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拍死对头下海全过程》一盎司碎光

1、第一章

　　程世镜落座的时候，推杯换盏的酒水宴席已经过去了大半，他算是姗姗来迟，颇为不礼貌，可是现场并没有人敢说他什么，毕竟就算是做东的何越，也不及他的背景来得雄厚。

　　环望了一下四周，众人神色各异，程世镜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不满。来时就远远看见这边人头攒动交头接耳聊的热火朝天，偏偏自己到了以后通通都像哑巴一样噤了声，这帮人是在拿他当傻子吗？

　　取过服务生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程世镜慢条斯理地说道：“接着聊，我的死对头关修竹，他怎么了？”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手脚藏在桌子底下互相推搡。

　　出门在外拼的就是祖宗十八代，自己家没人那实力，只能把人供着，何越起身笑着斟酒，亲自给程世镜奉上，“也没什么，大家都在回忆高中时候的趣闻，聊着聊着，突然提到了那个怪胎而已。”

　　当年清叶国际高中的那几届学生基本上都知道这么一件事，豪门世家公子程，寒门子弟穷酸关，这两人自从闹掰以后不仅成绩竞争激烈不对付，其他时候也互看不顺眼，每每碰面的气势都是剑拔弩张，就差哪天约好真正打一架。

　　何越以为贬低关修竹能让程世镜愉悦，没想到周遭的空气又凝重了几分，他悻悻地去觊了一眼程世镜的神色，发现程世镜眸光敛去，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

　　这尊少爷的想法向来让人捉摸不透，何越当即心跳如擂鼓，恨不得抽烂自己的破嘴。

　　“……”

　　程世镜倒也没真让何越下不来台，他给人三分薄面，接过酒轻抿了些许。

　　对于他来说，关修竹根本算不得什么，以前是，现在亦是。

　　何越见程世镜没计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东拉西扯了好几句。

　　奈何舞厅音乐嘈杂，程世镜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缓缓陷入了沉思，半句也没理会。

　　怪胎？也许是太久没听到过关修竹的消息，程世镜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过往。

　　印象中的那个家伙的确对得起这般评价，墨黑的发丝留长到盖住了双眼也舍不得剪，明明身材颀长清瘦，穿合身的校服应该会很好看，却是特别定制了一件过膝外套，把整个人都缩在里面，成天弯腰驼背走路，不断散发着阴沉怪异的气息，生怕自己被人看见。

　　以至于和他同班了三年，程世镜依旧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这位关姓人士自盲双目畏手畏脚，成绩竟是一等一的好，时常和程世镜争夺年级榜首，有好几回的各校联考测验还分不出个高低来，导致两人同分并排。

　　程世镜佩服这人的本事，也有想过这种可能，如果关修竹肯掀开刘海抬头看黑板多认几个字，那肯定能够轻而易举地把他从排名表里踹下去。

　　鼻息哼气轻嗤了一声，程世镜觉得自己高中那会儿较真得可笑，明明吃好喝好玩好就行了，干嘛非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成天在那拼命学习，他又不是那种需要通过高考改命的人。

　　笑着笑着，吊在他嘴角的讥讽随着沉重的心思缓缓沉了下去。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做，无非就是不服气对方那无由来的单方面冷战，于是咬紧牙关不肯认输，不甘落人身后，非得绞尽脑汁追上去。

　　在持续好几周熬夜复习后，假装毫不费力轻松拿下优越的考试成绩，紧接着不管人家在不在意，他从关修竹身边路过的每一瞥都带有挑衅性。

　　何越见程世镜的脸色这么不好看，就知道关修竹仍是这位的逆鳞，他赶紧岔开了话题：“那种晦气的家伙有什么好聊的，不如来讲讲昨天的股市。”

　　接收到了何越暗示的讯息，卢子云双手捂脸放声哀嚎道：“最近那个什么运动器械不是很火吗，我就特意找了几家公司投，结果全绿了！”

　　曾文元知道卢子云意欲何为，他马不停蹄地加以附和：“云哥，股票都是没定数的，玩玩就算了，要我说你不如投程少家的，稳赚不赔！”

　　卢子云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程氏当然是占了大头，但是其他的苍蝇腿也是肉啊。”

　　成功把战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曾文元佯装尴尬讪笑了几下。

　　程世镜看着这仨一个抹黑脸一个扮白脸一个换绿脸，搭建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场，互帮互助齐心协力试图把这件事混过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他凉凉道：“别盲从，指不定哪天我家就倒闭了，到时候收不回本哭得要死要活的可不是我。”

　　听完程世镜的发言，大家都很默契地闭嘴不吱声，能够肆无忌惮地诅咒自己的家族产业走不下去，除了程世镜也是没谁了。

　　搞了这么一出，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变得十分凝重，在座的人气都不敢喘。

　　程世镜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他心情不好是常事，但要论起来为什么单单今天格外脾气臭，也不全是逮住了别人说他闲话，除却想起了关修竹，主要还是他今天又和程海道吵架了，迁怒于别人属实没必要。

　　“行了。”程世镜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僵，他暂且放过了这帮人，“你们玩你们的，我眯会儿。”

