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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不知道在外面的荒林里已游荡了几天,她终于累极返回月殿。月殿里没有嫦娥的踪影,清明斜斜披一袭新纱,漫无目的地在月殿里到处乱走,好象是要排遣心里乱糟糟的情绪。窗外的虫声聒噪,清明走到窗前,翠生生的窗纱不知什么时候换作了桃红的颜色,不再是冷意森森,暖暖的透着似水的柔情,她忽然觉得有些刺眼,红得赛过她疲惫不堪的眼睛的窗纱外,有两个人立在树下。青色的衫依偎着金色的甲,无限温馨的情境。嫦娥,她的女主,仰着颀长的颈子靠在男子的肩上,眉尖眼上,满是笑意。男子的手轻轻环住她,两人正在低低私语,寒江俯下了头,好象要在嫦娥耳边说些什么,却忽然一偏头,吻了一下她的面颊,嫦娥羞恼起来,便追着他要打,青色和金色的人影在林间穿来绕去,如两只蝴蝶穿花拂柳,翩翩而飞。清明身子向后一仰,却是抵在靠窗的小几上,没有倒,可是她贴住几案缓缓滑了下来。
      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如今又添,一段新愁。
      寒江,你终日的凝眸,今朝总算是拨云见日,雨过天晴,你可知我,你可知我,声声泪,字字愁。
      青色的衣袂在眼前一下一下闪过,银铃般清脆甘美的笑声生生逼入耳中,由不得她半点抗拒。嫦娥,她风姿绝世的女主,曾在这张小几旁,用一面镜映出她的灿若海棠的妩媚笑靥,回转过头来,无比坚定地道:“清明,我只爱自己。”她窃了后羿的灵丹,她忽略了寒江的凝视,她几千年来一成不变的生活只是在镜中欣赏自己的美貌或是在别人的盛赞中欣赏自己的才艺。那么,发生了什么,在清明离开的这有限的几日之中?
      清明不敢想,她什么都不敢想,隐灵池的尖利的矛,月殿外男子孤立的影,梧桐下碎落满地的醉花阴,院落外翩翩欲飞的双蝶,短短几日的工夫,已经彻底颠覆了她五千年的一切。她抱住头,将自己缩入昏暗的角落,耳中那笑声渐远,渐远。
      满地桃花堆积,走一步,雪白的足上便是一点润润的红晕。她反反复复在这偏僻的林子里游荡,如无处容身的魂,不知疲倦,即使知了也是没有办法停留。她让自己的心持续漂泊。走得路多了,她的足心血红血红,一如眼中那两汪血色春水荡漾,慢慢幽深如同深潭。发年复一年地长,长长的拂过脚踝,三千烦恼丝,浓密深厚,在脑后拖着,偶尔回头转得急切了些,长发在空中掠过巨大的圆弧的轨迹,风在林中吹过,卷起满地的桃花,将纷纷的花瓣送入她的发里,风中,她的发张牙舞爪像是疯狂的兽类,然而行进了,才发现这样张狂的巨大发妖之下所包住的不过是个苍白柔弱的小人儿。
      离开那月宫有多少年了,在她自己,也是个说不清的事儿,她本不过是地下的妖,天上的仙子寂寞了,便传她去陪伴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是如此之长以至于她几乎以为她也是那天庭中的一份子了。然而现实总是忽然间就降落下来,唤醒沉在梦里不愿出来的人们,梦碎了,梦醒了,她看清了自己,依然还是个妖,既然她已不属于那里,只有离开。
