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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大概是头一天累的厉害,第二日睁眼时已经是晌午,花卿浓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起身走出门去。
      湖边,黑衣身影正在练剑,长剑飞舞,杀机毕现,搅乱一湖山景。

      花卿浓靠着门扉看了一会儿,拍手叫到:“好剑法。”
      凤连舟收了剑,抬手想抹一把头上的汗,不知为何却又在最后收回了手,直接向她走来。
      她目标明确,紧盯着花卿浓的眼睛,这或许是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放在生活中,实在是有些过于有压迫力,花卿浓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角。
      然而这人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站在门槛下,凑近,将额头递到她的面前。

      突然的靠近让花卿浓向后仰了下头,但好歹是一国公主,不至于没有这点定力。
      她问:“干嘛?”
      那带着些微薄汗的额头又凑近了一些,凤连舟道:“帮我擦汗。”
      花卿浓无语,“你这副身子是金子做的吗?还想让本公主帮你擦汗?妄想。”

      一阵沉默。
      花卿浓想抬腿走人,却被一把按住了肩膀,刚刚垂眸,神情称得上乖巧的人,此刻眼神带着些狠戾。
      “在这里,没有公主。”
      她语气很冷,冷得花卿浓心口一酸,甩手从她的桎梏中抽身。

      凤连舟叹了口气。

      明知道这个人不会轻易低头,逗她做什么呢?
      她走上前,拉住她的手,一把将人拉了个踉跄,“我说让你走了吗?”
      语气依旧欠揍,但好歹没有刚刚那么令人生厌。

      花卿浓愤愤地转过身来,一手擎着她的下巴,一手捏着袖子,在她脸上乱蹭了几把,“擦擦擦,够了吗?”
      带着绣花的布匹蹭得脸颊生疼,凤连舟嘶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够了。”
      被抓着手腕,花卿浓也没有表现出一点害怕,紧盯着她的眼睛:“但凡我打得过你,今日便是你死我活。”
      凤连舟气得脑袋冒烟,“花卿浓!”
      她气急,伸手想按她肩膀,花卿浓却是一扭身,趁她不备,将手伸向了佩剑。

      只听铮的一声,长剑出鞘,瞬息之间,冰冷的剑刃抵在了脖颈。
      凤连舟一愣,只见花卿浓眼神冰冷地盯着她。
      “凤连舟,你我都知道这场赐婚是什么意思,别跟我装傻,也别指望我会配合你做戏。”
      她出生深宫之中,藏拙数十年,纵使外表再怎么糊涂,心里都是清楚的。从小便冰雪聪明、睿智灵巧的五公主,从来不甘当那任人摆布的棋子。天地广阔,她或许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很清楚,一旦她同任何人建立起联系,便会被困在脚下,再没自由的可能。
      答应赐婚,是她走出囚笼的第一步,她绝不会允许自己从一个笼子出来,又转而走进另一个笼子。

      “我答应赐婚,只是因为我以为你明白我们会是什么关系。若你不清楚,那我同你,便再没有什么话好说。”
      她说这些,凤连舟都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才不紧不慢地问:“我确实不懂。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花卿浓将剑向她脖颈又偏了一些,道:“逢场作戏罢了。如你所说,此处没有看客,又何必假惺惺扮作恩爱。你既然答应了娶我,自然没了起兵的理由,我不知道你为何答应,但我知道你不甘心。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凤连舟面色从容,“你说。”
      她的心上人一脸正经,随口将她所有心意抹了个干净。“我在镇北王府待上一年,其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年之后,你向外宣布我病逝,而后的事,我绝不参与半分。”帝王家子弟,血浓于水就是一场笑话,更别说她那亲爹和亲哥哥根本就不可能有同凤连舟抗衡的力量,这天下早晚都得易主。到时候她便可以离开这漩涡,江湖自由。

      她说完之后,久久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
      “凤连舟?”
      她还没反应过来,凤连舟的手抓住剑身,一个旋身连人带剑扣在了怀中,刚刚还抵在她脖子上的剑刃,现在贴着花卿浓的锁骨。
      “啊!”花卿浓想挣扎,却被那剑刃反射的寒光闪了眼睛,不敢动了。
      这个人现在像个疯子一样,喜怒无常。

