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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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过去之后，夏天很快到来了。这已经是明因在江城度过的第二个夏天，教室后面的黑板上，高考的倒计时在一天天减少，班级里的氛围也愈发的紧张。
梅雨季节，江城开始变得多雨，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烟雨中。学校外围的花开了一大半，明因晚上背书的时候还能看到好些外地人来这里打卡，热闹和感伤好像在同一时间出现了。
徐泊衡已经开始正式接触公司的事物，虽然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难度，但也占去他不少的时间，可以陪在明因身边的时间自然变少，但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他必须用最快的时间重新掌握权利、回到属于的位置。
虽然明因也舍不得跟他分开，但看着徐泊衡满脸的燥郁，心情好像也就没有那么差了。
他说：“没关系，晚上叫阿姨来做饭就好了。”
徐泊衡听着他说话时那种故作成熟、善解人意的语气，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长大了，没那么需要我了吗？”
明因便立马瞪圆了眼睛，像一只受惊的猫那样，乌黑的眼珠圆溜溜的，很可爱。
徐泊衡欣赏够了，就不再逗他，低头在他的嘴唇上很轻地碰了一下，说：“开玩笑的。晚上不用等我，早点睡，不要熬夜，到时候我会打电话检查。”
明因龇了龇牙，嘟囔着才不会等你，然后让他回来的话发条消息给自己。
“好。”
徐泊衡依旧是等他吃完先送他去学校再去公司，明因不想让他等，便吃快了点。
“慢慢吃。”徐泊衡又用一种略微强硬的语气说：“我不着急。”
明因还是在十分钟内吃完了早饭，被徐泊衡送去了学校。在车上的时候明因也没忘记复习昨天刚讲过的知识点，徐泊衡看着明因眼下休息不好的青色，忽然有点后悔把他逼那么紧，或许等他复读一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他看了一眼窗外细小的雨丝，他相信明因可以做到他的预期，不想、也不会让他中途停止。
明因要下车的时候，他还是说：“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可以接受的。”
明因挑起一边眉毛笑笑，眼睛里亮晶晶的，自信的可爱：“我可以的。”
“嗯。”徐泊衡便露出一个微笑：“我相信你。”
后来，不知道是徐泊衡的想法，还是索菲亚自己想在全国最重要的考试之一中多一点参与感，在知道徐泊衡的忙碌之后，她主动提出要来照顾明因。
明因吓了一跳，很是拘谨地告诉她说不用，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这个行事自在奔放的女人却采取了怀柔的政策，非常失落地跟明因说：“泊衡高考的时候我因为一些事情没办法回来陪他，现在陪你就当是弥补当时的缺憾吧。”
明因完全拒绝不了这种理由，加上他才是被照顾的那个，很快便说好。
索菲亚完全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压力，她有着很强的亲和力，和外国人特有的浪漫、 肆意，每天都会变着花样地捣鼓一些很有意思的甜点给明因吃……明因刚开始还怀疑过索菲亚是不是想要给柯若兰当当说客什么的，毕竟他记得明珏知也是索菲亚看着长大的，但过了好几天索菲亚都完全没有提过。
他不怎么爱和长辈说心里话，但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太好读懂了，索菲亚读出了他眼神中的犹疑，那犹疑很纯然，就像一只林鹿望着枪杆，没什么防备。
“我跟兰确实是好多年的朋友了。”索菲亚把新鲜烘焙出来的小蛋糕放在桌子上，叫明因来吃时，忽然这么说。
明因舔了一下嘴唇上的奶油，抬起头望着她，像是对她接下来的话做好了准备。
他想，索菲亚身为柯若兰的好朋友，又是徐泊衡的儿子，在这件事中一定是很为难的。毕竟徐泊衡为了他对明珏知根本没有留情，一点儿也没有顾忌两家的关系。虽然徐泊衡说过：做错事的是明家，他们没有责怪自己的立场。
但如果现在索菲亚提出请求，明因想他应该是会接受的。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他不想让索菲亚变得为难。
“你一定觉得我会帮她劝一劝你吧？”索菲亚忽然他笑了笑，眯了下眼睛，非常狡黠。
明因呆了呆，有点惊讶于索菲亚的敏锐，也有点心思被道破的窘迫。他红着耳朵狡辩：“没有……”
索菲亚撑着脸，望着这个孩子的眼睛。那颗黑曜石一般漂亮的眼睛有时候真的清澈的过分，她想不明白对着这样一双眼睛，柯若兰和明诚松为什么还能做出那些伤害他的事。
“没事，不用不好意思说，你有这个想法也没什么问题，我今天就是要跟你解释清楚的。”索菲亚大咧咧地摆了一下手，说：“我跟兰的关系确实很好，但也没有让我不辨是非的程度，珏知这样子她都没有发现，还这样袒护她，说实话，我觉得很不应该。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不会插手的。”
明因蒙了好一会儿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心脏好像一瞬间变轻了些，他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所以，不要担心啦！”索菲亚越过桌面，伸手抓了一把明因的头发，把他柔软的黑发揉的乱乱的才收回手，笑眯眯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的！你这样乖的小孩要是我家的孩子该多好啊！泊衡就从来不给我关心他的机会，我浑身的劲儿都没处使。”