      “妖。”这词自口中道出时尚带着一丝儿丝儿的血色,她唇边绽放一抹冷笑,哪年哪月,有谁在她耳边,无比厌恨地吐出这个冰冷彻骨的字样,她脑海中有些模糊了,只有一些飘飘忽忽的影子,在她奔跑在层层叠叠的桃花下,不断地从眼前闪过,她有时会竭力想把这些影子看得清楚些,再清楚些,她想知道那是属于什么人的影子,可以如此顽固的在她脑中盘踞,然而她忘了,终究是忘了,自离开那日就决意忘却一切苦痛痴缠的记忆,只留下一个清清净净的人儿,修炼之余在这林中不知是要追逐什么似的疯狂地奔跑,无日无夜,她眼前始终晃着那个影子,然而她无论如何都抓不到它。
      只是她永远不知道,孤冷凄清的夜,她在熟睡中会喃喃地念一个人的名字,直至达旦。寒江,寒江,单薄的唇一张一阖,月色下吐出白日里深深压在记忆最尽头的一切。寒江,她在梦里辗转反侧,丁香般的舌轻卷,将那刻骨铭心的两个字从心里挖出来,血淋淋地挖出来,展露在飒飒的夜风中。当她醒来,又恢复到什么都不记得,然而那风记得,那月记得,那夜里高立林间鸣唱的夜鸟儿记得,柔弱苍白的女子,紧闭着双眼,一字一句地念着:寒江,寒江……那刻在她心上的名,一刀一划,刻到血流得尽了,还要再在上面狠狠地打上深重的烙印,相思的烙印。
      真珠帘卷玉楼空,照彻天宫十二层。崇光溢彩,檐牙高啄,裁剪冰绡,重重叠错,迎面三十六道华屏,精雕细刻,皆是天上人间少有的花样,又有十二座玉柱,立于两旁,玲珑镂空,遍镶珍宝。柱边垂落厚厚的云罗织锦,五色斑斓。尚有无数轻盈鲛绡,细细绣满绿荑青芷,垂帘绕柱,萦砌盘阶。
      一道一道的珠帘,掀起来,又落下去,入得里面,极广极阔的一处大殿,众仙分坐,正上方,赫然是金冠玉带紫衣蟒袍的玉帝,颌下三缕长须飘飘洒洒,因笑而微微摇动。素手持青铜三足鼎,放于唇边,却迟迟未饮。双目炯炯,望向座下殿中歌舞的女子。
      淡青的长衣,裁剪出宽大的样式,飘逸的水袖,时发时收,婉转成微妙的姿态。纤纤的腰肢轻折,肩背后仰,双袖舞作花儿,绽放在殿间。一微笑,一回眸,四座呼吸顿促。
      衣是极淡的青,那样素净的色,偏又用金线钩满了大朵大朵的曼佗罗花,密密地缀在衣襟袖口,繁复的枝与叶,托住一片片悠悠颤颤摇摇欲坠的妖冶的花瓣儿,那衣者的娇弱之态,也就给衬出来了。长发挽了个倦倦的落马髻,骤转急旋的时候,一绺发松了些,直垂到面上来,桃花也似吹弹可破的娇容,于是又加了些慵懒之意。那慵懒,望了去,是极美。
      妆亦是淡淡的,浅扫娥眉,不施粉黛。却好一个绝尘的亭亭仙子,如雪地里一枝清泠泠的梅,未见输君三分色,却可赢卿一段香。素素的容,仿佛是没有颜色似的透明,但,行得近了,忽而发觉那清淡的瓣间竟有着绝艳的娇黄的蕊,飒飒风中,招摇着小手,晃着晃着,几乎将人的心都尽勾了去的。那女子娟秀的面上,正生了一双千娇百媚的眼,幽深的眸子里,带着嗔,含着笑,目分十彩,光迷五色,像是钩魂的招子,略斜瞥着扫了一扫,眼光经过的众仙莫不屏声静气起来。她嫣然,灿更胜春花,她晓得玉帝直直盯住的眼光,只装做不知,她亦是晓得座下那戎装的男子愤愤的神情,却视若无睹。她舞着歌着,轻忽如流云,在众多的眼光里穿飞,似蝶,张开了翩翩的翅,忽闪着要挣到那最高的一株花枝上去。玉帝就是那一株最高大的花枝,他承载得了她所想要的一切,而这一切,是寒江所远不能给予的,她想成仙,于是入广寒,可是广寒宫内深幽冷,她一个人,寂寂度春秋,数百载,腻了,也倦了。月殿上可追溯到几千万年前的寒冷,他寒江的怀抱化解不了也温暖不了。她要像当年偷盗了后羿的神丹那样,再飞一次,飞到她从前所不敢仰望的高度去。而这次主动献舞,就是一个机会,绝好的机会。
