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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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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乔乘风兜儿里的小灵通响了起来,在静谧的晚间十分刺耳。
乔乘风拿出来一看,是佟热,这大小姐已经连续打了三通电话,还附了一条信息:救我!!!
佟热在一家酒店做前台,却因为长得漂亮,总是被老板拉去喝酒,喝醉了就找乔乘风,对于这种狂轰滥炸乔乘风已经习惯了,大概率是想让他去接她。
“我不上去了。”乔乘风对着宋越屿挥了下手,“你上去吧,水果记得放冰箱。”
说完,他就转身接起了电话。
宋越屿站在台阶上,垂眸看着边接电话边转车把的乔乘风,手中的塑料袋被他指尖摩挲的沙沙作响。
乔乘风找到佟热时,她正蹲在酒店旁边的灌木丛前埋着头一动不动。
这不太像她往常的样子,几乎每次来,乔乘风都会看到她醉红了脸胡言乱语耍酒疯,今天异常安静。
乔乘风抬眼看向旁边的那家“立信酒店”,然后收回目光,停好车,拎着包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佟热旁边坐下。
察觉到身侧有人,佟热埋着的脑袋抬了起来,乔乘风侧着眸,瞧着这姑娘脸上糊到吓人的妆,皱了下眉:“怎么了?”
佟热大概是清醒了,她抽了下鼻子,鼻音浓重地回:“我被开了。”
乔乘风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点点头,没说话,之前佟热也被开过,但也没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佟热挪了下身子,乔乘风余光斜她,发现她竟然从自己的短裙里抽出了一盒烟和打火机。
“……”
“妈的,让老娘喝酒就算了,还让老娘陪猪头谈笑风生。”佟热呵了下,啪地点了根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猪头也行,忍忍就过去了,猪头还想摸老娘屁股,一巴掌让他变成烤乳猪!”
乔乘风勾了勾唇角,他知道佟热的力气,平时扛水什么的比谁都轻快,估计一巴掌下去得肿半个多月。
“呐。”佟热碰了碰乔乘风的膝盖,随手递了根烟过去。
乔乘风却把她的手推了回去:“戒了。”
“嗯,嗯?”佟热扭过脸,震惊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乔乘风扇了扇自己面前的二手烟:“想活久点。”
佟热嗤笑一声,漂亮的眼睛里还泛着红,她说:“就咱这样,活得长才是折磨,早点死了拉倒。”
乔乘风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佟热忽然站起身,抬起手指着对面大喊:“大乔,2012会世界末日吧!”
乔乘风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对面的公交站牌上贴着一张电影海报,是个末日电影《2012》。
“回去吧,”乔乘风也站起身:“回去出摊。”
2012会不会世界末日不知道,但末日的前一天他们还要生活。
回家时已经九点多,等到换好衣服一切准备好把摊车推到闹市时,已经十点多了。
但是十点,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佟热是个极其容易情绪化的人,刚刚还坐在路边祈祷世界末日,现在就咧着嘴兴奋地给客人炒凉粉做小吃。
乔乘风在旁边打个下手,这个摊位的位置比较偏,视野却不错,油烟味也小,坐在这个角落,还能把整条街都纳入眼中。
不忙的时候,他经常端着个小马扎就坐在旁边,无所事事地看着这条街上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就像现在,他盯着远处的一个身影,那身影高高瘦瘦,穿梭在人群里,几乎是下意识的,乔乘风就伸长脖子眯起眼去看,但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前就来了人。
“可以给我分两次打包吗?”
乔乘风收回目光,等到他把那份炒凉粉打包完,再抬头,也找不到那抹身影了。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乔乘风并没有放心上。
他转身擦了擦手,然后捞过手机,翻开了通讯页面,宋越屿的号码没有备注,他在按键上打打删删,最后没等他编辑完一条短信,眼前忽然跳出了一个来电通知。
乔乘风走到正在忙活的佟热身边,拍了拍她的肩,示意自己接个电话。
“喂爸,”乔乘风走到没什么人的街角处,说:“还没睡?”
“没呢,打了针,睡不着。”乔海天咳了两声,静下声问:“你那天和你盛姨说什么了?我看她这几天不太在状态。”
“盛姨没告诉你吗?”乔乘风抄着兜,晚间的冷风还是有些凉的:“越屿回来了。”
他的语气就像失踪十年又回来的弟弟,如同走在路上踩到一朵野花,是件极其容易发生的小事。
电话那头静了一阵,然后是沉重的呼吸声:“真的吗?那,这好事啊!”
乔乘风笑:“嗯,他现在也回国读书了,但是一时走不开,等有机会,或者你手术做完了我带他去看你。”
乔乘风想了想,又说:“他走失后就被收养了,长得很好,真的很好。”
“是吗……”乔海天明显是被这消息砸晕,一时说不出其他话来。
乔乘风见小吃摊前围的人越来越多,就说:“好了爸,早点休息,电话费也挺贵的。”
他刚要挂断,乔海天又叫住他。
乔乘风以为他还有事,问怎么了,乔海天却没问他弟的事,反而问:“你在学校最近怎么样?”
