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深山》吹山望月

5、承诺

　　看着少年，赵树苗心里有种冲动，他想说，把这条命都给你，任你开心都行，“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赵树苗把自己送给了眼前的小精怪。
　　小花想了想，没有回复这句话。他在和小鸟商量，这个人类说的话能不能让他吃亏。
　　赵树苗心里有愧，一路上都听少年的，要背就背，要抱就抱着走。
　　可唯独有一件事，赵树苗不肯回头下山，他先答应了舒意才答应小花。
　　少年似乎很喜欢赵树苗的退让和顺从，躺在赵树苗怀里晃着腿，手里拿着赵树苗给他摘的青果子，咔嚓咔嚓咬着。
　　赵树苗走到一处巨石旁边就停下了，他看见更加密集的树林上空都漫着一层雾气，应该就是深山里的瘴气。他低头对怀里少年说：“小花，你和安安回去，里面会很危险。”
　　少年皱眉，看了看前面深不见踪影的密林，又看男人脸上坚定的表情，“我也要去，树苗哥，你说过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的。”
　　赵树苗没说什么，抱好少年抬脚踏进了密林。走了差不多一刻钟，赵树苗就发现少年有些昏昏欲睡，小鸟安安静静，自己脑袋也有些沉，他把少年叫醒，“小花，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你和安安的故事。”
　　少年揉揉眼睛，才擦觉不对劲，他把小鸟放手里安抚，才慢吞吞开口。“我是野花变来的，我还是一朵小花的时候安安就陪着我了，他每天都会飞来和我说话聊天，也会给我带来关于外面世界的故事。”
　　赵树苗认真地听，时不时“嗯”一声。
　　“安安是山里的小鸟，可是它在山外面找了个老婆，他们本来打算在外面搭巢生孩子，可是人类把他们的巢给弄了，孩子还没出生也被人类抓去，安安老婆太伤心，跟着安安回山里，被蛇给吃掉了……”
　　一人一鸟陷入了悲伤的氛围里。
　　赵树苗看着那只和他有同样孤独的小鸟，有些感同身受，“安安把你当小孩一样，小花。”
　　少年点点头，“安安说我很乖，他说要一直陪着我，直到老去。”
　　少年问赵树苗，问他之前都是怎么生活的。
　　赵树苗平淡地把自己的人生说出来，少年说赵树苗的人生和安安一样，孤独又可怜。赵树苗也觉得。
　　说着说着，少年又要睡过去，赵树苗轻轻掐他的腰，少年睁眼，他又问赵树苗：“树苗哥，你未婚妻怎么办？你死了她怎么办？”
　　赵树苗看着前面的路，手里用力，“她会过得很好，不需要在我身边受委屈。”他走到瘴气淡的地方，低头看了看少年疑惑的表情，继续道：“我们人可以去找别的人在一起。”
　　少年摸摸也要睡过去的小鸟，小声地问出了那句话，他和安安说过的话，“树苗哥，你可以别出去吗？在这里陪着我，在山里，不要回去找你未婚妻了。”安安说，人类很难做到只爱一个人。
　　赵树苗一顿，看着已经昏睡的少年，快步走出瘴气林，来到了一片空旷的空地，这里有一条小溪，他把少年放在干净的大石块上，小鸟似乎状态好了很多，在少年耳边叽叽喳喳叫起来。
　　赵树苗从包袱里拿出醒神草碾碎放少年鼻下，少年缓缓醒过来。
　　赵树苗扶着人，少年忽然勾住赵树苗的脖子，吻上了赵树苗的嘴角，他任由少年的动作，喉结滚动，半晌，少年放开他，说自己做了一个梦。
　　他低头看着少年，“什么梦？”
　　“树苗哥，我梦见你只爱我，在深山里陪着我。”
　　“树苗哥，你别去了好吗？山里的精怪你抓不着的，它会吃了你的。”
　　小花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或许喜欢就是爱，或许把一个人留在身边就是爱，或许想要霸占一个人也是爱。
　　他很喜欢那晚赵树苗对他极致的疯狂，喜欢那种想要把他吃下去的欲望，让他这朵花又害怕又迷恋，哪怕最后他太害怕迷晕了赵树苗，可心里却不愿意离开他。
　　他这朵可怜的小花喜欢这个沉默的人类。
　　赵树苗看到少年眼底的爱意，像是共鸣一般，这个男人的内心也盛满了一种涨涨的东西，把他原本空荡荡的内心撑得很闷很闷。“小花，如果我活着出去，我会回来娶你。”
　　他还是要继续上路，拿着东西下山才能和舒意取消婚事。
　　少年开心又失望。
　　小鸟在他旁边叫，少年格外沉默，安安说人类会变，出了山是不会回来的。
　　人类的承诺不堪一击。
　　少年眼泪一下子出来了，他抓住男人的手，“树苗哥，如果我说我一开始接近你是想害死你的，我被蛇咬是故意的，你掉进沼泽是我做的，你也会回来娶我吗？”
　　赵树苗笑了，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我会。”
　　少年扭脸不看他，“骗子。”
　　小花只是一朵野花，机缘巧合有了意识然后变成人，那晚赵树苗在他旁边睡着，他就出来好奇地看着这个男人，还恶意地踢着他玩，后面的落水，蛇毒和沼泽都是小花的把戏，他恶意地玩弄这个人类，可最开始动心思的却是他自己。
　　这深山的日子太漫长太无趣，小花在这里活了百年，没有安安的日子的时候，他只会变成花睡觉，有时候醒来是黑夜的时候都会觉得格外孤独。
　　小花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在等着什么，如果不是，为什么这么多花花草草里，就他变了人呢？
　　夜深，篝火还在燃，赵树苗坐在火堆旁守着人，火光映在他脸上。
　　少年已经睡过去。
　　赵树苗进山已经半个多月，这一路上除了这个小鸟和少年，遇到的精怪很少，几乎没有。而他也没有死在深山里。
　　半个月前的赵树苗一心求死，可是现在，他给了少年一个承诺，娶他。
　　活着出去，回来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