      一曲既毕,她轻摆纤腰,盈盈拜了下去,悠柔曼妙,然后缓抬俏目,望住玉帝,一笑,如春水上试投一枚石子,无声荡起一环微痕,幽幽地,向四围蔓延了开去,波光粼粼,水面上看不出水下的潜流,众仙唏嘘声中,却无人察,这波已荡入宝座上高高端坐的天上帝王心中。
      只他看得出,寒江,他这空披挂了戎装的可怜的男人,一席宴吃得食不知味,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女子众目睽睽下烟视媚行,承欢上意,却不能言,不可言。他只闷闷地喝酒。杯到即干,可惜酒入愁肠,三分化作泪,七分倒化作了醋,翻翻滚滚纠缠在一起,心里头不知是苦,还是酸。他再斟一杯,为自己,压住这无名之火,猛一仰头,杯又空了,执杯的手却是抖个不停。
      大殿之下,青衫素袖的女仙拜伏在地,玉帝忽然就有些神思恍惚起来,竟一时忘情下座来伸手相扶,口中道:“卿乃妙人,何可令染尘埃。”那嫦娥随玉帝手势楚楚立起,仙袂乍飘,荷衣微动,柔柔弱弱站将起来,却如冰莲决尘,回风舞雪,轻轻笑道:“叩谢圣上,嫦娥不敢有劳天帝尊驾。”樱唇初绽,榴齿含馨,两靥上一对酒涡儿,只管悠悠地旋着,眉梢眼角尽是春色生香,其艳若霞光傍日照澄塘,其媚若海棠映月两相望。玉帝忽然见了这样姝色,不禁手一颤,就抓住了女子的手,只觉绵软温香,一时间情思荡漾,浑忘一切。
      众仙看着,不禁都有些呆了。
      砰!一声巨响把所有人又唤醒回来,大家循声望去,只见坐在角落里的寒江将军一跃而起,掀翻了面前的几案,一脸的怒气熊熊燃烧。淋淋漓漓的汤水洒了一地,玉杯金盏滚落,发出丁丁冬冬的脆响。玉帝又惊又怒,众神骇然,嫦娥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眼睛里没有半点波澜,觉察不出任何感情在那里面。良久,玉帝终于回过神来,怒吼道:“把他给我拖下去,流放人间!”
      两边的黄巾力士将他去了甲胄,缴了兵刃,拖去转轮台上。寒江低头俯视,只见下面云雾缭绕,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不知怎地,他忽然觉得隔着那千万重云雾,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忧愁地望着他,那双眼睛是红色的,这双眸子,为什么,如此熟悉?
      “寒江!”一个女子的声音,略有些许沙哑,无尽地悲凉。他回头,一双血样的眸,竟是她,那只差点死在他刃下的白色小兔。依旧是白纱一领,给转轮台上的罡风扯得纷乱,她的长发在风中舞,发下是一张幽怨苍白的脸。那妖女,她来却是做什么。是来看他的笑话吗?一时间,他有些愤愤,然而他看见了她的眼神,深情的,苦痛的,恨不能以身相带的眼神,忽然喉咙里好像噎住了什么,脑子里莫名地蹦出一个念头:那个女子,他从未问过,她的名字,是什么?
