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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千湖垆酒(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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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能轮到我说话了吗?”斗篷男第三次问道。
三人皆沉默了。
见三人不说话,斗篷下的人便知道该自己好好讲了。
“这里是千湖垆,大家都知道吧?”他慢悠悠地问道。
三人被他这一句废话搞得没头没脑。
“千湖垆最有名的特产就是雪酒。附近雪山上积雪融化下流,成为当地人酿酒的原料。”斗篷男却是全然不顾他们仨的反应,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雪水清冽,酿出的酒自然也甘凛。不过大家好像都没想过,为什么偏偏就雪水酒这么好喝呢?其他地方可不乏山泉甜水,但这么多年,也只出了个千湖垆是酿酒名地。”
童藤童萝越听越不对劲,中间隔着个被傀儡抓住的关清之就开始咬耳朵。
“这人在干嘛?”
“在当导游?”
“我看他是有病。”关清之忽然冷静下结论。
那人的眉眼被斗篷挡住,不知是否看见了他们三人在交头接耳,继续说道:“过程大家想必没耐心听,我就直接说结论吧。因为这里的下流的雪水不是单纯的雪水。是尸水。”
三人又沉默了。
“而这正是我要卖给你们的线索。”说完这句,斗篷男子便不说话了,只伸出一只手,弯了弯青白的四指。
意思是给钱。
童藤童萝摸了摸身上,摸出两个荷包来。正准备一起扔给来人,却被关清之用空气墙挡住弹了回来。
“是你们俩傻还是我疯了?管他酿出来的是酒水还是尸水,这跟道士行踪线索有什么关系?”
斗篷男却也不急于解释,但笑不语。
见这边这个态度,关清之更加不想给钱了。这人来得古怪,卖线索就卖线索,把他们牵扯进这么一桩猎奇事件,其用心之险恶显而易见。
关清之刚要下一步动作,周身忽然一紧——他被双胞胎的傀儡抱住了。
就像被跟人同高的蜘蛛抱住一般,关清之全身寒毛都立起来了。他眼睁睁看着傀儡较短的两只胳膊锁着自己胸脯,较长的两只手自自己腰部交叉而下缠绕腿部。
“趁我还有点理智,放开我。”关清之咬牙切齿说道。内心的恶寒怒火如荒野大火般燎原开来。
但双胞胎罕见的没有因惧他而放手。而是一脸严肃地对斗篷男说道:
“你这些傀儡。”
“都是活尸吧。”
“他们身上是真的人皮。”
“所以我们一开始没感受到他们的灵力波动。”
“这不是猎妖人的术式能做到的。”
“这是道士用符咒实现的驭尸术。”
关清之听到这里,有些明白过来了。
那人依旧但笑不语,维持着伸手要钱的姿势。深深的兜帽下罩出的阴影蔓延到弯起的嘴角,模糊了表情。
关清之闭眼深呼吸,周身的傀儡手臂关节应呼吸律动而破。他轻巧地挣脱抖落残肢,用风托起那两个沉甸甸的荷包,扔向斗篷男。
他本是随便乱扔的,也没特地瞄准准头。但那荷包飞到空中后就像长了翅膀和眼睛,自己乖乖飞向斗篷男骨色的手中。
斗篷男掂了掂,说道:“果然童家二公子和三公子是不会食言这点小钱的。”
关清之更惊疑了:“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
斗篷男奇了:“异瞳双胞胎,善用傀儡术。这么明显的特征,要还猜不中,我未免也太不行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毕竟童家败落,这几年圈子里还有谁不知道呢?童家幼子纵妖杀了参家前任家主,致使童家长子残疾,还被自己父亲驱逐……”
“你说够了没?”
