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鬼》玉子迷

25、第 25 章

　　李佳仪无法形容这一瞬间自己的心情。

　　眼前的人如此的真实，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昏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宛如一尊微笑的玉面佛像。

　　他像是没有看到李佳仪脸上的僵硬，温柔地垂下眼眸，一心一意地望着她。

　　“快进来吧，饭都已经做好了，就等你回来了。”

　　他的语气太正常了，简直真的像是一个在家做完饭后，等着自己妻子回来的丈夫。

　　可是李佳仪知道这不是的。

　　她蠕动干燥的双唇，想说些什么，却无比清晰地听到了楼下的汽车启动声。

　　她知道，那是陈宿生驾车离开的声音。

　　眼前的人是什么东西，已经不言而喻了。

　　握着门把的手渐渐缩紧，指甲刺进手心带来一股令人清醒的疼痛。

　　李佳仪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幻觉，眼前的陈宿生是假的，是自己的大脑凭空捏造出来的。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些话，似乎想催眠自己的大脑，让它接受“真实”。

　　可是面前的假陈宿生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依旧矗立在那里，眉目低垂，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她，安静专注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李佳仪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假装看不见这道幻影，径直绕过他的身影，进入屋子里。

　　在走进客厅的瞬间，她也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饭香味。

　　李佳仪在心中又告诉自己的一遍，这是假的，幻觉，余光中她可以瞧见那道身影并未消失，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后面，似乎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李佳仪不再犹豫，径直走到柜子前，拿起白色药瓶，从里面倒出几粒药，

　　药粒的数量远远超过医嘱中的个数，李佳仪刚想抬手吞掉，旁边一直望着她的“幻影”说话了。

　　他声音轻柔低沉，宛如一片羽毛落在李佳仪的心头。

　　他说：“穗穗，空腹吃药对胃不好，还是先吃饭吧。”

　　李佳仪的手不可避免的顿住了，但是她还是假装听不见，径直吞下了药粒。

　　药粒穿过喉咙，抵达胃部，给李佳仪带来莫大的安全感。

　　倒是“幻影”颇为忧愁的叹了口气：“这样对身体不好。”

　　李佳仪没有理会他，她喝了杯水，然后打开卧室门，将“幻影”锁在门外后，闭着眼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药效的发挥。

　　中间有一段时间，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最后是被饿醒的。

　　醒来后，李佳仪在床上发了会呆，等到意识清醒后，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了，“幻影”应该消失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佳仪打开了紧闭的房门。

　　可是还不等她松一口气，下一秒她就看见了客厅中的人。

　　“陈宿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视上还播放着今日的新闻。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他缓缓地转过头来，望见了站在卧室门口的李佳仪。

　　“穗穗。”

　　“陈宿生”连忙站起身来，他看起来似乎坐在沙发上等了很久，只为了见到她醒来。

　　李佳仪闭了闭眼，她觉得自己或许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但是等到睁开眼睛后，眼前的身影依旧没有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李佳仪不禁怀疑起药效。

　　“穗穗。”

　　眼前的幻影又唤了她一声。

　　“你饿了吗？刚才的饭菜我再去给你热一下好吗？”

　　“陈宿生”像是一个担心自家孩子饿坏了的妈妈，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李佳仪强迫自己忽视他的眼神，她径直朝他走过去。

　　“陈宿生”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亮起来，他有些局促地等待着李佳仪。

　　但下一秒，只见李佳仪越过他，目不斜视地直接走过去。

　　“陈宿生”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他看着莫名地有些失落和委屈。

　　路过餐厅的时候，李佳仪看到桌子上的菜，每一样都是李佳仪喜欢吃的东西，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空荡荡的胃部开始叫了起来，李佳仪明明记得自己在老宅吃过饭了，可是看到这些菜，她又开始饿了。

　　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李佳仪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她灌了好几杯白开水喝，好像这样就能稀释饥饿一样。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神色如常地走向了卧室，但这一次，“陈宿生”拦住了她。

　　他站在她面前，面色苍白，眼神脆弱。

　　“穗穗，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你今天不理我？”

　　是因为自己杀掉了冯卓诚吗？可是那是因为他要伤害穗穗，任何企图伤害穗穗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李佳仪望着眼前的这个“幻影”，不得不说，他长得真的很“漂亮”。

　　明明和真实的陈宿生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身形，却拥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气质，比起所谓的英俊、帅气，他更像是聊斋故事中食人的艳鬼。

　　对面的“陈宿生”似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摸摸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穗穗是不喜欢这张脸吗？”