“没怎么样。”乔乘风摸摸鼻子:“挺好的。”
“那就好,咳咳咳……”乔海天在那头咳嗽起来。
乔乘风一听他咳嗽就皱眉,那种夹杂着痰的要把肺都咳出来的粗粝声,让他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颓丧的男人捂着胸口痛苦的模样,“行了,你快休息吧,不说了。”
挂了电话,乔乘风缓了一阵,才把那咳嗽声从脑海里赶出去。
再看小灵通页面,才发现有人给他发了彩信,点开一瞧,是没有备注的宋越屿发来的。
他说:哥,晚安。
乔乘风愣了下,也回了句晚安,随后拍拍袖子走向了小吃摊。
这一周似乎过得特别快,也许是因为不在同一幢教学楼的原因,乔乘风除了周一,就没再偶遇过宋越屿。
放学他弟也没再找过他,但乔乘风知道了宋越屿的班级是高二十一班。
起因是周四那天南湖又飘起了小雨,乔乘风坐在窗边,听着物理老师讲一道听不懂的变速题,看着窗外的雨越下越急,他微微皱眉,从桌肚里掏出小灵通,给宋越屿发短信,问他带没带伞。
让他意外的是,他弟回的很快:没有呢。
乔乘风又发:你在哪个班?
宋越屿:十一班。
乔乘风收起小灵通,从后桌把尤鹏的伞抽走了,又扣着自己的伞,起身报告,说自己要上厕所。
雨势淅沥,乔乘风打着伞,穿过广场,在高二的教学楼前停下脚步。
每个教室都还在上课,读书声夹在雨声中传进耳里,乔乘风却被教学楼前在灌木丛下躲雨的小橘猫吸引了目光。
小橘猫步伐飞快,喵了一声就留下一地雨渍,跑了个没影。
乔乘风收回目光,十一班就在一楼,这条长廊的尽头。
在长廊边上的教室都有窗户,上课时候有人经过难免会瞟几眼,乔乘风没有刻意躲闪,但最后他只是把伞放在了十一班的后门位置,并没有经过十一班的窗户口。
乔乘风发短信给宋越屿,说伞挂在后门上了,黑色的。
发完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上课好好听讲,不要看手机。
宋越屿没有回。
除了这一次,他们就没什么交集,直到周日那天,尤鹏搞了个聚会,时间定在晚上六点钟,并且给乔乘风下了死命令,说让他小测结束后必须去。
乔乘风算了下时间,五点半考完英语,并不冲突,想着下周尤鹏就走了,他也不好拒绝。
尤鹏定的地方是个娱乐会所,叫星尚,会所装潢绚丽,乔乘风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飘出来的酒味和烟味,掺杂在一起,挤压着他的肺部。
服务员领着他去包厢,打开门的瞬间,乔乘风动作一顿,包厢里十分嘈杂,人也多。
他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在一群烫着头染着发的社会青年里显得尤为突兀。
尤鹏正在和别人打牌,先扭头看到乔乘风的是站在他旁边的人。
那人插着腰,穿着个短袖,露出的臂弯上纹着刺眼的青绿纹身,乔乘风也认得他,他是职高的人。
乔乘风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上次和职高的人打架,这纹身男就站在被他一脚踹断肋骨的林奇旁边。
“乘风!”尤鹏也注意到了进来的人,扬着臂喊他。
一时间包厢里的人都朝他看过来,乔乘风面无波澜地走过去,尤鹏放下手里的牌,指着身边的人挪个位置给他。
“坐我这里。”李路站起身给他腾了个位置。
乔乘风也不客气,坐下来后看了李路一眼,低声问了句:“那人怎么在这儿?”
李路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纹身男,他问:“你说小步?他在这儿很奇怪吗?”
乔乘风没说话,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他没怎么跟着尤鹏出去混,似乎发生了不少事情他不知道。
“鹏哥,这是哪位啊?”那个叫小步的纹身男嬉笑着看向乔乘风,“怎么还穿个校服?”
尤鹏的目光也在乔乘风格格不入的校服上绕了一圈,随后抬手揽过了乔乘风的肩,对着小步说:“看看,你不觉得他脸熟?”
小步闻言皱起眉,乔乘风抬眼看他,两人对视,小步拍了下大腿,“想起来了!是你把林奇那狗逼踹进医院的?!”
尤鹏哈哈大笑,端了杯酒顺手递给乔乘风,说:“乘风那一脚让那孙子半个月爬不下床,你们都学着点,别一个个瘦成干儿被人一踹就倒!”
周围一圈人都哄笑,唯独乔乘风,依旧没什么表情,当时他踹了那一脚后,学校对他做出了通报批评的处理,他爸领着他去找年级主任道歉,才没被开除。
乔乘风接过酒杯,没打算喝,但就这么攥了一会儿,旁边人的挤攘就让杯子里的酒歪斜着洒了出来。
洒到了他的校服上。
乔乘风微微蹙起眉,有些烦躁,小步又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往他面前递了根烟,还叫:“乔哥,好牌子的。”
“……”乔乘风抬起眼,他有些近视外加散光,昏暗的环境里,根本看不清面前人的长相,但那股靠近的烟味太难闻了。
“谢谢,但我不抽烟了。”
乔乘风说完,就起身往包厢门口走,路过正在玩牌的尤鹏,他矮下身拍了拍他的肩,示意自己出去一趟。
没什么好事的李路却走上前堵着他追问:“乔乘风,上哪儿去啊,这么多人玩牌也没看你玩,来一局呗。”
乔乘风和李路并不是很熟,但知道这人是个混子,平时对自己客气完全是因为尤鹏,他微微蹙眉说:“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李路却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他轻笑了一声,内含嘲讽故意道,“我们不来钱,放心。”
乔乘风知道,如果不是尤鹏,他和那个纹身男都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偏偏尤鹏还故意拉着他:“乘风,知道你最近改性了,不过玩一局也没什么,就当给我践行了,下次兄弟几个再聚,不知道猴年马月。”
就在乔乘风被推搡着向前走时,他扯扯校服,兜儿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
“我接个电话。”他抬抬手,拿出小灵通,也没来得及看清来电人,直接就放到了耳边,想隔绝身边的嘈杂。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紧接着是个他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哥,你现在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