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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离婚前(6) ...

  •   苏昕南强制自己从骆元棠不合理的提议中抽离。
      她没有钱,离了婚要到哪里去,港岛这地方,陈仲尧分分钟可以封杀她。
      要离婚?痴人说梦。

      她掏出口红补妆,然后又重新走进众人视线中。
      她不知道经过刚才的事情有多少人在私底下议论他。还未离开厕所,就听见小声的议论:

      “陈太胆子真大。”
      “宋落生和她这一下,得罪朱家了吧?”
      “你管呢,这都是他们之间的事,你没看刚刚陈仲尧和朱玲瑜聊的很开心啊,我猜再过不久,有东西就见报了。”
      “那可不一定,陈太这种人,为了钱和名什么都肯做的,回去道个歉陪个礼,还是陈太。”

      议论的人发出一阵低笑
      “真羡慕她啊,陈仲尧娶她真是她中了头彩。”
      “羡慕什么?估计现在还是个处呢。”
      ......

      苏昕南走出隔间,正好和凑在一起说话的三个人对上视线,那三人住嘴互相看了看对方,然后走过来忽然对她笑。

      “陈太怎么在这里?”
      好虚伪的嘴脸,仿佛那些议论并非出自他们之口。

      “我不能上厕所吗?”
      苏昕南脸有些苍白。

      “当然可以,我们刚好有个事想找你帮忙。”领头人忽然掏出手机问:“我想问问陈生的call机number,上次手机不小心格式化了。”

      苏昕南报出一串已经烂熟于心的数字,然后对方却满脸惊讶问:“陈生不是换了吗?”

      苏昕南不解,对面人露出讥讽笑容道:“这电话号码,陈生三天前前就不用了。”

      朱玲瑜端着酒杯从不远处走来,那三个人拦下她问,朱玲瑜报出了一串完全不同的数字。

      苏昕南都看着都听着,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样复杂的心情,但却很意外的,没有特别特别痛。
      没有像最开始那样,忽然的窒息,忽然的心痛。
      凌迟受得多了,或许会麻木吧。

      苏昕南低下头走过朱玲瑜身旁,却被后者叫住:“苏小姐。”

      “啊不对,应当叫你陈太。”朱玲瑜脖颈间的项链是几百颗碎钻,闪瞎苏昕南的眼。

      “一会有表演,陈太准备一下吧。”
      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就离开,没头没脑的让苏昕南奇怪。

      表演同她有什么关系。
      一旁三人还在看,表情里的揶揄不加掩饰,讥讽的眼睛让她觉得冰冷,她们为了羞辱她,还假意要什么电话,更可笑的是,他们成功了。

      苏昕南想,这三天,她为什么没给陈仲尧打过电话。
      然后她忽然发觉,这三天的记忆里,全都是宋落生和骆元棠,两个人交替着出现,竟然让她忘记了陈仲尧的存在。

      苏昕南返回主场,拍卖俨然已接近尾声。
      陈仲尧睨她一眼问:“点解去了这么久?”

      苏昕南说:“碰到熟人,耽误了时间。”

      “宋落生?”陈仲尧却出乎意料地直接问她,眉头微微一颤,似乎带点不悦。

      苏昕南面不改色的撒谎:“并非。”
      她在大学时期,有时候遇到lecture就会和prof撒谎,久而久之也练会了这些东西,只不过太久没用,差点生疏。
      好在,足够瞒天过海。

      陈仲尧收回眼问:“我还不知道,香港有你的什么熟人?”
      “同学,算不算熟人?”苏昕南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冲动,她头脑发热,声音颤抖:“我都是要工作的人,找找旧同窗,不算错吧?”

      陈仲尧眉毛又皱起来,他喉结上下一次后没有说话,但周身气压低了下来。

      “苏昕南,你在跟我闹脾气吗?”

      “我怎么敢。”苏昕南轻飘飘说完,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十足十的赌气样子。
      陈仲尧却忽然放松了紧绷的唇角。
      这世上有很多种的怒气,女生的小脾气是最不需要照顾的东西,况且陈仲尧有信心,过两日,她自己会气消。

      苏昕南发觉他沉默,知道自己又一次搪塞过去。
      她演技还不错,能把所有的情绪都放在“赌气”这个边界里,不会过于愤怒,也不会过于轻。

      显然,陈仲尧没什么耐心去揣测她的内心想法,只是拉拉她的手示意她坐下。
      灯光忽然一黑,只剩台上一盏白炽灯照在地上,灯光的中心站着朱玲瑜,她站在灯光下仿若圣母玛利亚,让苏昕南想起以前陪奶奶去教堂时的圣光。
      黑发长裙,一支手麦,她演戏优异,唱歌也不弱,所以当她唱出第一句的时候自然赢得了满堂掌声。
      音乐缓缓流,抒情歌可是时代的潮流,所有人都唱,所有人都喜欢。

      可她看着朱玲瑜望着陈仲尧唱歌的时候,心里堵到无法呼吸。

      她不喜欢,她好不喜欢。

      “我们走吧。”苏昕南扭头去问陈仲尧,后者却玩味地从台上收回视线看向她问:“去哪?”

