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宴也》蕉夏客

4、第4章：邀请

　　陆郁雾抵达医馆时，众多病患已在那里安坐，陆薛氏与陆紫菀两人正在全神贯注地为他们把脉、问诊，旁边的药童则严格地按照方子为他们配药。

　　见此情景，陆郁雾并未贸然上前打扰，而是将食盒放在一边，默默加入药童行列，为病患递送药物。

　　正值寒冬，疾病频发，不久前邻村还传出有人病逝的消息，让陆紫菀深感内疚和懊悔。然而患者家属却反过来安慰她。自此，陆紫菀下定决心精进医术，她的马术也因此突飞猛进，只为更快地赶赴病患身边。

　　等所有的病患都离开后，陆郁雾才吩咐陆薛氏、陆紫菀和药童去用餐休息。今日，她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有红烧鸡块、酸汤肉片、肉丝木耳高瓜和凉拌青瓜，当然还有一碗精心炖制的菌菇鲫鱼汤。

　　“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小六喝着鱼汤，感叹着说道，“这一碗鱼汤下肚，身体暖和多了。”

　　“如果小六喜欢，明天我再为你做。”正在配药的陆郁雾转头看了看小六，笑着开口，“自家养的鱼，味道自然鲜美。等到冬天，我们食肆可以改成古董羹，这样会更吸引客人。”

　　“这个主意不错。”陆紫菀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就像去年怀嵩楼模仿我们推出古董羹一样。今年，他们又将照旧。”

　　陆郁雾听着陆紫菀的话，思绪飘远。

　　这五年来，发生的事情如同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回放。

　　当初他们从摆摊子做起，却引来了怀嵩楼东家和掌柜的麻烦，甚至还警告他们不要妄图一步登天。尽管面临诸多困难，陆郁雾却从未放弃，独自撑起了最初的摊子。

　　为了防止摊子被怀嵩楼的打手破坏，她甚至不让陆二帮忙，怕他出场带来更多麻烦。那些食客看着她遭受欺负，也会伸出援助之手。

　　她凭借聪慧和毅力，将最初的摊子一步步发展成食肆，如今在滁州享有盛名，被誉为琅琊美食的代表。前来品尝的客人，并非为了陆二的厨艺，而是为了陆郁雾。

　　她的脑海中萌生一个想法。

　　她看着母女二人笑着开口，“别担心，我保证我们的点子他们学去了也就是个徒有其表。”

　　在医馆忙碌一段时间后，她提着食盒回到食肆。

　　此时，食肆的客人已经散去，店门关上半边，坐在柜台前的陆瑶琴拨弄着算盘，眼中带着戏谑之色，“小妹，你有客人哦~爹在后院招呼着。”

　　陆郁雾疑惑间正欲开口，就听见陆瑶琴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了，那边又来催新作了，我倒是想了一出，你回头看看指点一番。”

　　陆郁雾对着她点点头，掀开帘子向后院走去。

　　后院内，智仙禅师与陆二面对面坐着，二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智仙一直面带微笑地点头回应着。

　　听见她的脚步声，陆二和智仙同时转过身，陆二率先开口，“三丫头，你回来了。”

　　陆郁雾微笑着看着他们，正欲开口，就听见陆二的声音响起，“智仙禅师有话要跟你说，我先去睡一会儿。”说完，陆二转身走向卧房。

　　“你去好好休息，晚上的事情交给我，我保证让客人满意。”

　　陆二听了之后笑了两声，便去休息了。

　　随后，陆郁雾给智仙倒了一杯茶，说道，“难得住持亲自下山来寻我，有何要紧事吗？”看着智仙欲言又止的神色，她端起面前的杯盏轻抿一口，“你我相识多年，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呢？更何况现在也没有旁人。”

　　“昨日师傅来信，想要邀请郁雾小友去改善一下寺内伙食。”智仙说完就转过头去，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陆郁雾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佛门之人不是素来不注重口腹之欲吗？怎么慧觉禅师反而挑剔起来了？若是说出去，别人肯定不信。”

　　原来，自从陆郁雾帮助琅琊寺改善伙食后，香客们开始愿意吃斋饭，寺里也因此多了不少香火钱。而寒山寺的住持也有此想法，得知乃是陆郁雾所为后，便写信前来询问是否愿意相助。

　　智仙两三句话就将这件事解释清楚。

　　陆郁雾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他长得一副和善模样，说起话来也温文尔雅，让人感觉很舒服。

　　“能够得到慧觉禅师的夸奖实乃荣幸。”陆郁雾说道，“若是寒山寺不嫌弃我的手艺，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她的唇边带着些许笑意，“何时启程？”

　　“若是郁雾小友有要紧事，我们可明日午后启程。”

　　陆郁雾看着智仙笑道，“实不相瞒，今晨杜官人前来询问如何欢迎欧公抵滁一事，我承诺明日早上与他商量。此次前往寒山寺大概需要多久。”

　　“三五日便可启程回滁。”

　　陆郁雾眉眼间染上笑意，“回头我收拾细软，明日午后去码头等你。”

　　智仙闻言客气地点头表示感谢。

　　目送智仙离开的背影，陆郁雾转身就对上陆瑶琴八卦的眼神。

　　她几乎没怎么思考便开口说道，“小妹，你是不是心悦智仙禅师啊！”

　　此话一出，周围似乎都安静下来。

　　陆郁雾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二姐，你的话总是那么直接。住持的名声和修行都非同一般，我可不想因为我的事而让他受到任何非议。”她轻轻地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和住持，其实只是多年的朋友而已。”

　　“好友又如何？你看历史上的鸠摩罗什，他不也是有着深深的情感纠葛吗？这不正是‘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最好诠释。”她微微叹口气，“只是关于智仙的事迹太少，我们很难找到关于他的生平。”

