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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从前看书中写到“山中无日月”,如今自己身在其中才真切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意。
      一开始花卿浓还算着日子,后来不知为何落了一天,从那日起,便忘了自己到底来了此处多久。
      她从前花天酒地时尚觉得人间无味,如今被迫待在这毫无娱闲的山里,反倒觉得日子没那么难熬,早晨被鸟鸣唤醒,看看美人舞剑,侍弄侍弄院子里的野花野草,吃一顿饭,同凤连舟拌两句嘴,中午小憩一会儿,看一会儿书,再吃一顿饭,便等着夜色降临。
      若要用两字来形容如今的生活,便是——舒坦。

      一切都还凑活,除了有凤连舟的存在。

      “我说你,怎么能这么倒打一耙?我都说了,是你自己半夜里钻进我怀里的,关我什么事。”
      花卿浓抱着被子瞪她,“本宫从来没有这样的习惯!”
      “那谁知道呢?”凤连舟笑得欠打,“或许是从前没有,见了我便有了。”
      “你这个登徒子!”她抬手要打,凤连舟有心逗她玩儿,让了她两招,最后一个巧劲将人圈进怀里,“云华,我如今是你的夫君,在我怀里醒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便随了自己的本能又如何?”
      “你放开我!”

      于是这一天,又是从早到晚冷战的一天。
      在惹公主生气这件事上,凤将军从来没有失败过。

      下午时,花卿浓看完了那本《农说》,去书房里找新书。
      书房里满架的书,从古今策论到民间话本,全都混杂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收拾的人不怎么读书。
      她找了半天,才从一堆话本里找到一本《清世论》,看起来像是名家之作,可拜读一番。
      椅子搭在院外的一棵杏树下,不远处凤连舟正在提剑搅动风声。本来只是打发时间,没想到花卿浓竟然被这书吸引住,其中描写的民间风俗、百姓生计被作者揉成字句,摊开在看客眼前,一本薄薄的书册,几乎囊括了一整个时代从兴盛到衰弱的悲哀过程。
      书并不长,囫囵一遍看完,感觉自己跟着作者在百年前走了一遭,可抬头,眼前却还是斜阳未至,天光大亮。

      花卿浓觉得自己的身体传过一阵酥麻,不禁凝眉,而视线所落之处,恰好是凤连舟所在的地方。

      “将军沙场百战,换大国十年安稳,帝王昏聩三载,百年盛世将倾。”
      “官家不仁,眼中所窥不出朝堂,而天下百姓各有其家,社稷绵延千里。”
      “当清圣听,当肃朝堂,当以黎民为己任,还天下于天下。”
      ……

      字字句句皆是叛逆之言,却又无一不在理。
      书中的这几句话下面,都用朱笔画了浅浅的记号,有一些甚至还写了标注,一两个字,却难掩风骨。
      这字是谁的?前人的?还是书房主人的?

      “看什么呢?”凤连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弯腰看着她,长剑背到背后。
      “凤侯爷……”花卿浓越过她的肩膀看着那把剑的剑尖,半晌又回到那双凌厉的眼睛,“杀过多少人?”
      凤连舟思考了一下,回答:“很多。”

      “怎么想起问这个?”
      花卿浓没回答她,继续问:“你当年走时说人各有命,你信你的命,那在你心中,你的命是什么?”
      她的目光太炽烈,凤连舟觉得自己心头有些东西正在皲裂,她偏过头去,“多少年前的事了,记不得了。”说出来多好听啊,好听得像是假话。

      她转身要走,花卿浓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习武之人都有身体反应,握着剑的手被一碰,下意识就要反击,但脑子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谁,瞬间将差点出鞘的剑扔到了远处。她警告:“你这样很危险!不要在背后碰我。”
      花卿浓只是自下而上看着她,一双杏眼眼带无辜,让人不忍忽视。

      凤连舟蹲下来看着她,“你想知道,可我说出来你怕是又要生气。”
      “你说。”
      凤连舟牵着她的手,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凤连舟曾在凤家祠堂立誓,一世忠君,绝无二心,在边防死守国界,在京都护卫国主,不论何时,都要做大周的第一杆枪,以及……”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手上的力度也加大,“可如今的凤连舟,不再是镇北侯,是乱臣贼子,是皇帝亲封的镇北王。勾连地方,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强娶公主,我人生在世二十四载,不忠不孝不义之事做了个遍,十分初心,剩之一二。”
      她苦笑一声,“你若问我当年所信的命是什么,那大可往高风亮节处想,但如今,我早已不信命。”什么武将之责,什么忠义孝悌,不过是位高者把持局势的工具罢了。她一家忠义,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从那日起,她便再也没信过命。
      死后入地狱也好,无颜见家中父老也好,这一条路,她是必走不可。

