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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忧无虑,无憾今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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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了?”
温子韫撩起岑冥的衣袍,只是手上有些擦伤,胳膊上没有。
岑冥这才注意,这些小擦伤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哪里谈得上疼。
可他现在是十六岁的岑璟初,不是二十六岁的岑冥。
岑冥呲牙咧嘴,用力点头:“可疼了呢。这老头用绳子拉了我一路,师尊新给我的袄子都被磨坏了。”
温子韫没看那沾着泥水的袄子,二指捏着岑冥的下颔左右看了看,确定浑身上下只有手背上有擦伤,从怀里拿出个瓷瓶,给岑冥涂了药膏。
岑冥怀疑温子韫是故意捏他的脸,奈何没有证据。
“泰和长老。”温子韫不慌不忙,清冷的眼眸无半分情绪:“这孩子怎么了?”
“他偷吃我的灵鸡。”这么一说泰和才想起来,指着岑冥控诉:“他竟然吃了一整只。清桉山上上下下,谁不是见了我的鸡绕道走。”
岑冥嘟囔:“早知道是你这个事儿多老头的鸡,我才不吃呢。”
他躲在温子韫身后,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师尊,十一饿了,看到地上有只冻的僵硬的鸡,哪知道是有人养的呀。”
“一只鸡,吃了就吃了。”
是怎么跟岑冥说,但长老那边,面儿上要过得去:“十一,为师放在书房里的桃花酿拿过来。”
岑冥看了眼温子韫:“哦。”
岑冥一走,泰和收起呲牙咧嘴,作势一定要把岑冥教训一顿的模样。
那可是温子韫酿的桃花酒,不会有任何一家酒庄比得上温子韫酿走的。温子韫竟然舍得给,为了个新收的弟子?
“听闻你将舒永义子带上山,还以为是传闻。太能作,岂不要把你的雨落樱霜闹翻了天。”
“小十一不懂事,还望泰和长老海涵。”
岑冥抱着两瓶桃花酿,眼看着泰和兴高采烈走了。
一只鸡换一壶十年酿造的桃花酿,值了!
“师尊。”岑冥立马低头,认错速度贼快:“十一错了。”
“是为师疏忽了,你若是饿以后可以去清南阁。”
清南阁,岑冥知道,温子韫为人冷淡,但有几个交好的好友。
其中一个就是清南阁的仙尊,巍然上仙。巍然和温子韫不同,巍然喜热闹,清南阁的弟子特别多,徒弟的徒弟,一堆一堆的。
巍然年纪和温子韫相仿,也就长几岁,如今都有叫他师祖的。
“为师教你几个剑法,你且认真学。先记住内功心法,调整体内的真气运作。”
“好的。”
温子韫随手捡起一段枯树枝,凝成真气震开树枝上的细分枝。
真气泄出来的一瞬,周围风雪骤停,都安静了。
“顺时养元,而收真炁。旺时收,损时补,散时聚,合时取,元炁也。”
招式飞快,但对岑冥来说不难。
他曾也被温子韫手把手教过,只是后期离开清桉山后他修了魔道。
仔细想来,好像温子韫上一次手把手教他练剑,还是昨日。
温子韫将树枝递给岑冥,然后从后面握住岑冥的手,他的长发触碰到岑冥的侧脸,明显见到怀里的人一缩。
“为师带着你走一遍招式。”
岑冥的背部紧贴着温子韫的胸口,他浑身紧绷,有些无所适从。
他不喜欢跟别人亲近,尤其是那几年,没有人再敢进他身。久而久之,岑冥性格古怪,喜怒无常,更不会有人喜欢他。
大魔头都这样,魔尊是孤独的,岑冥早就知道了。
“记住了吗?”
温子韫的声音强行打断岑冥的思考。
岑冥清了清嗓子:“记住了。”
记这些东西不难,但当温子韫离开,要岑冥演示一遍,每一个动作都很吃力。
手中的树枝千斤重,别说流畅,就是做好一个动作都很难。
看样子之前舒永只带他逃命,根本没教他什么剑诀。就算他有根骨,都已经十六了,肯定不如几岁就上山修习的弟子强。
若是修魔,他肯定进步飞速。
巍然拎着油纸袋,手里拎着青稞酒,两瓶酒叮叮当当,脚踩木屐,身上的袍子松松散散,就这么走过来。
“慕禹,喝两杯。”
就这一招一式,岑冥且练着。
温子韫朝巍然走去,巍然看到岑冥有些好奇,指着岑冥:“哎哟!这就是你下山收来的小徒弟?长得倒挺乖。”
“装乖呢。”
“你这做师父的,就教他一遍?”