　　陆郁雾走到陆瑶琴身边，捏了捏她的脸，“我年纪小，又尚未及笄，你们嫁出去后多照顾我几年，说不定等到花甲之年时，就能遇见意中人。”

　　陆郁雾话刚落音就感觉到陆瑶琴在她脑门上点了点，“别瞎说，要是真的花甲之年，也许又是另一番天地呢。”

　　陆郁雾盯着她看了一会，笑着点点头，“虽然来到此地，见不到韩柳二人，却能遇见欧公，那之后的三苏、子固、王介甫还会遥远吗？”

　　“小妹，你说我们姐妹三人能不能拜入欧公门下？”陆瑶琴一脸期待，“虽然我是艺考生，但胜在语文还不错，欧公的一篇名扬四海的《醉翁亭记》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我明日午后前去姑苏，欧公抵滁时，你让大姐托杜官人问问，看他是否有意收徒。”陆郁雾将目光落在陆瑶琴身上，“若是能有机会拜入欧公门下，那也算得上是东坡的师姐了。”

　　“主意不错。”陆瑶琴说着就竖起大拇指，“要不我们把食肆做大，开遍全国各地，这样说不准就能遇见东坡先生。凭借大姐的医术，能否救下王家妹妹？”

　　陆瑶琴的话让陆郁雾陷入沉思中，她虽学的是文学专业，但并非专门研究某一人，因此对苏轼之妻王弗也算是了解不多，只知道在王弗死后她的堂妹也成了苏轼的妻子。

　　“王弗因何故逝世，还不得而知，又如何能谈得上相救呢？”陆郁雾看了一眼陆瑶琴，“下午是否有预订的客人，我去后厨准备配菜。”

　　她的话刚落音，就看见陆瑶琴把一个小册子递到她的面前，“有四家，李家是普通的家宴，用了最大的那个雅间；刘家是接风宴听说是嫁出去的女儿和女婿回来了，其他就是普通的食客，不过我之前瞧着装扮倒像是富贵人家。”

　　陆瑶琴说话的间隙她就翻着手中的菜单子，李刘二家是滁州的富绅之家，虽说是高门却从未有过轻慢他人之举，偶尔还会施粥行善，之前陆家遭遇灭顶之灾，也多亏李刘二家施以援手，在老百姓之间也算是颇有口碑。

　　“二姐，你也去卧房休息片刻，此刻无人，就把门关了。”陆郁雾说着就上前把另外一半的木门给关上，还熟练地扣上门闩，“晚上有的忙了。”

　　“辛苦你了~”

　　陆郁雾把菜单随手贴在旁边的门上，随后便开始动手配菜。

　　李家的家宴约有十几口人，本也不用前来食肆，据说前些日子他们府上的庖子病了，如今尚未有所好转，只能将宴客之地选在琅琊食肆。

　　至于为何不选择怀嵩楼，那自然是因为怀嵩楼做出来的美食不如他们琅琊食肆。

　　陆郁雾在厨房后面熟练地砍着羊排，她将羊排分成四份，每一份的碗里分量都差不多，将羊肉腌制后就放到一边。

　　她将几条鱼处理干净，将鱼片成鱼脍腌制，每一片晶莹剔透的鱼脍上都裹着浆粉。

　　她又熟练地准备另外几样荤菜。

　　将所有的大菜都准备好之后，她就开始清洗蔬菜、配菜，李刘两家宴客一共二十四道菜，虽说有几道大菜相同，但后面的蔬菜、冷盘略微有些不同。

　　炙烤羊排、酸菜鱼、便是其中大菜。

　　经过漫长的时间，陆郁雾终于将所有的配菜都准备好。

　　她先是将冷盘处理好，摆盘的时候还配上精致的雕花，让人看着不仅赏心悦目，也能满足口腹之欲。

　　又将需要的葱姜蒜辣椒准备好，面前的盘子里更是放着满满当当的各种佐料。

　　陆郁雾不知在后厨忙碌多长时间，一直到听见陆瑶琴的声音传来，她才抬头望去。

　　“怎么了？”

　　“是李员外他们的家人到了，那家小郎君、小女娘都吵着要喝食肆的牛乳茶，这不李员外的媳妇程娘子就带着他们先来了。”陆瑶琴说着就笑了笑，“之前索唤也是他们家叫得多，小郎君和小女娘听闻宴会订的我们家，硬是吵着要来。”

　　陆郁雾将提前准备好的各种口味的牛乳茶拿出来放到托盘上，“这是几种不同口味的牛乳茶，桂花、紫米等，小郎君和小女娘都会喜欢的。”

　　“还是小妹细心，这些都能想到。”陆郁雾说着就端着牛乳茶走了出去。

　　陆郁雾继续在后厨忙碌，醒来的陆二前来搭手，赵大哥、刘大哥他们几个人也都在上工之时赶到食肆。

　　“忙了这么长时间辛苦了。”陆二说着就拿了一份水果递到他的面前，“这是方才程大娘子送来的橘子，知道你喜欢吃。”

　　陆郁雾将砧板上的山药切成菱形片，将手边的配菜完成后才将位置让给陆二。

　　“等一下送他们一盘桂花糕，李员外他们都是这里的老顾客。”陆郁雾吃着橘子口齿不清，“江南的橘子就是好吃，赶明儿我们家也买点，正好回来还能做果茶。”

　　“你先去前面忙着后厨交给我，瞧你油头满面的样子，到时候真该嫁不出去了。”

　　陆郁雾将橘子塞进口中，口齿不清，“嫁不出去正好，让爹娘姐姐多养我几年！”她对着陆二做了一个鬼脸，就掀开帘子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