      花卿浓坐着,凤连舟单膝蹲在她面前,明明花卿浓应该是强势的一方,此刻却有种被看透的感觉,让她觉得危险。
      她下意识问:“那尚未丢失的一二,是什么?”
      凤连舟低笑一声,额头就近抵在她的膝盖上,“不能告诉你。”

      她鬓发抚过花卿浓的指尖,那一点瘙痒直逼心口。“……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会知道的。”
      凤连舟站起来,顺手也将她拉了起来,“我教你练剑吧。”
      “什么……”

      她话未说完,剑柄就被塞进了手心,凤连舟从身后贴着她,握着她的掌心,出剑,她整个人被带的往前一扑,被凤连舟及时扣住了腰。
      她转头去质问:“你又发什么疯?”
      凤连舟握着她的手挽了个剑花,看着她笑到:“没什么,找点乐子罢了。再说,你总有一天能用上。”
      这话听起来太不吉利,花卿浓皱了皱眉,“你别咒我。”
      她像个木偶一般在人怀里任人摆布,逃也逃不开,最后干脆放弃。“那你就用心教,但凡我学有所成,第一个就用在你身上。”
      “好啊。”剑刃掀起劲风,衣摆翻飞,一黑一红,搅在一起,莫名有种缠绵悱恻之意。

      夜里,明月高悬,清亮月光透过窗户缝隙透进一缕光线,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缕光被从中间截断,只一扑扇翅膀的细微声响,床外侧的人却猛地睁开了眼。
      凤连舟眸间清明,轻轻将压在花卿浓脖颈下的手抽出来,对方梦里也下意识要跟过来,她支起身子安抚地拍了拍,起身下床。
      “……你去哪儿?”
      心里猛地一坠,凤连舟转头,看见花卿浓并没有醒,只是伸出一只手松松抓住了她的衣摆。

      “我……起夜,很快回来。”
      “哦……”
      她这依赖的姿态让凤连舟心头一软,忍不住俯身在她额头上碰了一下,“也只有睡梦中能这样好声好气对我。”

      花卿浓已经重新睡熟,没有回答她。

      凤连舟推门走出去,看到了书房门前停着的鸽子。
      夜半三更,她点了蜡烛,在桌前铺纸写字,字体苍劲有力,风骨天成。
      半柱香后,鸽子乘着月色飞远,凤连舟也回到屋内。

      花卿浓似有所感,向她这边蹭了蹭。
      凤连舟撑着脑袋看着她,伸手捏捏她的鼻尖,“云华?”
      “五公主?”
      “花卿浓?”
      “阿卿?”
      “卿卿?”

      花卿浓抬手拍过来,带着被吵醒后的不耐烦,“干什么?”
      凤连舟握住她的手凑到嘴边吻了一下,躺下来和她面对面,“就是想叫你起来看看,真的是你主动蹭到我怀里的。”
      花卿浓美梦被打搅,气得不行,也不管当下到底是什么局面,凑过去张嘴便要咬。
      做惯了登徒子的凤将军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时机,趁她闭眼没有准头,主动将唇送上去,在她咬牙之前含住她下唇。

      笑话,与心上人每日朝夕相对,夜里还被投怀送抱,是个人就忍不住。
      她算是有定力的了。

      花卿浓瞬间就醒了,眼睛瞪得溜圆,伸手就要挡,但她的手也在对方手里,此刻还被人翻身压住,一双手都被按在耳畔。
      “凤……连舟……放开!”
      凤连舟觉得自己要疯了,她从不知道这人间有如此极乐之事,简直食髓知味,怎么可能放开。
      “云华……别动。”

      花卿浓根本拗不过她,只能被动承受,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逐渐感觉到恐惧和排斥之外的奇异感受。
      这个人好像实在是……温柔得过分,所有的动作都是。
      而且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受,甚至还有点舒服。

      或许是梦境未醒彻底,又或许是她逍遥惯了,一向不惧面对自己的真实感受,总之,她放弃了挣扎。

      发现手底下的人不再想逃脱,凤连舟便松了手,只虚虚握着,稍微退开了些许。
      暧昧的声响走到末尾,两人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不同于平日的柔软。
      花卿浓第一次这样近地看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在另一个人的眼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血战沙场的将军用这世间最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好像自己就是她的全部。

      令人昏头的不知是月色还是美色,她抬起了手,环住了凤连舟的脖子,眉眼一弯,风华万千,“来啊。”
      凤连舟疯了。
      月色搅乱一湖山景,碧波难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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