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之血》言梦叶

13、第十二话

　　将近黎明时分，雅哈莉悠悠转醒。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生气地冲八白吼道：“该死的！你为什么没拉住我！”
　　八白一愣，然后万般无奈地躬身：“臣罪该万死，望陛下息怒。”
　　“好了好了。”她也不是真的生八白的气，只是在昏迷之中，误入时之力那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过她能承受的范围。她也知道了太多她不该知道的事。
　　“八白，时之力到底是什么呢。”雅哈莉攀着夏至的手臂，从草堆上步履不稳地站起，她问着八白，视线却投向熊熊燃烧着的篝火。
　　“时之力，可能是九星砂里最诡异的神力。臣只知道，误入时之力中的人，若将其间发生的事信以为真，那么便再也无法从时之力的世界里出来。”八白的回答，她不满意。
　　雅哈莉沉痛地闭上双眸：“八白，也许我的存在是个错误。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我感到不安。阿芝，她是我皇叔的女儿，也是我的亲人之一，可她却遭受到了……”
　　喉头哽咽住了，发丝垂落，像再也无力飞扬，她说不下去，真的没办法说下去。
　　八白凝住她，想走近一步，只是看到雅哈莉身后的夏至，前脚抬起又放下，他只待柔声道：“臣知道。”
　　宫廷里，自古就有这么多出无关道德伦理的禁忌。
　　肮脏得仿佛必须用富丽堂皇的外表所掩盖。
　　“阿尔瓦叔叔身为王族，且是九星之一，却犯下如此重罪，再加上密谋造反，依律当处以极刑。”雅哈莉抬眸，目光坚定，“是时候了，该向阿尔瓦叔叔算账了。”
　　白昼来得太突然，蓊郁的森林在刺眼的阳光下，闪耀得斑驳陆离。
　　雅哈莉一行人重新走上大路，前往龙都。

　　时值武技大会举行的日子。
　　龙都比以往更为热闹，到处人山人海。城门外络绎不绝的游人，商人、剑客从星国的四面八方赶来。
　　龙都的自卫队们也比平常戒备得更严密，在城门盘查着进进出出的可疑人士。
　　据悉，女王的车队已进入龙都的云上宫殿，路上遇袭过一次，还好女王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我们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会不会太显眼？”雅哈莉转向身边的八白，她说显眼的人，当然是旁边这个有着金绿色眸子的绝美男人。她和夏至还好，随便乔装成流浪骑士，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至于八白，怎么看都怎么引人注目。
　　“请陛下放心，臣自有办法。不过到这里，臣要与陛下分别了。”八白说完，别有深意的视线停在夏至的身上，然后微微一笑，“希望陛下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什么嘛！虽然她是不介意八白当个电灯泡什么的……雅哈莉支支吾吾着，最后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咳，那爱卿你就多多保重吧。”语毕，拉过同样一脸羞赧的夏至，两个人混入人群里，很快不见了身影。
　　待他们走后，八白淡去了脸上的笑容，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一役，连他也不确定，陛下能否赢得了宛若撒旦的男人。
　　因为陛下并不清楚，对付恶魔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变成恶魔！

　　“夏至，你看！”雅哈莉兴奋地冲落在后头的夏至招手，“这个是北方领地特产的绿水晶，好漂亮！”
　　他们现在正穿过市集，武技大会召开的期间，龙都的小商品市场也变得特别热闹。
　　各地云集而来的商人带来了繁多的珍馐古玩，还有地方名产，以及一些平常少见的上古神器和失传已久的魔法书籍。
　　龙都的建筑多采用有别于王城的异域风格，小商品市场就坐落在这一个个异域风情的屋舍之间。
　　青石铺就的路面，在雨天过后，会特别湿滑。来往的行人、马车，嘈杂的吆喝声，砍价声，远道而来的客人被热情好客的当地人愉快地招呼着：“感谢星灵指引我们相遇！”
　　同样在一个城市，有光明就有黑暗的地方。
　　随处可见的奴隶贩卖，像小型聚会一样，借由各个贵族富豪喊价。
　　阴影里的暗巷，撩着裙摆的女人，等着一个又一个的客人。
　　被遗弃的美人和少年通常会被捆进一个麻布袋里，扔进龙都背面的内海里。
　　地处沿海的龙都，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因此在这片大陆上倍受商团眷顾。
　　当然除了从事贸易的商团，也有不少的吟游诗人随着周游列国的表演团远道而来。