      寒江,她第一次当他的面叫他的名字,这是多么甜蜜的事情啊。可是,她的心里为什么如此地痛,比她千百年来深深植于心底的伤疤揭开来都要痛。她看着他身上白色的囚衣,忍不住眼眶里就湿润里起来。他,那高大的骄傲的威风的冷漠的男子,她的太阳,怎么可以如此让人侮辱!她曾想过忘记,她曾努力忘记,然而那漫天遍地的花叶落下,每一片上都写满了他的名字,她知道自己是失败了,她忘不了他,永远,他就像是她心上的一道伤疤,抹
      不平,擦不掉,痊愈不了。一如她胸前的那道暗红的伤痕,那是他给她留下的伤痕。
      那一天,失忆的女子独自坐在林中,玩弄着手中的长发,细长的柔丝,一圈一圈被缠绕在手指上,风吹动她的发,身边树上,有桃花朵朵飘落,如一只只追逐着的蝶。蝶,她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这词来,好象有什么影子腾腾地自心里升起来了,金色的,青色的,飞舞着,追逐着,嬉笑着,是谁的影子,如此温馨,如此甜蜜?桃花落,她的发缠在手上,忘记了解开。
      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双花双叶又双枝,那是谁与谁成双?薄情自古多离别,离别的痛又是谁在尝?从头到底,从头到底,不过是她一个人,将心萦系,悄悄穿过一条丝,那是千万年不断的情思,一点一点,将心束紧,于是她在这永不能摆脱的情思中挣扎挣扎,却始终不能挣脱。一片桃花落到她的手掌上,莹白如玉的手心间衬着一片小小的淡色的水红。啪!一滴液体打在花瓣上,溅起水红色的细小水花,她蓦地抬头,几千年的白日里从未开启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呐喊:“寒江!寒江!寒江!”
      “寒江……”她喃喃的叫着眼前男子的名字,却只觉喉间哽咽,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念他的名字,她从未在他面前叫过的他的名字啊。那一天,她忽然想起了他,想起了曾经那些她所努力去忘记的片段,断裂的,粉碎的片段,一点一点重新在她脑海中拼凑起来,她忽然好想再见一见那个梦里的人儿,只是一面,于是她又回到了天庭。然而刚行至转轮台附近,她心里一阵极痛,好象有什么东西,一刹那间,碎了。
      然后她看到了他,她的寒江,她的太阳,着一身囚服,被押解在转轮台上,等待刑罚。她终于忍不住轻启双唇开口叫了他的名字,走近了一步。她的唇上还留有他亲吻的痕迹,淡淡的带着醉花阴的甜蜜甘美,可是他已不再是那个金色甲胄的将军了,他的囚服雪白雪白,和她的白纱一样,转轮台上罡风猎猎,他们是两只颜色纯净透明的蝴蝶,双飞在天庭的边缘。
      “寒江,”她双唇动了动,好象有千言万语一起要从口中涌出,却又一起堵住了,说不出道不得,他的眼睛第一次默默注视着她,然而她只是张了张口,却未说出什么来。两旁的黄巾力士却耐不得了,将他的肩一压就要推下转轮台去,他忽然回头看了看远处那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日夜笙歌,嫦娥,她是不会想起他的吧,然后他再目光收缩,再看了看面前的清明,他的眼神不禁有些迷离起来。黄巾力士将他向下推,寒江双臂用力摔开了肩上的大手,冷冷地道:“我自己下去。”清明听得这句,只觉头脑中嗡的一声,就看见一袭白衣飘飞下滚滚红尘,清明心头一腔热血涌上来,瞬间忘记了矜持,卑微和犹豫,发疯似的向着转轮台上奔去,喊出了心里压抑里几千年的话语:“寒江,你等等我,我要和你一起到人间去受苦,再苦再累我都要和你一起受!”
      白衣飘飞,瞬时已是去得远了,她看见那小小的一点缩的越来越小,咬咬牙看准了方向就要往下跳,然而风声呼啸,送来了他在天庭里最后的一句话:“仙妖不同道!”清明脚下不由就慢了下来,怔怔看那白衣下降在千万重云雾之后,清明跌坐在地,泪水汹涌,鲜红鲜红的颜色遮住了视线,像是两道血液,在她苍白瘦削的面颊上留下凄厉的痕迹。寒江,原来直到这时,他还是不要她,只因为她是个妖,而仙妖,是不可以同道的,是么?她只摇头哽咽,泪水无声滑落,滴到白色的纱衣上,一朵一朵的桃花开遍了,浓艳里透着深入骨髓的冷意。寒风刺骨,转轮台的基座是整块万载玄冰所制,她低下头来,长发委地,蜿蜒在脚下,将她瑟瑟发抖的身子裹住,玄冰上映出一个柔弱到几乎只剩下灵魂的小人儿,红色的泪水似血流披面,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闪闪发亮。
      眸子!她盯住自己的镜像半晌,忘记了呼吸,是的,她的眸子,什么时候竟已变做如墨的漆黑。是刚才那一场泪,洗尽了艳丽的本色,露出两汪浓得化不开的黑。难道说,她在界下这些年,已经修炼成了仙家的灵气么?