明因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大脑微微眩晕，索菲亚继续说：“不过现在你也算是我家的孩子了，我来照顾你也是无可厚非……”
“至于珏知，”索菲亚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孩子会长成这样，他做的事情已经算的上是恶劣了。泊衡倒是从小就看的很清，怪不得一直不冷不热的。”
明因愣了一下：“是吗？”
或许是出于嫉妒，他印象里的徐泊衡一直对明珏知很好，会在他生病时给他带最喜欢的草莓蛋糕，还会在他喝醉的时候接他回家。
“嗯哼。”索菲亚知道此前明因一直因为明珏知有些吃味，虽然徐泊衡没有跟她说过，但她多少能看出来点，忍不住笑着说：“你别看他之前好像跟明珏知关系挺好的，那是因为我，他这个人做什么情绪都不会外露，从小心思就很缜密，因为我和兰的关系，也因为两家的关系，他才会稍微照顾明珏知。”
说到这里，她又流露出一种微微难过的表情：“他很容易看懂别人的情绪，应该很早就知道我跟他爸爸之间貌合神离，我很少照顾过他的情绪，特也从来不会说，更多的时候是他照顾我。”
明因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心中跟着产生了一些酸软的情绪。
“所以你能出现在他身边，我其实是很高兴的。”索菲亚温柔地看着他：“原本我以为他会像他的父亲一样，在成年之后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联姻，成为下一位掌权者。那样的人生确实辉煌灿烂，但也索然无味。我看的出来他真的是很喜欢你的，这样很好，这个世界上有让人留恋的东西，就会变得不一样起来。我并不希望他变得想他父亲一样，成为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明因恍惚了一下，骤然想到上一世的徐泊衡，他确实跟索菲亚设想的那样走上了辉煌灿烂的人生，然后在不知名的某一天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离世。
他们的错过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好像都是一场深重的灾难。
“所以拜托你照顾他啦。”索菲亚说。
明因用力点点头。感觉胸口热热的，他很愿意照顾徐泊衡，或许更多的人对他都没有这个指望，但从索菲亚的嘴里听到这句话，还是让他感觉到了背托付的信任：“嗯，我知道的。”
索菲亚不像徐泊衡，她在明因的心中一直是长辈，他也没有怎么被长辈照顾过，因此这种感觉稍显奇异。好像他真的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孩子。
隆重的誓师大会之后，时间很快到了高考的前一晚，热血上头的高三生们又在这即将分别、踏上全新一步的路上踌躇、伤感。
他们在江城一中的最后一个晚自习，所有人都显得心不在焉的。他们已经分批次将大部分的书本都带了回去，只留下了要看的小部分。今天的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多余的课桌被整齐地放在走廊上，最后一节晚自习，大家都捧着书本站在走廊上，但大都没有什么心情看书。
楼外传来阵阵蝉鸣，明因的耳边传来絮絮的说话声，有种别样的安静。
程乔乔从他们班跑过来，跟明因、孙新一起趴在围栏上看着夜幕中的校园。
明因心中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触，对于分别，他向来是习惯的。
但听见一向文艺的学习委员轻轻地对身边的朋友说：“今天晚上的高三楼好安静啊，虽然在这里学习的三年真的很辛苦，但要离开还真的有点舍不得呢。”他的心里还是泛起了一点波澜。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人生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上一世他在高三的上半学期就已经抑郁，但他不知道，只感觉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很好地集中精力，这让他感到非常的挫败和沮丧，他没能抓住这场扭转命运的机会，只考上了一个很普通的大学，虽然之后他努力考上了一个一本的研究生，但履历还是不够光彩漂亮。
这对他来说一直是个很大的遗憾。
程乔乔丧眉搭眼地说：“我今晚估计是睡不了一个好觉了，这几天一闭眼就是各种公式。疯了疯了。”
“最后一天就不要说什么公式了吧。”孙新没心没肺地说：“尽人事听天命！剩下的就交给明天的运气吧！相信咱们的运气都是不错的！”
程乔乔气恼地锤了他一下。明因在旁边笑，这样的日常每天都在重复，这一刻的他却觉得弥足珍贵。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三条红绳，把其中两条递给程乔乔和孙新：“去寺庙里求的好运红绳，祝你们考试顺利。”
孙新很高兴，拍在他肩上：“谢啦兄弟！”
程乔乔则反应夸张，惊喜地长大了嘴巴，立马就把红绳戴在了手腕上，感动地眼泪汪汪地看着明因：“天哪！明因你真好，这可是学霸求来的红绳啊！”
孙新酸唧唧地说：“这么夸张？”
程乔乔吐吐舌头：“明因不仅是学霸还是校草啊校草……哦，是这一届的校草，上一届的是徐泊衡师兄。”
“你个花痴！”