童藤一反常态,冷冷说道。
童萝也不再接哥哥的话,直接指尖一勾,斗篷男手中的荷包便化形破态,外层的织锦花纹在一瞬间变得透明,变成了水之术式缠缚住男子的手,逆流而上锁住其关节。
水流仿佛有自己意识般,分出众多小手般的支流。其中一条便直接摸上男子的兜帽,直接往后顶去,掀翻开来。
帽下脸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关清之揉了揉眼睛,而就是闭眼揉的这几秒,他就发现自己快忘了刚刚看到的那张脸。
他再睁开。眼前的脸再次出现,然而他也不敢肯定刚刚是否看到的就是这张。
“长得好大众啊。”他直言不讳。
斗篷男被掀了兜帽,既没下一步动作也不生气,任由荷包化水,内里装着的璀璨颗粒跌落手心、卡在指缝,听着宝石没入烂泥的“噗”声。
他手上的水流开始变形成水枷,马上要进一步锁住其肩胛。
斗篷男皱眉:“有点痛呢。”说罢其右臂便燃起火焰来,流水被迅速烤成嘶嘶白汽,消弭于空中。
三人自然没错过这个能观察其灵力颜色的机会,但白汽浓厚如乳,遮蔽住了其灵力焰光。
斗篷男甩甩手,扭了扭肩膀,继续说道:“既然童公子们给钱了,我自然是还没说够的。”
童藤童萝面色俱冷峭,身上的低气压让连日来跟他俩作威作福的关清之胆战心惊。
他从前只知道这对双胞胎爱捣蛋,常日里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嘻嘻样儿,从没见他们把什么事真放在心上,更没见过他俩如此苦大仇深的样。
“你到底是谁?”
“你要干嘛?”
面对这两句问话,那张大众到转目即忘的脸歪了歪:“要回答第二个问题很简单,我是来卖你们线索的人。第一个问题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他继续说道:“二位既然已经看出了这是道士的驭尸术,也应该知道,千湖垆七十二村庄,少说也有上百人。刚刚三位与我见面时问我是不是操纵这些村民傀儡的人。你们觉得,有可能吗?”
三人低头看着匍匐爬向斗篷男身边后、便停止不前趴在他脚边的村民,一个个脸部侧贴地面,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这边,两相视线交汇于空中。
那斗篷男也低头看着傀儡,顺便就一脚踢歪一个离他过近的头,折在后背上。
“……”
虽然不太像是他的傀儡,但这人也够危险的。
“操纵这些村民尸体的。”
“是道士吗?”
斗篷男继续回答:“是道士的。但不是你们找的那个。”
村民傀儡们仿佛失去了活力的纸人,趴在地上越来越软瘪。刚刚被踢翻的那个头此刻也扁扁地贴在其后背上,看上去竟像一堆堆叠的人形被套。
“操纵这些村民傀儡的,是你们找的道士都烟子的师父,仙元子。”
关清之听到这,有些想起来当年的事了,但也只模模糊糊有个大概印象。
“道士师父不是早就死了吗?”
“对。但是千湖垆所有的村庄还在照常运行,‘村民们’也在继续酿酒。”斗篷男答非所问。
三人的脑子理了过来,顿时脸色十分难看。
若这人说的都是真的,酿酒的原料包括了尸水,这里全是只剩下皮囊的村民在继续开窑造酒,源源不断的尸水又是哪来的?维持这些村民活动的符咒又是哪来的?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偏偏这答案是最不可能的。
“那个死道士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关清之开口打破沉默。别的不说,就那道士当年天天时刻念叨同类相残必遭天谴的死板劲儿,不是能装出来的。
他不相信道士会干这事。
“会不会干,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斗篷男足尖传来微微颤抖的触感。看来时间快到了。
“你们不是想找到他吗?他前几天刚运酒出发去送货了,要不跟过去问问吧。”
说了半天,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那他的目的地?”
“是哪里?”
斗篷男一直散漫的目光忽然颇有目的性地瞥过关清之,虽然只是极轻极快的一眼,却让关清之浑身不舒服。
他一直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谁看他,谁不怀好意地看他,不管什么角度,他总是能在视线投到身上的瞬间感知到。
“是清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