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后回来的他有点疯》冬日摩羯

4、#4

　　乔乘风愣了下才接，接了也没说话，而是等着那头的宋越屿问：“哥，你没在学校吗？”

　　乔乘风侧过脸看了眼身后的派出所招牌，抿抿唇，回答：“没在，怎么了？”
　　现在这个时间，如果没错，宋越屿应该在学校上晚自习。

　　宋越屿却说：“我在公交站台这里。”
　　“什么？”乔乘风皱眉，看了看天边的落日，“这个点没有公交了吧。”
　　宋越屿“嗯”了一声，乔乘风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风声。

　　“哥，你能来接我吗。”他说：“我在这里只认识你和苏警官，你要是没空的话——”
　　乔乘风打断他：“等我。”

　　乔乘风踩着他的自行车绕了几条街，到了站台，拉着手刹，却没在广告牌下看见人，只看见那要饭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乔乘风皱着眉转了目光，却在看见站牌后的蹲着的人时蓦然顿住。

　　宋越屿背着包，半蹲在地上，他的面前是一只浑身脏灰的流浪橘猫。

　　这一幕很熟悉，十多年前，七岁的乔乘风上了一年级，他每天放学都要绕道去接在幼儿园的弟弟。
　　有段时间，乔乘风每次去都能看到他弟和一些流浪猫流浪狗蹲在墙边。

　　他弟身材瘦小，蹲在那里的背影可怜极了。
　　因为他爸每天上班，盛兰又不顶用，只能等着自己来接，每次乔乘风来的时候幼儿园的其他人都走光了。

　　乔乘风心里有些同情他弟，每次去接他都会在路上买点吃的，可这么来回几次，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当乔乘风喊小乔的时候，蹲在墙边的小身影会肉眼可见地哆嗦起来，回身看他时也慢吞吞的，眼神稚嫩中掺杂着惊恐，等到认清来人后，又会故意抿着嘴笑出两个小酒窝。

　　“小乔，”乔乘风走过去，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六岁大的小乔眨巴着大眼睛仰望着他的哥哥，没说话。
　　乔乘风摸了把他弟的卷毛脑袋，然后牵着他弟的手走了。

　　那天回去以后，本质早熟小流氓的乔乘风就教了他弟怎么用铅笔对付“坏人”，然后每天都会逃掉最后一节课去接他弟，学渣混子的根可能就是在这里埋下的。

　　“哥。”
　　乔乘风回神，发现宋越屿已经起身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少年颀长的身影让他一瞬间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他下意识捏紧了车把手：“怎么不在学校上晚自习？”

　　宋越屿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书包肩带，闻言笑了，脸上又挂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我想去买点东西，刚回来，还不知道超市在哪儿呢。”

　　乔乘风觉得奇怪：“你是一个人回南湖的？”
　　“嗯。”宋越与看着他哥，说：“他们都不想让我回来。”

　　“他们”指的当然是宋越屿的养父母。

　　乔乘风不解道：“那你住哪儿？”
　　“我一个人住，在枫叶小区，租的房子。”

　　两人站在石砖路边，肥胖的流浪橘猫钻进草丛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天边余晖渐逝，乔乘风沉默了会儿，对宋越屿抬了抬下巴：“那你先上来，我带你去超市。”

　　乔乘风骑得这自行车是他爸以前上班用的，后面有个用皮布包起来的座儿。
　　这车挺结实，但宋越屿坐上来那一瞬间，乔乘风还是没控制住车把差点往一边倒下去，还好他最后稳住。

　　“吃晚饭了吗？”乔乘风在踩脚踏之前问。
　　他听见坐在后面的弟弟说：“没有。”
　　乔乘风手一顿，侧过脸皱着眉问：“为什么不吃？”

　　没等到后座的人回答，乔乘风转了下头，然后对上宋越屿的目光。
　　宋越屿沉默了下，说：“哥，你别这么凶好吗。”

　　乔乘风原本紧蹙的眉头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松开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或者表情会让宋越屿觉得“凶”。
　　他只是习惯了这样说话，尤鹏也从来没说过他哪里凶，大概因为他们是一类人。

　　而他这个走散多年又在富裕家庭里长大的弟弟，和他不是一类人。

　　乔乘风转回脸，放轻声音问：“想吃什么？”
　　“那家馄饨。”
　　乔乘风反应了一秒，知道他说的是派出所对面那家。

　　傍晚，路灯开了，隔着老远，乔乘风看见馄饨店卷帘门外吹出白腾腾的热气。
　　随着热气一起出来的还有戴着安全帽的男人或女人，他们搓着手互相谈笑几句，偶尔路过推摊子的小贩和几条流浪狗。