眼看他们俩又要开始掐架，明因无奈又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他不需要劝架，反正最后他们两个总有一个人会先低头，按照惯例来说都是孙新。
果然还没有吵几分钟他们俩就歇了火，孙新悻悻地说：“好了，考试前吵架不吉利，不跟你一般见识。”
于是他们又一同安静地看向外面的夜色。对面那栋教学楼的墙上张贴着硕大的横幅，龙飞凤舞地写着：青霄有路须终到，金榜无名誓不归。
“我们之后还能在一块儿吗？”程乔乔说。
“肯定可以的。”孙新咧咧嘴说：“实在不行让我老爹捐栋楼，买到你们旁边去。好兄弟一辈子。”
程乔乔这回倒是没有挖苦孙新，她伸长胳膊拍了拍他两的肩膀，忽然对着教学楼外大喊：“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再一块浪荡！大家都加油啊！祝大家都能得偿所愿！”
她呐喊的声音情绪饱满激昂，身边的同学被这种情绪感染，也纷纷开始学着她对着黑暗呐喊。
“上帝保佑我一定要考上心仪的大学！”
“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前程似锦啊大家！”
“……”
少年青春意气最珍贵，在这样的氛围中，明因也忍不住笑着对着教学楼外喊：我会追上你的！
一切确实在变好，他会追上徐泊衡，挺直腰背站在他身边，再也不需要仰望或是妄想。
——
6月9号，全国高考的最后一天。
明因在生物试卷上写完了最后一个字，长舒了一口气。窗外的广玉兰开得正好，空气中都中沁人心脾的芳香。
墙上的挂钟秒针走到最后一格，考试结束的铃声响彻校园。
结束了。
明因交上卷子，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背上包走出考场，他走在熙熙攘攘的学生中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走下楼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边的徐泊衡，他实在太显眼了，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和众多的家长们一起，微笑着锁定了他的方向，朝他招了招手。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站在这个位置紧张地等待徐泊衡，今年就是徐泊衡站在这里等他了。
明因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急促起来，滚烫的血液顺着四肢百骸流去，耳膜鼓胀的发痛。他朝着校园外奔去，外套在他的背后猎猎作响，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像一道疾驰的风。
他的眼睛里只能看见徐泊衡，他在这一刻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他身边，用力抱住他。
于是他一把撞进了徐泊衡的怀里，用力地抱住他的脊背，兴奋的大喊：“徐泊衡！我考完啦！”
他的声音还微微发颤，周围的家长都朝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投来善意地微笑。
徐泊衡托住他的背，被他这样凶猛地扑过来也仍旧稳稳地站在原地，纵容地看着他，嗓音含笑：“不要着急。”
明因感觉整个人还在激动地打颤，眼圈发红，他紧紧地抱着徐泊衡，低声说：“我真的考完了，我好高兴啊。”
“嗯，你很棒。”徐泊衡拍拍他的后脑勺，他的怀里捧着一大捧鲜艳的玫瑰，花瓣红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他从中抽出一支，插在明因胸前的口袋中，声音温和清润：“恭喜我们的明因闯关成功，我很为你骄傲。”
明因笑了一下，视线却突然模糊起来，他知道自己这是喜极而泣。他再次用力地抱住徐泊衡。
真的很感激上天让徐泊衡出现在他的身边，带他填平所有遗憾。
徐泊衡没有说话，只是不轻不重地顺着他的后背。
等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徐泊衡才笑着问他：“今天想要吃什么？你来做主。”
明因眉眼弯弯，在极盛的阳光下和胸前的那支玫瑰一样潋滟：“想吃你做的菜。今晚一起吃饭吧。”
“好。”徐泊衡摸摸他的头：“那就一起吃饭。”
他们便讨论着晚饭，便随着人流向前走去，影子在他们的身后拉的很长很长。
明因脚步轻快，手舞足蹈地报着今晚要吃的菜名，发丝在阳光中轻轻回荡，他穿着一身明黄的T恤，整个人暖洋洋的。
徐泊衡侧过头看着他，想看着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那抹亮色映在他的眼睛里，如同白玉桥上粼粼的波光。
一切都很美好，他最爱的人在他身边，生机勃勃，枝叶繁茂。兴奋的人群熙熙攘攘，他们也走在中间，组成一副众生相。
于是他停住脚步，对明因说：“明因。”
“嗯？”明因朝他看过来，眼眸如同一碧如洗的天色。
“一起拍张照吧。”
“好啊！”明因便笑着凑过来，镜头在他们面前聚焦，即将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明因突然亲在了徐泊衡的侧脸上。
容貌艳丽的少年带着恶作剧一般的促狭吻在身边的人脸上，而俊美的青年微微侧过脸看向他，眼里只有包容而静穆的爱意。
“咔嚓”，快门一声脆响，将这一刻永久存在了相册里。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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