　　“夏至，我们再到处逛逛吧。”买了那条绿水晶项链，让夏至帮忙戴上后，雅哈莉提议。她不想那么早回去。
　　“陛下。”夏至想拒绝，可目及雅哈莉受伤的神情时，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对不起，夏至，我老是这么任性。”雅哈莉淡弱地笑着，伸手抚上脖子上的绿水晶，“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现在还没想好，还没有准备好要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阿尔瓦叔叔。
　　阿芝遭遇的那件事，尽管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但在时之力的世界里她感同身受！
　　路上为了不让八白瞧出什么端倪，雅哈莉一直强颜欢笑。当她单独面对夏至，心里所喜欢的人时，心里的委屈，就像紧绷的弦，随时都有可能绷断，她不想哭，可她好怕自己会忍不住地扑到夏至怀里，把全部的委屈以哭泣的方式宣泄。
　　如果她不是女王，她的身上没有这些所谓的责任就好了……
　　“陛下。”
　　夏至的轻声呼唤，打断了她片刻的恍神。
　　“嗯？”顺着夏至的视线望去，原来前面的酒馆门口围聚了不少人。隐隐约约的，有杀气从重重人墙里浮动。
　　费力地拨开人群，走到前面，她发现原来是一个喝醉酒的大汉在闹事。
　　几位看不惯其作为的剑士正群起而攻之，招招致命，每个人似乎都不弱，打斗得十分精彩。
　　“哇，真是好身手！”两旁有围观群众暗赞，“那几位剑客应该都是要参加武技大会的人吧。”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太帅了。”有少女也跟着仰慕道。
　　雅哈莉闻言却皱了皱眉。
　　她和围观的路人想得不同。她觉得这些人围攻一个人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
　　虽说大汉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死，而这几位剑客出手狠毒，招式诡异，一看就是冲着杀死那名大汉而去，只怕那名大汉要吃亏。
　　果然如雅哈莉所想，没过一会儿大汉便身披数彩，居于下风。
　　不过难得的是，他还能咧嘴笑得出来：“你们以为一起上，就耐得住老子？”
　　被激怒的剑士们立刻飞身剑指大汉的咽喉。
　　大汉稳稳当当地站着，当剑朝向自己袭来的那刻，他上半身左右一侧，各躲开一剑。紧接着他两手一阖，猛地抓住剑身，往自己身前一带。左腿来一个利落的横扫，将近身的几名剑士狠狠踢飞了出去！
　　然而背后，另一名偷袭的剑客刺出了那一剑。
　　大汉回身不及，眼瞅着要被这一剑封喉，却不想一道人影突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以剑鞘挡住这一剑的正是按捺不住的雅哈莉，她终究还是引人注目的出手了。
　　人群里的众人惊鸿一瞥地看见了雅哈莉清冷绝色的容颜。
　　在呆愣片刻后，路人们不禁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道。
　　真是好俊的骑士啊！似少年般俊逸出尘，如翡翠般清澈透亮的绿色眼眸又好似少女一般美丽动人。
　　一身普通的骑士便装，褪去笨重的铠甲使这位骑士看上去更加修长窈窕。
　　她张开纤细的胳膊，将醉酒的大汉护在身后。
　　“以多欺小，你们不觉得丢脸吗？”雅哈莉淡淡地开口，声音一如外表清冷空灵。
　　而从她身上飘来似有若无的淡雅香气，更叫她身后的大汉差点丢了心魂。
　　从一时的惊艳中恢复神志的众剑士，恼怒地又想冲上前，却被几颗飞来的小石子封住了周身的穴位而动弹不得。
　　不用猜，出手的肯定是暗暗站在一边的夏至。
　　拍拍身上的尘土，雅哈莉转身，朝一脸痴醉的大汉伸出手：“哈斯亚奇。你没事吧？”
　　“啊。”大汉呆呆地应了一声，也伸出手，只是握的不是雅哈莉的手，而是她的胸脯！

　　大汉摸着脸上红红的五掌印，带着雅哈莉和夏至走进了一条暗巷里。
　　比起夏至的冷意，雅哈莉则是一脸怒容，想必是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解气。
　　“到了。”踹开一扇积满灰尘的木门，大汉抓了抓头发，“老子住的地方。”
　　越过大汉，雅哈莉率先进入屋里。
　　很脏很乱的小阁楼，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吱呀作响的木地板，被虫子蛀了的大概就有一半，墙垣的蜘蛛网老鼠洞，整间屋子都散发着一股重重的霉味。
　　大汉点燃了煤油灯，照亮了昏暗的屋内，看到雅哈莉坐下，他走了过来：“老子真不是故意的。”
　　刚刚他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想证明眼前的可人儿是不是女的，果然，是个娘们！
　　见大汉一副乐呵呵的傻样，雅哈莉开始有点后悔出手相救。
　　扫视了这破烂不堪的房间一圈后，雅哈莉有些不自在，她不是没见过下等平民居住的地方。
　　可从刚刚短暂的交锋里看出，这位大汉的身手也实属上乘，若为领主所用，荣华富贵定是享之不尽。就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也许他就是来参加武技大会的。
　　看到雅哈莉仅是瞥了一眼他便像是独自思考些什么，大汉不免觉得有些泄气。待看到雅哈莉把视线重新投回到自己身上时，他忙伸出长着厚茧的大手：“格纳！老子的名字！”
　　格纳。在当地语言里是象征着熊一样的人。
　　瞧他的长相和个头，的确和一头大熊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儿，雅哈莉扑哧一笑，让这头大熊顿时傻了眼。
　　这娘们笑得真他妈的美！好吧，娘们娘们的叫，的确没啥礼貌，可他格纳从出生起，就把礼教这些玩意扔到了脑后。
　　他讨厌被那些个规矩所束缚。
　　尽管年少时候，因机缘巧合拜了一位浪人为师，习得一身武艺，但他仍不愿意进入囫囵之中为领主贵族当牛做马，出卖自己这条贱命。
　　一个人虽没钱，可自由呀。
　　自由最重要。这是格纳的人生信条。
　　只是格纳没想到，雅哈莉也没想到，这次的意外相遇，却为以后的星国诞生了一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格纳.安德鲁.弗朗西斯！
　　（勇敢自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