　　李佳仪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开口说道：“你不过是我想象中出来的幻影，别以为冒着宿生的脸就能欺骗我，即使你装得在像，也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我不会上当。”

　　听完她的话，对面的“陈宿生”脸上出现了愕然，随即被一抹受伤的神色覆盖。

　　他默默地低下头，垂下长长的眼睫，无措地说道：“抱歉，穗穗，我......只是想让你多喜欢我一点。”

　　“但.....我不是你的幻象，穗穗，我是真的存在的。”

　　李佳仪忍不住冷笑三声。

　　这幻象还学会了说谎。

　　李佳仪自觉看透了“幻影”的套路，不愿意再理会他，转头回屋睡觉。

　　客厅里只剩下了“陈宿生”一个人。

　　他望着卧室的房门，似乎想要穿透这薄薄的一扇门，望见他日思夜想的人。

　　最后，他忧愁地叹了口气。

　　如果穗穗不喜欢这副皮囊，自己是不是该找另外一幅代替呢？

　　明亮的灯光下，他的影子渐渐变得扭曲膨大，像极了某种黑暗粘稠的邪恶集合体。

　　可是躺在床上的李佳仪却一无所知，她翻来覆去，想着要不要再去看看医生。

　　-

　　之后的几天里，李佳仪一反常态，每天按时吃药，但是即使这样，幻影仍旧阴魂不散地跟在李佳仪身后。

　　不过李佳仪倒是发现了一点小规律，幻影每次都是入夜后才出现。

　　这一天，陈宿生带着李佳仪出去吃饭。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一家高档餐厅，私密性很好，视线开阔，坐在座位上，只要轻轻一转头，就能透过玻璃，将整个港城的繁华一览无余。

　　李佳仪正望着玻璃发呆，夜幕中的玻璃反射着她的面孔，但李佳仪望着自己的脸，却总觉得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一个本应该消失的幻象。

　　吃到一半的时候，陈宿生突然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红丝绒盒。

　　李佳仪顿住了，她抬头望向他。

　　只见陈宿生深情地望着她。

　　“佳仪。”

　　仿佛有预感般，李佳仪预见了陈宿生想要说些什么。

　　“我们相爱七年，共同度过了彼此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而现在，我想我是时候给你一个交代了。”

　　“你愿意嫁给我吗，佳仪？”

　　陈宿生打开红丝绒盒，露出里面的戒指。

　　镶嵌在戒环上的钻石闪闪发光，李佳仪却觉得它似乎快烫伤了自己的眼睛。

　　她抬起视线，望向陈宿生，他正殷切地望着自己。

　　明明是李佳仪期待已久的事情，可是她为什么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高兴。

　　甚至对于要不要接受陈宿生的求婚，心里出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犹疑。

　　陈宿生却以为李佳仪被自己的求婚吓到了，他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佳仪小姐，您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两个字仿佛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李佳仪脑子乱哄哄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是等待的时间太长了，对面的陈宿生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似乎看起来有些苍白，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固执地望着李佳仪的眼睛。

　　“佳仪。”

　　陈宿生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请求与颤抖。

　　李佳仪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眼神，蠕动双唇说道：“宿生......太突然了，我还没想好。”

　　“更何况.....我还生病了，我想等病好了，我们再结婚，这样不是更好吗？”

　　最后一句话李佳仪说的格外艰涩。

　　陈宿生定定地望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最终，他还是扯出一抹笑容，轻轻说道：“好。”

　　“我们终于要结婚的，不如下个星期你就搬去云湾住吧。”

　　“宿生，这件事不着急.....”

　　李佳仪刚想开口拒绝，便被陈宿生打断了。

　　“佳仪，别在拒绝我了。”

　　“更何况，那栋公寓不再适合你住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格外的沉默。

　　陈宿生将李佳仪送到了公寓楼下。

　　李佳仪走了几步，犹豫地转头问他：“你今晚不回来吗？”

　　陈宿生隔着车窗笑着对她说道：“明天吧，今晚我还要回趟老宅，你也知道，我妈最近情况不太好。”

　　李佳仪显然相信了他的说辞，点点头，转身离开，只剩下陈宿生一个人坐在车里。

　　他耐心地等待着楼上的灯光亮起，并不着急离开，只是掏出了一盒烟。

　　陈宿生平时是不经常抽烟的，他知道李佳仪不喜欢烟味，所以在她面前时格外注意这一点。

　　但是今天，他却忍不住了。

　　香烟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陈宿生深深呼出一口气，失神地望着楼上的灯光。

　　他总觉得隐隐有些事情失去了控制，似乎再也无法得到挽回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