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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白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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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气公司的催收员来得很准时。第二日上午九点整,许策草草吃完早饭后往楼下张望,正看见路边驶来一辆挂着天然气公司标牌的小面包车。他让系统收拾碗筷,自己匆匆走下楼梯迎了出去。开面包车来的是个很俊秀的年轻人,而且态度非常客气,一下车后就主动伸手问好,还相当殷勤的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叫白锦,是专业负责这一块的天然气事务的,许先生您叫我小白就好,称呼工号也行。”年轻人握住许策的手笑容满面:“我们都是为客户服务的,所以许先生您有什么需要直接打我电话就成,随叫随到的。”
许策受宠若惊,心想这个世界的服务态度未免好得也过于离谱了,当年银行客服求着自己开信用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殷切周到……再想一想自己今天的目的,许策良心竟然难得的有了一丝隐痛。
于是他赶紧岔开话题,说大热天赶过来实在不容易,请白锦到院子里喝点凉茶避暑。昨天和天然气公司定好时间后,许策和系统绞尽脑汁想把一楼给清理干净,然而里面书山书海已经完全不可收拾,杂物中还夹杂一堆能令人心肺骤停的奇葩东西。他们努力半晌后只好无奈放弃,只能将庭院打扫好招待客人,顺便还找了几张床单将一楼的门口窗户遮得严严实实,免得催收员一眼瞥见什么古怪玩意儿,当场来个昏厥在地。
——幸好自昨日起,庭院里那些能拉出五马赫的超音速母鸡就莫名消失得无踪无影,至今不见痕迹,否则他们搞不好还要吃一套眼镜蛇高速机动。
但他邀请刚刚出口,白锦俊秀面容上却明白无误的浮出了一点紧张的神色。
“您说……”他小声道:“请我进去喝茶?”
“这么大热天的,总要喝一点饮料嘛。”许策点一点头,又委婉劝道:“是公司有规定吗?放心啦没什么的,我这里准备的也就是普通的冰镇凉糕,连雪糕都没有的。”
白锦迟疑了片刻,终于小心点头答应,从车里拎出了一个黑色的提包。许策开了院门领客人进去,请他在石桌边坐下之后,又端来了一盏热茶。白锦赶紧起身接过,低头轻吹水雾,却不由咦了一声:
“……许先生,您这茶盏可真是别致啊。形制真的是很罕见的。”
许策愣了一愣。这套茶具还是他从一楼书房里抢救出来的残存品,但杯底的花纹实在怪异不可辨识。他下意识笑了笑:
“白先生真是博学,我们可不太懂这些。”
白锦极为谦逊,赶忙说自己只有一点浅薄见识,只不过是看着这茶盏实在有趣而已。
“……您看到它杯底那些花纹了吧?”他指着杯底道:“这其实不是花纹,而是文字,只不过是生造出来的文字。据说武则天曾经在斋戒时曾蒙神明赐福转运,所以特令工匠造了一批茶具来供奉神明,上面都描上了她自己造出来的新字——好像那位转运的神明还和鲤鱼有什么关系,所以您看,这文字都是鱼形状的……”
许策手微微一哆嗦,不觉从茶壶里撒出了一点热水。
但白锦兀自介绍得兴高采烈,并没有注意到许策面色小小的变化——实际上他悄悄还松了口气:今天这一次拜访极为特殊,绝不容有丝毫闪失;原本白锦还颇为忧虑,但而今总算找到抓手了。这种武则天亲笔所绘的鲤形转运文字极为罕见,若非对此多有精研,怎么能收集得这么全面?至于许先生所谓“不太懂”,只不过是谦辞罢了——或者换句话说,就等着人捧呢。
而正巧他白锦也对此道颇为精通,这不正好就能迎合上客户的口味了么?
于是白锦大感兴奋,介绍完转运文字后将茶杯抬起,一眼便瞥到了茶杯下那块石制的杯垫,不由又咦了一声,奉上马屁:
“许先生,说真的您这眼光太厉害了。我们这种见识短浅的,那都想不到杯垫居然还能这么用心啊!”
许策:“……什么?”
“您看看这上面的花纹。”白锦也不怕烫,小心将石块捏了起来来,显露出上面纵横交错的纹路:“这花纹也是有来历的。据野史的传说吧,汉武帝当年征匈奴时马匹多有病死,大大打击士气。武帝因此斋戒求神,梦到了一位神人为自己转运,赐下了能安定牲畜的神术。武帝大为感念,因此在昆吾石上雕刻下了祈福的咒文,献予神明……”
他仔细摩挲着石块,突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而且您说巧不巧,这祈福的咒文也是鲤鱼形状的!”
许策嗖一声站起,甚至都顾不得滚烫的茶壶了。
“白先生您慢慢看着,我先去瞧瞧厨房里的凉茶和凉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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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许策的身影消失在一楼门口,白锦恋恋不舍的放下了茶杯,再悄悄将手插进口袋。借着背包的遮挡,他悄无声息取出了手机。他把手机调为了高清摄像模式,仔仔细细扫描过石桌。
屏幕上很快跳出了一行字:
【灵石碎片(疑为补天石残留)】
白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收敛心神,小心移动镜头。这一次拍到的是石桌上的几片枯叶。然而手机扫描了片刻,却只弹出了一个通红的警告框:
【未知植物,高危】
于是白锦吸了第二口凉气。
他小心翼翼再举高了手机,尽力将庭院中所有的杂草和灌木都纳入镜头。而这一次屏幕有了变化,不再是简简单单一个警告框了——叮当一声响之后,它弹出了127个警告框,全是【高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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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策喘着气走进了厨房,犹自觉得脑子发懵。他随手放下茶壶,忍不住抬手擦拭额头。
伪装成一只公猫的系统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喵喵叫着问候,声音却稍稍有些紧张:
“那个催收员很难对付吗?”
“不,催收员其实人挺好,是院子里那堆东西出了问题。”说到此处,许策仍然感到一阵后怕:“我了个去——还好没把人请进来,否则非露馅不可。”
他这句话说得不清不楚,于是登时将系统搞得更为紧张了。它猛地跳上灶台,左右张望一眼,鬼鬼祟祟的压低了声音:
“他发现楼里面的不对了吗?”
许策一愣:“楼里面?没有啊——你在说什么?”
“喔喔喔没什么大事。”系统立即知道想岔了路,赶紧顾左右而言他:“没事的,我已经把洋芋送上去了,他可以慢慢数……”
“洋芋?你到底——”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白锦嗷一声尖叫,凄厉高亢畏惧之极,似乎还有哐当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许策顾不得逼问系统,转身就奔出门去。却见白锦已经从石凳上倒翻了下去,犹自抖着手惊恐指向二楼。
许策顺着手指往上一看,登觉心脏迅猛下坠——原来二楼的窗户已经打开,探出了一个魁梧雄壮的中年男子,头戴乌纱折上巾,身着明黄圆领纱袍,前胸及双皆肩有蟠龙。正是不折不扣的明代皇帝服制。
但这可不是为一个突然出现的皇帝大惊小怪的时候。许策绞尽脑汁,正在竭力思考着怎么说服白锦楼上只是一位汉服的cosplay爱好者,却听白锦抽搐两下,终于从恐惧中缓过了一口气气。
于是他又尖声叫了起来:
“洪武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