      苏昕南小声说:“回家。”

      “这么早吗?”陈仲尧属于她看落地窗外,夜色还未完全覆盖。

      “走吧。”苏昕南的语气都带点哀求。

      但台上人忽然停止了唱歌,悦耳的声音开始说话:“差点忘记,今晚还要唱歌的人,我们陈苏昕南,陈太。”

      苏昕南骤然回过头去,看见站在台上的朱玲瑜,后者微微抬起下巴笑着看她,周遭所有人都看过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两人之间有横亘的过节,如今火药味渐浓,大都隔岸观火。

      就在双方都未动,沉默异常时,大厅里忽然传来第一声鼓掌,苏昕南低下头,看着声音出来的方向。

      身边的陈仲尧嘴角含笑,双手微微抬起,缓慢地碰在一起。
      “啪。”
      如同一声冲锋号,两声三声之后,苏昕南听到耳边渐渐多起来,掌声渐渐汇成海洋,越来越猛烈的海潮袭来。

      陈仲尧要给她多大的教训才算完整满足,苏昕南忽然觉得悲哀。
      她们的婚姻如同一场盛大的服从游戏,只要她稍稍反抗,陈仲尧就有千百种方法当她丑态毕露。

      苏昕南粤语歌唱歌不好,明明刻苦学了那么久的粤语,但不知道为什么唱起歌来还是那么难听。
      或许正像她自己那样,并不适合这片地方。

      尴尬成几何指数增长,苏昕南艰难移动步子往那盏聚光灯下走去。

      久违的紧张感席卷而来,她接过一边人递来的话筒,站到了朱玲瑜旁边,台下众目睽睽,要看穿她的脆弱外壳。

      音响呲拉一声,灯光多打下来一束。

      宋落生站在键盘前出现在舞台一侧,他见状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好意思,刚刚打算试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宋落生吸引过去,朱玲瑜脸色不好看,但她还是勉强笑道:“宋生要唱歌?”

      “不不不。”宋落生赶紧摇头,他说:“我唱歌几难听,当然不唱歌。”

      朱玲瑜刚刚被宋落生坑惨,这次自然多了忌惮,还以为他又要英雄救美,但好似并无这个想法。
      只不过灯光一直不灭,还又多了一盏。

      苏昕南看向第四盏灯下的人,抱着吉他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这片地方格格不入,短发靓丽,眼角还挂着漂亮的星星。
      “文若盈?”苏昕南难以置信地轻轻说出这个名字,吉他女生冲她眨眨眼,忽然抬起手拨了一个音,然后调整了一下话筒,打了个响指。

      响指一出,又亮一盏灯,灯下站着一个矮胖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苏昕南对上眼睛,忽然觉得温暖。

      “Andrew?”

      一个一个人,一盏一盏灯都一一亮起,他们都不在台上,只是在台下台边,他们看着她的时候,仿佛回到大学时代。
      港大的礼堂上他们也是这样互相介绍,一个又一个。
      架子鼓,贝斯,吉他,键盘,好齐的人,都回到她身边,没有争吵和不欢而散,没有眼泪和痛苦别离。

      架子鼓先出声,然后贝斯忽然打底,文若盈对着话筒说:“苏昕南,唱那首歌。”

      他们的暗号。
      那首歌。

      苏昕南在19岁那一年写过一首歌,是他们一起在长洲岛过周末的时候写下的歌,没有情爱和痛苦,就连节奏都是轻快而明丽。
      当她写完这首歌差点要否决,Andrew却说我们可以试试,于是就完整地表演了这首歌。

      那首歌,好多年。

      苏昕南听见熟悉的前奏响起时,下意识看向键盘手宋落生,后者正看着她笑,修长的手指放在键盘上很好看,完全满足她从前招人的要求:
      ———手一定要好看。

      “风吹落雨季,我哋同游
      白痴嘅日头,我哋同曝。”

      第一句是文若盈的词,她中音稳稳当当,剩下就全是苏昕南的词。

      台下坐着的陈仲尧脸色阴沉,身边站着的朱玲瑜尴尬至极,全场的风头和焦点都在苏昕南身上,
      这是宋落生要的局面。

      苏昕南多聪明,她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只要开口唱歌,回家就会很惨,
      可是内心的冲动已经抑制不住,她的青春韶华和朋友同学,那样那样美好的时间和人冲破了重重关卡来到她面前,她又怎么可以再辜负这一切美好。

      她的勇敢不多,大多用在离开贫穷的出生地,用在嫁给陈仲尧这些事上,可她还想再越过警戒线一次。
      靠着所剩无几的勇气,做返自己。

      “留低陪人时,笑讲byebye
      唔知何日再见,尽情放欢。
      抓住我的手
      抓住我的手,然后再尽情跑入山头
      抓住我的手,再痛都不松开吧
      这是我哋约定,抓住我的手。”

      这首歌的词是文若盈和苏昕南一起写的,他们当时坐在港大的操场上嘻嘻哈哈,半国语半粤语地写,否定重来,规律还是怪诞,最后他们决定就这自己心意写。

      这是一首老歌,但宋落生却新加进了和音,在苏昕南用国语唱的时候,他轻轻哼起口哨去托。

      苏昕南在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想去管别人怎么看她,陈仲尧怎么看她,所有的香港富豪怎么看,她只想这样一直唱下去。
      拉着他们的手,不停地唱下去,唱到白发苍苍,唱到天荒地老。

      五年前,她拉着他们的手在掌声中谢幕,走入自己选择的命运里去,没有想到再次唱起这首歌会过了这么多年。

      她站在台上睁开眼,忽然有了万千勇气去对视陈仲尧。
      他的冷漠,他的不在乎,还有她犹豫的理由。

      或许骆元棠说的对,她的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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