　　大概是学生时期太努力了没觉睡，所以长大以后要把没睡够的觉补回来，程世镜这些年的睡眠质量格外好，再吵嚷的地方都能闭眼睡熟。

　　落下话他就蒙着外套睡死了。

　　趁着这会儿功夫，何越觊了一眼程世镜，依旧不敢相信程世镜居然真的和他们这帮成天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搅合在了一起，要知道程世镜以前可是备受称赞的优等生，在他们这个父母基本有人情来往的圈子里，程世镜可谓是不少人的童年阴影。

　　细细想来，程世镜变成今天这样也并非无迹可寻，暂且不论他的家庭变故，尚在读书时期他也不是好惹的人。

　　虽说程世镜不会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随便欺负同学，课间时候还经常和大家有说有笑，看起来很好相处。但是学生们基本上都害怕他，毕竟人人心知肚明他的本性，他若是心生不快了的话，压根懒得掩饰自己，就算把人打骨折了也无所谓，以前那几个趁着他高一新入学想拿他出气立威的混混就是很好的例子。

　　何越心里明白他和程世镜只是酒肉朋友，所以他从不僭越自己的本分，也不认为程世镜所属他们这边，只是听从家里的话认真和程世镜搞好关系，陪程世镜玩，拿程世镜当亲爹一样伺候，程世镜再怎样堕落也和他无关，他才不想惹到这尊大佛，于是他转头参与进了同伴们玩得正热闹的赌骰游戏。

　　头顶人造星空璀璨亮闪，程世镜躲在外套底下梦境迷离，他不断穿梭于无人教室，在空旷昏暗的走廊奋力奔跑，最终摔下没有台阶的旋梯......程世镜看见自己血液飞溅，贴在地上变成了一滩肉泥，却仍旧不肯放弃，执拗地匍匐前进。

　　他一直在追寻着，那幕仅在怪梦开头瞬闪而过的模糊背影。

　　凌晨三点，程世镜悠悠转醒。

　　掀开脸上的衣服一看，人都还齐，只是睡的睡焉的焉，显然是没人敢在他醒来之前撒腿跑掉。

　　程世镜有些乏力，他知道自己现在的风评很烂没错，但他怎么不清楚自己规矩这么多。

　　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程世镜给人卸下五石米的担子：“我不是小孩没必要守着，以后谁困了就直接回家睡，不用顾忌我。”

　　像是得到了开恩令一般，一伙人纷纷收拾东西各回各家，临了有人提前打听了程世镜的居住喜好，很识趣地给他递了一张房卡。

　　程世镜之所以频繁出入这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所，无非就是为了放出消息气死他爹，尤其两父子不久之前才大吵了一架，他自然是不可能乖乖回家。平日里他对朋友出手阔绰，眼下有人主动上门送礼讨好他，他权当回本，心安理得地把房卡捏在了手里。

　　殊不知，这将是他无故招惹祸端的第一夜。

　　回到酒店洗完澡，程世镜裹着浴袍随手拿了一本书倚在床背上看，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毕竟一天忙碌下来少有这般安静独处舒缓心情的时刻。

　　不等程世镜看完几页，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程世镜有些不解，他没叫客房服务，也没点外卖。

　　那会是谁？

　　没过一会儿，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最先映入程世镜眼帘的是对方那张艳丽一绝的容颜，微微上挑的眼尾像钩子一般挑人心弦，微薄的双唇特意沾染上殷色口红，称得媚骨浑然天成。

　　程世镜当即沉下了脸，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如果说长得像女人一般貌美不是他的错，那么他的衣服就是故意而为之。

　　随着男人解扣的动作，原本规整的绸缎衬衣一下子就变得凌乱了起来，藏在他胸前的宝石锁链终于得以重见天光，振翅欲飞的蝴蝶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与他的粉白皮肤相互照应，看起来不是一般的惑人。

　　窗外雨声沥沥，程世镜怒从心起。

　　这身打扮在他那帮狐朋狗友的圈子里很常见，无非就是一群头脑空空没法生活自理的人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招蜂引蝶，借以攀上高枝取得更好的生活资源。

　　程世镜自己家庭优渥不曾吃苦，没有资格对别人评判些什么，但他觉得这种事情怎么都不该发生在那个人的身上！

　　——眼下，他已经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流程。

　　“你好。”

　　“需要陪睡吗？”

　　“我很便宜的，给钱就能上。”

　　“或者我上你也行。”

　　程世镜不喜欢摆谱，表面也就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刻薄，所以他听到过很多人凑上来对他说这种轻佻的话。沉默是金，程世镜非常有钱，理所当然地一律用拳头表示拒绝。

　　可是现在……关修竹！！！

　　他拿人家当对手，结果人家跑去下海当男娼！！！！！！

　　程世镜咬牙切齿地无声嚼出了关修竹的名字，他那颗安定的心有些待不住了，这是他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眼前这幅景象显得他耿耿于怀这么多年像个笑话。

　　比起程世镜的心烦意乱，关修竹显得无比镇定自若，居然还有心思在那摆弄那条破链子，好像是在担心他不满意，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切呈给他看。

　　秒针渐走，程世镜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他在焦灼克制地等待关修竹率先说话。

　　半分钟过后，关修竹整理完毕，他薄唇轻启，嗓音阴柔：

　　“借我点钱。”

　　程世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