做一些体能训练。
陆熹微把他们聚集在一起，跟他们介绍道：“这位是你们之后的队长，谢隐星。”
阮天耀向他们点头致意。
谢隐星是之前阮天耀定的虚拟偶像皮套的圈名。
由于虚拟偶像中之人是对外严格保密的，所以一般互相称呼也都是只称呼圈名。
众人看到阮天耀后，也是吃了一惊。
嘴比脑子快的开阳下意识就接话道：“怎么有人比明耀还像阮天耀。”
阮天耀目光扫过这群小孩，跟脑子里的资料对了对，分辨了一下谁是谁。目光落在明耀身上，还真别说，确实跟自己当年挺像的。
这个名叫明耀的小孩，一直都是因跟“阮天耀”极度相似而备受瞩目，走的也是他当年的小太阳路线，多多少少都有点模仿他的成分。
而这位本身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父亲是苍寰这边所属公司幻域传媒的大股东之一，向来骄纵。
作为团里最小的一个，也一直是哥哥们的团宠。
再加上本来都在传言他会是出道的队长人选，于是一听这句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像一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叫板道：“又不是真的阮天耀。怎么空降的冒牌货也能来当队长，我们凭什么认他。”
懂人情世故的方知有拉了拉明耀的衣服，示意他别再说了，毕竟是队长。
但阮天耀并没有生气，只当他们是心直口快的小孩。
更何况他深知没有人天然的应该认可谁信任谁，他确实刚好需要一个机会亮出自己的实力，才能在今后做决策时减少阻力。
他莞尔，道：“来，所有人，任何一门专业技能，赢得过我队长位置你来做。”
明耀自认自身能力还不错，从小就能接触到各种优质的教育资源，也算是名师出高徒，根本没在怕的。
但，那是阮天耀。
那是练习生时期凭借着自学和悟性一年能追平别人三年进度，考核全第一的阮天耀。
是那个十几岁古典舞就拿了国家级金奖的阮天耀。
明耀选择了最擅长的街舞battle，却正撞枪口。未曾想音乐一响起，从气势上就已经输了。
阮天耀活动了一下颈椎，瞬间进入状态。
现在的阮天耀虽然表面清冷单薄还带着点病弱的沉郁，也因为各种原因有三四年没好好跳过舞了，然而一旦进入表演状态却仍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根本不会给任何人留丝毫的情面。
那是明耀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一种精神上的威压。
也是他还不曾抵达的境界。
古典舞的基础被阮天耀早就融合进街舞，以气贯之，提沉之间的韵律配合让刚性十足的街舞动作像是贯有内功的剑招。论技巧，炫丽而惊艳。
但那些舞蹈技能并不是割裂的浮于表面的去展现的，而是早已内化进阮天耀自身，融着自身对舞蹈美学的理解和对表演的理解，不受任何的既有框架拘束，行云流水，只为表达本身而服务，纯粹且真挚，毫无杂念。
这让明耀battle下来，满脸苍白。
输了。
毫无争议。
任谁都能看出来，根本不是招式能做的多完美多精确的事了。
说是跨级碾压也不为过。
然而，在大家的目光还在为那惊为天人的身姿流连时，阮天耀却第一时间发现了明耀脸色的不对劲，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担忧：“你身上是有哪些地方疼吗？”
明耀这才从震撼里回过神来，延迟的感受到侧腹剧烈的疼痛，痛到无法站立。
陆熹微也反映了过来，急忙把车开来，带着明耀他们去往医院。
阮天耀隐约知道是什么情况。检查结果出来，不出所料。
肌肉溶解。
当年想一年追平别人三年的进度哪是光靠悟性就够的，毕竟他所去的H国经纪公司的练习生里，各个是天才。想追平，从来都有他不顾一切也不肯放过自己的烧命努力。
因为过度练习，肌肉溶解、膝盖积液什么的遭了一个遍。
也因而，他更加感同身受的共情到了这群小孩同样纯粹的心和那份渴望。
明耀补液治疗时，陆熹微把胳膊肘搭在阮天耀的肩膀上，借机故意提醒道：“你说，他们为了一个梦想这么自觉又刻苦，像不像当年的你。”
陆熹微太知道阮天耀这个人了。
别看他现在嘴毒脸臭，但本质上还是当年那个心软利他的小孩，又敏感又共情能力强，自己偷偷在心里担忧别人担忧的要死。
这样的人最好办了，缠就完事儿。拿捏。
谈合作不需要多重的筹码，本身方案靠谱再加上一点点的在意或者好奇就足够天平倾斜。
就像阮天耀对这些有梦想的小孩。
就像傅宴对阮天耀，也像阮天耀对傅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过往与现今交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