　　这是很平常又很熟悉的一幕，平常是因为它每天都在许多个城市的角落里上演，熟悉是因为乔乘风几乎隔几天就到派出所对面的这家馄饨店吃馄饨。

　　他第一次来是十年前的冬天，乔海天出门去撒寻人启事，他就一个人摸到了派出所，可他不敢进去，就躲到对面的馄饨店里，只要有警察从里面出来他就会起身，结果往往都是失落的重新坐回去。

　　后来非典来了，馄饨店关门了，第二年春天，乔乘风再去，换了个老板，馄饨也变了味道。
　　那天乔乘风有些难过，因为原来的馄饨很好吃，可他的弟弟吃不到了。

　　“周姐，两碗馄饨，谢谢。”
　　“好勒！马上好！”老板娘认识乔乘风，招呼他去坐。

　　宋越屿已经挑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了下来，乔乘风走过去，抽出一张纸，帮他把身前的桌面给擦了一遍后才坐了下来，“有油，你衣服别碰到。”

　　宋越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校服，笑道：“校服而已。”
　　乔乘风不置可否，他记得小时候宋越屿就有洁癖。

　　他看着他，少年的发型已经被风吹乱了，有几根头发不守规矩地翘起，乔乘风忍住薅一把的冲动，问：“你早上是去拿书？”

　　“嗯。”宋越屿也回忆起了早上他和他哥在教师楼的偶遇，“班主任让我去领书。”

　　乔乘风等了一会儿，可对面的人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在升旗仪式出现在教学楼的意思，于是他问：“你上高一还是高二？”
　　“高二。”宋越屿很随意地说：“这也是我养父的意思。”

　　乔乘风没什么表情，他点点头：“那你选了什么？”

　　宋越屿狡黠一笑，俊秀的脸庞更加生动：“我选了历史和地理。”
　　乔乘风皱起眉，“你选了文科？”还是历史和地理。

　　乔乘风少有的脸色突变，宋越屿反问：“我喜欢历史，不可以吗？”
　　乔乘风被噎了下，在他的价值观里，选科从来不会和“喜欢”挂钩，就像他选择的是物理和生物，因为别人说选这个以后学的好可以做医生。

　　但宋越屿不一样，他在国外长大，生活又无忧无虑，的确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任何选择。

　　那短暂的惊讶很快从乔乘风的脸上消失。
　　老板娘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馄饨过来，小门店里也挤进更多人，乔乘风敲敲筷子：“吃吧。”

　　他说完，习惯性地去找桌边的醋。
　　可奇怪，这桌上没有醋，就在乔乘风想起身去拿瓶醋时，宋越屿却提早一步从后桌捞了瓶醋递给他。

　　乔乘风一时愣住，忘记接，宋越屿对上他的目光，似乎也怔了下，但很快又笑着说：“哥你不是找醋吗？辣椒这里有啊。”

　　“谢谢。”乔乘风接过瓶子，闻言余光扫了眼那桌边的辣椒酱，再看手里的醋，又莫名想起今天上午他打球时看到的那个站在松树下又消失的身影，心里忽然窜出某种异样的感觉。

　　吃完馄饨后，乔乘风带着宋越屿去了离东城最近的一家大型超市。

　　这里明显比东城热闹多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乔乘风其实挺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怕一个回神跟在身边的人又会走丢，好多次他闭上眼就是这样的场景，往往一身冷汗地被惊醒。

　　但宋越屿明显不，他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阴影，甚至如鱼得水地穿梭在人潮里，一边走一边和他分享着他在国外的生活。

　　乔乘风还知道宋越屿的中文没有表面上这么好，比如他们路过零食区的时候，很多汉字宋越屿都不认识。

　　“我在我们那里已经算是中文非常好的了。”宋越屿扬起眉，有些骄傲的说：“别的华人家庭都很少说中文。”
　　乔乘风略微笑了笑，宋越屿推着购物车，忽然说：“这也是我想学历史的原因。”

　　他说的很正经，甚至算真诚，乔乘风不知道该回什么，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在结账时候替他付了钱。

　　宋越屿买的东西很多，有生活用品有水果零食有学习用具甚至还有羽毛球拍，加起来不便宜。
　　宋越屿站在他哥身后，没有拦着乔乘风结账。

　　从超市出来后，又赶着夜风骑了好久，才到乔乘风说的那个枫叶小区。
　　这里应该是最近几年新盖的，从外面看非常新，且绿化到位，比乔乘风住的那个破单元楼好多了。

　　乔乘风把宋越屿送到了楼下，宋越屿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问他：“哥，你要不要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