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誓之尘》月上苍华

12、12

　　坐在酒吧里，冷眼看着眼前两鬓有些苍苍、神色无奈沮丧的中年男子，夏侯焰一脸深沉，感觉宛如平静海面下的汹涌暗流。
　　他，夏侯尊，是他夏侯焰户口薄上没注明的父亲，一个向他妈妈提供精子产下他的参与人，一个只需享受而务须负责的可耻男人。
　　他，夏侯焰，深深的瞧不起他，夏侯尊、一个在夏侯家族中有名无实的二少爷，一个没用的软弱男人。
　　是的，他瞧不起甚至是恨，这个在血缘上他应该称之为父的窝囊中年男人。即使这人真心爱他妈妈，即使这人真心爱他这个儿子，他仍不会给这人好脸色，甚至称他一声父亲。
　　当年生活拮据的妈妈义无返顾生下他时，这男人在哪里？在他豪华冰冷的家里陪他名义上的妻子，因为她怀孕八个月。
　　当年有一餐没一顿的日子里，受人鄙视、被人欺负的日子里，这男人又在哪里？在他的家族中争抢着副总裁的奢华肥油位子，因为他要权势。
　　当年他一再呼唤爸爸这个称呼，望着那些有爸爸疼的幸福的孩子。有爸爸撑起一片天空的无忧孩子流口水羡慕时，这男人在哪里？在美女佳肴香酒里沉醉，因为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当年他偷东西，四处打工时，他和妈妈的泪流干了又流时，他和妈妈的手脚又肿又流血时，这男人在哪里？在他的王国里呼风唤雨，享受着他的权力，因为这是他认为理所当然。
　　当年他重病时，当年妈妈积劳成疾时，这男人又在哪里？在哪里？
　　哈哈，即使把他的舌头拔下，把他的头拧下，他死都不会叫这男人一声，因为他不配！
　　儿子眼中闪耀的不屑和怨恨让夏侯尊深感无奈的叹气，为什么他明明有两个儿子，却又什么都没有？
　　举起酒杯，缀着火辣的烈酒，夏侯焰仍看着他，不发一言。
　　举手挡下他，再叹口气，夏侯尊拿出长辈父亲的态度，用劝说的口吻说：“你还未成年，不该喝酒的。”
　　放下杯子，他扬起眉，随后，他的唇在笑，他的脸在笑，他的声音也在笑，但是他的乌黑双瞳中没有任何笑意，狂肆邪佞得不应属于16岁的少年；“你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话？”
　　怒火窜上来，夏侯尊低喝：“我是你爸爸！”
　　“你是吗？”那抹邪气的笑宛若倒勾的针。
　　“无论怎样，我终究是你爸爸——”有着强调，有着无奈，更有着深深的叹息，怒火瞬间熄灭，可是灼伤仍在。
　　45°的仰首，夏侯焰笑开了，宛如月光下的昙花，又似雾里的月季，这是一记可以迷倒很多人的笑，然而却充满讽刺，仍是重复，针这东西呀，有时候不见血是不甘心的：“你是吗？”
　　“……”一阵沉默，夏侯尊按压太阳穴，久久才说：“当年我根本不知道暖暖怀了你。我已经在尽力补偿你们母子了。”
　　“你约我来就是要说这些？”抓起一旁的红衬衫，站起身，夏侯焰转身就要走。
　　“等等！”连忙喊住他，夏侯尊也站起身，有些紧张的说：“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你想在哪举行party？”
　　“不劳你夏侯二少操心。”丢下这么句回答，夏侯焰的背影在变幻无彩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无情，特别残忍。
　　看着头也不回的红色背影，夏侯尊颓废的跌回椅上，一口紧接一口的灌着酒，恨不得马上把心，把思绪，把感情全部麻醉掉，如此，他就不会如此痛苦。然而，唉，借酒消愁愁更愁。
　　倚着墙，夏侯焰闷闷的抽着烟，他很少抽烟的，只有在心底低弥时。吐出的烟雾朦胧了他的表情，朦胧了他的脸。45°的仰首，他在笑，却一脸阴沉。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顿足，看着如此帅气却让人心疼又害怕的少年。罂粟，或许就是如此吧。
　　对面，正在逛超市买东西的少男少女二人沿途走走停停，冷漠的少女面无表情，沉默寡言，仿佛对任何东西都没兴趣；活泼的少年，灿烂阳光的笑容，一会看看这一会看看那，对什么都感兴趣，不时侧首沉思，不时比较着。无疑的，即便他们脸上都有着触目惊心的乌青淤痕，他们仍是引人注目的焦点存在，一如对面那少年。
　　“姐，这个如何？我觉得好可爱。就这个，好不好？”爱不释手的拿着我爱罗坠饰的项链，尉迟初双目闪闪发光地询问道。
　　可爱？哪里可爱了？这个双手环胸，一脸冷酷残忍孤傲的我爱罗哪点可爱了？尉迟冰洛着实看不出来。但是见他一脸喜欢，所以她没有摇头。
　　欢呼一起，尉迟初又继续前进，继续寻找合意的礼物。有什么呢，好期待啊。
　　耶——，好幸运喔，又叫他相中了一样，一套最新发行的软件游戏！哟呵～真是太棒了！
　　须臾，东西买好后，两人没有多逛，直接去结账。
　　最先看到夏侯焰的人是尉迟冰洛，就在尉迟初排队结帐时，就在她下楼等处时。她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继续等人。
　　须臾，尉迟初跑出来，笑道：“回家吧。”
　　若无其事的，尉迟冰洛很自然的让弟弟走在里面，挡住他看向对面的可能。事实上，她不喜欢夏侯兄弟，尤其是对面那人，因为他们瓜分了弟弟对她的重视，瓜分了她在弟弟心中的地位，这是她一直以来所无法平衡的，更何况，今晚这些礼物是为……
　　走了一段不短也不长的路，突闻尉迟初大叫道：“糟糕！我把东西落在里头了。姐，你先走，我很快就追上来。”
　　一把拉住转身就要回头跑的尉迟初，尉迟冰洛淡淡地说：“我去。”
　　“哦，好。”困惑的看者姐姐，尉迟初不懂也觉得奇怪，一向讨厌人多的姐姐竟然会首次主动往人多的地方走。
　　然而，上天总是爱捉弄人的，一如你越是期待着某件事发生时，也死都不发生；同样的，你越是不愿某件事发生时，它就偏要发生。
　　就在她刚进入超市后，夏侯焰就举步离开，与她的弟弟刚走的路相同。所以的，他看到了她弟弟，她弟弟也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