“这不是记住了,熟能生巧。”温子韫给自己倒了杯酒:“过两日,你随便找些人,跟他过几招。”
“我那么多徒弟,该叫哪个不该叫哪个啊。”
“挑个最厉害的。”
“把他打的爬不起来可别心疼,粗看他资质不高。我那些十五六的小徒弟,御剑都会好几个了。”
修仙讲究的是仙缘,他们只能称得上有缘而已。
而至今有仙骨,勤加修炼,定能得到的,普天之下只有温子韫。
而岑冥,连仙缘都看不到。
巍然看着在枣子树下连蹦带跳的岑冥,凝成的真气七散八散,聚不完整,摔个大马趴。骂骂咧咧爬起来,还能继续。
倒是努力,那一开始的乖巧劲儿,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
怪不得说是装乖。
“大多数弟子都是先从门外弟子筛选,有几个资质上佳也是通过层层筛选,过两日就是新弟子最终试炼。”巍然伸了个懒腰:“想要修仙,每个弟子都要经过试炼。”
“十一不去,他就在这儿。”
巍然有些急:“掌门岂能同意,何况岑冥的身份还是舒永的……”
“无论他是谁的义子,既叫我一声师尊,我只护他一世无忧。”
温子韫其实狂得很,他看似温软的性子,实则谁都撼动不了他的想法。
把岑冥带上山亦如此。
温子韫扣上酒杯:“你回去吧。”
“你叫我来喝酒……”巍然突然想到什么,笑了两声,肩膀抖动:“温慕禹,你啊你!让我来只是见见你那小徒弟,日后让我照拂三分罢了。”
温子韫没否热,扬了下下颔:“点心留下,孩子小,当是你送他的见面礼。”
“十六岁,都该娶媳妇了,你说他小?”巍然摇头,语气里透着一股慵懒:“没想到啊,你是溺爱徒弟的师尊。”
溺爱徒弟的温子韫,强行让巍然留下点心把人赶走了。
少年悟性极佳,以树枝为剑,起武翩翩。
几招几式,竟能看出背后的凌厉。尤其那双眼睛,透着数不尽的强势。
“十一。”
岑冥回头。
温子韫招手:“巍然带了点心过来,你吃些。”
岑冥丢掉树枝跑来,一口把点心塞进嘴里。刚想拿起酒壶喝口酒,温子韫拍了下岑冥的手。
岑冥讪讪坐下来,继续吃点心。
“十一未曾见到巍然上仙,是不是上仙不喜十一啊?”岑冥抹了抹嘴,衣袖全是点心渣子,语气里竟有些委屈:“十一身带魔气,本是魔族之人,除了义父没人喜爱十一。十一不想师尊为难,不如让十一下山,省得师尊左右为难。”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
“但师尊对十一这么好,十一岂能让师尊在这件事上……”
“十一。”温子韫点了下岑冥的额头:“收起你那古灵精怪的心思,在山上好好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你敢跑,为师打断你的腿。”
奶奶个腿儿的。
岑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温子韫怎么软硬不吃。
还要打断他的腿?
岑冥站起来快走几步,又走回来把点心拿走。回到屋子里,屋内多了盆炭火,炭火烧得正旺,屋子里暖洋洋的。
【还是师尊好啊,咱们小十一也是有人疼的崽啦。】
岑冥:就你话多。
岑冥坐在炭火前,抱着点心一口一口吃。
他原先不爱吃点心,甜不啦叽的,没啥好吃的。可能雨落樱霜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他竟觉得这点心还不错。
若是能来上一壶热酒,那就太不错了。
*
岑冥这几日难得装的乖巧,乖的小孩儿不会被打断腿,还有师尊教乖孩子写字。
书房内点着烛火,温子韫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教他写名字。
岑璟初。
他自己的名字。
“师尊,那你的名字怎么写?”
温子韫重新摊开一张宣纸:“怎么?想写为师的名字?”
“想啊,十一也想把师尊的名字练得漂亮。”
想练温子韫的名字是假,但想要练字是真。就他那狗爬字,除了他自己谁都看不懂。
温子韫当真握着岑冥的手,写下温慕禹。
温慕禹,就在岑璟初名字旁边。
乍眼一看,紧挨着的两个名,就像他们之间的关联。在一张白纸上,容不下其他。
仅仅是一瞬,岑冥便在两个人的名中间,化了一道漆黑的线。
白纸不再干净。
“慕禹是什么意思?”
字,向来都是期待。
就像温子韫对他有所期待,才有璟初的字。
“没什么意思,冠礼那日翻字牌,恰巧是这两个字。”温子韫放下毛笔,从岑冥身后起来。
“那师尊对十一的期待呢?”
“为师对你没什么期待,你活得无忧便是最好的。”
“珺璟光芒,旭日初升,又是什么意思?”
“愿你不被仇恨蒙蔽,愿你此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无憾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