      她心头一阵狂喜,自己和寒江终于算是同道了么?然而接着又是一阵刺痛,深深的刺痛,寒江,到底是走了,红尘滚滚,万里云霄,已经是不可能同他降落到一起,难道真是天意弄人,只差了这一点点时间,便不肯给她机会?然而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她蓦地抬头,纯黑的眸中液体闪亮。某中未可名状的感情充涌其中,道不明或喜或悲。
      立在天河岸边,河水翻翻滚滚奔流不息,两岸云崖漆黑如夜色,大片大片的浪花直拍到天上去,又在崖壁上击得粉碎,四溅开来。黑色的巨浪前,清明的脸色苍白如纸。
      只有一个办法了,可以让寒江从人间返回天庭的方法,仙界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只要有一个仙人甘心牺牲千万年道行,投在天河河底,永受天河之水的浸泡冲刷,他所为之牺牲的那个人就可以摆脱受困的灵咒,返回仙界。而她,刚刚成就了仙人之体。清明面上绽开一丝微笑,却原来,她这将近万年的道行修炼,到了最后,终究不过是一场因果,有所为而得,亦是有所为而弃。
      河水汹涌,巨浪擎天,清明独自站于崖前,相较之下,不过只是一点微小的白色,仿佛随时都会给这泼天彻地的浪头吞噬掉。寒江现在降到什么地方了呢,她默默的望着面前广阔无垠的河水,萌动的希望后掩不住无限的苍凉,寒江,这样子就可以把你唤回吗?可以重振金衣戎马的威风和高贵吗?那么,就将我这万载的灵魂,永久地埋葬在这天河之底吧!
      日光刺目,她不由得眯起双眼,鳞鳞的金光投射在眼皮上,在淡粉的眼睑上印出一个隐隐的影子,模糊的人形,却是无比熟悉的刻在心里的,那身影,由于日头的强光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清明忽然想起第一次的初见,唇角不由微微上翘,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靥来。是的,寒江,隔了这许多年,经了这许多事,他仍然是她的太阳!寒江,金灿灿的甲,明晃晃的盔,罩在青松一样挺拔的身形上,那剑般薄而锐的唇,轻轻一吐,道出轻蔑的言语,她的太阳,曾是如此的骄傲,怎么能在下界受如此的屈辱!清明柔弱的身躯因激动而颤抖起来,她将两臂伸展开来,白色的轻纱萦绕在手腕上,一圈又一圈,最后回到原点,清明只觉得眼中的泪水瞬间汹涌而出,她竭力将头向后仰,要把这泪水忍回心中去,日的光芒照在她高广洁白的额头上,风剧烈地吹动,清明身上披住的轻纱被风吹得向后飞扬,她睁大一双漆黑若暝的眼眸,忽然想起当时那青衣翩翩的仙子从冷刃下解救她时,那绝代的风姿,想起那只拥有血样妖艳眼睛的小小兔儿卧在嫦娥怀中时仰望渴盼一双黑眸的心境,悠悠五千年已逝,却鲜明有如昨日。现在,她终于拥有了这一切,然而她决心要将这些一并抛尽,换来那人的回归。回归到天庭,回归到……他最爱的人身边。
      白虹骤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径直投入天河的正中,激起一片晶莹浪花,瞬时隐没不见。清明已消失在崖边,化为玉色的小小石子沉入水底,久久,风声飒飒,带过一滴透明的泪,融入河间。清明,她最后的一滴泪水,终于是透明无色的仙人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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