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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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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斑驳着,在枝头来回跳动。小径金光点点,昨夜的潮湿早已被和暖得发烫。偶尔掠过几道人影,荫蔽了这条孤零零的小道。
夫人一手勒住阿宁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锋利似尖刀的瓷片抵在后者颈间。瓷片不知何时划破了阿宁的皮肤,渗出点点殷红的血,而尖端则像放荡的女子一般,不时在伤口处挑逗,提醒着他它曾留下过的痕迹。
“让她们进来。”夫人警惕的扫了眼另一个家仆,冷声吩咐道。
那家仆仍有犹豫。
夫人立即将瓷片扎入了阿宁的皮肤。
“放!快放!你聋了吗!”阿宁急得朝那家仆怒吼。
张茂成不在,府内家仆便以阿宁马首是瞻。
下人们见过阿宁狗仗人势的威风时候,却没见过他这番贪生怕死的狼狈模样。
那家仆深深的看了眼神情惶恐的阿宁。
夫人眯了眯眼,毫不手软的将伤口再划深了些。
阿宁险些魂飞魄散,忙道,“别!别!夫人!”他瞪着那家仆哭骂道,“蠢货!你要我死吗?还不快去!”
“再去给我请个大夫来。”夫人补充道。
那家仆顿了会儿,最终还是去了。
一直等到大夫给阿楚诊治完,夫人才答应放开阿宁。她俯在他耳边悠悠的低声说道,“我敢动你,而你不敢动我。”她说这话时瓷片还紧贴着阿宁的下巴来回划动,美目流盼,吐气如兰,活像坊间传闻中专索男子性命的香艳女鬼。
阿宁吓的牙齿直打颤。
“回答我,明白吗?”
阿宁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夫人轻蔑的笑了,“奉劝你尽快逃走吧,你猜猜张茂成会怎样对待叛徒呢?”她干脆的推开他,回身牵挂正躺在张员外床铺上的阿楚。张员外则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瘫坐在地上,头枕着右臂倚靠在床案。
夫人旁若无人,爱怜的执起阿楚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她的目光深情的吻过阿楚的眉,眼,鼻,或许,还有唇。
花颜问她,“张茂生呢?”
夫人头也不回,“还在牢里,七日后行刑。”她想了想,赶在花颜再度发问前补充道,“昨夜张茂成告诉我,可以用张茂生的十根手指,换你和阿楚的命……你可以去牢里看看他。”
瞬间,闷雷在花颜的脑海里轰鸣。
她语速适中,说的再平静不过。她的眼里全是面前的阿楚,连一分一毫的怜惜也不分给口中的张茂生。
花颜听的痛心,看的惊心。
“……你……”她简直想要刨这女人的心肝出来看看是不是黑色的,怎能做到如此冷酷?
“我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夫人听出了花颜沉默中的复杂情绪,说道,“他一个人死,总好过你们三人一起送死。再者……”她瞥了眼神色千变万化的花颜,叹息道,“这事本就是他捅出来的,理应由他去解决。”
一想到张茂生鲜血淋漓的惨状,花颜的心就忍不住的生疼,她必须要去看他。可他七日后就要命丧黄泉,她该如何是好?
“……张茂成究竟想要什么?”花颜问。
夫人用指腹揉了揉阿楚的手背,“堂堂正正。”她把阿楚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他要堂堂正正的达到他的目的。”
——
张员外是个生意人,即使他家世代从军,到他这一辈也成了个生意人。
他的父亲受奸人设计战死沙场,兵权落到了他手上。我们的张员外对领兵打仗一窍不通,即使手握重兵,也难成大器。甚至这兵符还会给他招惹杀身之祸,就像他父亲的死。
碰巧这时,正是皇位之争的最关键节点。
张员外和先夫人的家族进了八皇子也就是先帝的阵营,而张茂生生母的家族则位于十三皇子阵营。
张员外十八岁便与先夫人结为夫妻,一直到他三十岁时才有了第二个孩子张茂成,那年是先帝执政的第二年。皇位尚未确定时,张员外不敢贸然有子嗣,因为他的第一个孩子已然成了皇位争斗中的牺牲品。
先帝承诺,待他登上皇位后便助张员外隐姓埋名,重新生活。万幸先帝与现任皇帝都是难能可贵的圣君,感念张员外的恩德,暗中对他多有照拂。早些年小皇帝微服私访,到了木佃后不仅见了太守,还见了张员外。因此民间才有传闻——大名鼎鼎的张员外是皇亲国戚出身。
张茂成八岁那年,父亲新娶了个妾室。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父亲要娶的竟是当年十三皇子党中害的自己母亲家破人亡的家族的大小姐。
他的母亲没了家族庇佑,只能忍气吞声,和仇人同住一屋檐下。这一住便是三十二年。
母亲从小便叮嘱他,莫要忘了家仇。她生怕他忘记,不厌其烦的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
陈词——张茂生是仇人家的儿子,那便也是仇人。
因此,即便是年长张茂生八岁,张茂成也要事事与亲弟弟比个高低。每次张茂成做事时都在想:等张茂生长大,等他活到了自己这个年岁,同样一件事定然比不过自己。
一直以来,张茂生都待他这个兄长极好。张茂生敬他,爱他,为他让步,因他妥协。张茂成矛盾过,感激过,愧疚过,厌恶过。而这复杂的情感最终糅合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控制欲。
他有多想对他好,便有多想对他恶。
他一直清楚的晓得人言可畏四个字的含义,并且深深的敬畏它。
他要清清白白的尽快坐上家主的位置,要替母亲出气。因此,他可以借新夫人之手,神不知鬼不觉除掉自己的父亲。
他要报家破人亡之仇,要让张茂生身败名裂。因此,他可以操纵人的爱恨,借助她们的妇人之仁,让张茂生永世不得翻身。
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将自己摘干撇净,堂堂正正的拥有所渴求的一切。他会流芳千古,永远受人爱戴。
此等美事,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