      凤连舟贴着她的耳朵,语气危险至极,“公主殿下,你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我教你的。”火热的呼吸贴着她的侧脸,“我真心真意带你出来玩儿,你却只想着如何捞好处,若是交易成功,你是开心了,我却要被朝廷讨伐。你这番筹谋,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
      花卿浓挣动了下,但那双铁铐似的手并没有半分松动的意思。
      “要不然呢,不想着自己,想着你?你真以为我们俩之间有多深厚的情谊?”

      “当然,我当年尚在京中时便千般万般对你好,离开后整又日整夜地想你念你,茶饭不思,原来在你眼里,我们竟称不上一句天作之合?”她这话听着便虚假,惹得花卿浓愈发气恼。
      “你这个疯子!你我寻常情谊罢了,从小到大向本宫献殷勤的人能从京城排到扬州,你哪来的那么大脸?!”

      她大骂:“卑鄙小人!”
      凤连舟爽快地承认了,“嗯。我卑鄙小人,那公主殿下明晃晃地利用我,又该叫什么?冰雪聪明?”
      “你!”
      凤连舟丢了剑,将头埋在她肩窝里,沉声说,“事已至此,云华,既来之则安之。”

      温热的呼吸在脖颈边搅做一团,花卿浓脑子一空,思考断了弦。

      十三岁时,也曾有过这样的一场。
      小侯爷要随父出征去北境,临行前来宫中作别,稚子戏言说到最后,她抱着公主殿下的腰,说:“我其实不想去,可是父亲说,人人有命,是人都逃不开。”
      还真是同一个人,十年前信人自有命,如今又和她说既来之则安之。

      既来之则安之。
      说得好听,仿佛只要自己放弃了挣扎,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似的。这世上的事哪有这么简单,如今的凤连舟就是一匹恶狼,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一个割据一方,起兵造反的王侯,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
      她从小生活在那权力的漩涡中,知道的秘辛比旁人只多不少,当年镇北侯战死时,不少人的态度都极其古怪,侯爷尸骨未寒,他们便上疏让父皇将凤连舟召回京城,还将手伸向边防大军。纵使居于深宫,也能察觉到当时的波涛暗涌,心中也隐隐有所猜测。
      若是她的猜测真的有几分是真的,那就凭她姓花这一点,都够凤连舟千刀万剐了。
      她哪里还敢信这人透露出来的一点温情?

      与其等凤连舟厌烦之后为人鱼肉,还不如现在就把位置摆正,想好抽身的路。
      她身上值得利用的,可以拿来当底牌的东西不多,她等不起。

      她冷笑,“你身边,难道是什么安居之处吗?”
      凤连舟怔住。
      “你赢了,万人唾骂。你输了,株连九族。你放弃,举国忌惮。有这样的夫君,你叫我既来之则安之?”
      她掰开那双手,朝屋里走去,“我等你的回答。”
      “若我不答应呢?”
      “另作打算。”

      身后,凤连舟垂着头,看起来失落不已。
      然而花卿浓没有回头。
      说到底,两人早已不是彼此心中那一抹纯净亮色,十年间各种东西沾染上身,若是还想着凭借情分求来安稳,未免太天真了。

      山间的风将人吹得清醒,凤连舟看着地上的剑,眼神晦暗。

      回到房间后不久,花卿浓肚子叫了两声。虽然才同人吵了一架,但是饭还是要吃的,所以闻见香味时,她装作出来看风景,晃到了厨房。
      凤连舟端着盘子出来,差点撞到她,“站在这里干什么?”
      公主殿下背着手假装看湖面上的水纹,“今天……天气不错。”

      身后传来一声笑,“肚子饿了?”
      “咳……”
      “啧,”凤连舟看着手里的红烧茄子,问她:“想吃吗?”
      花卿浓:盯。

      凤连舟:“叫声夫君来听。”
      花卿浓的视线从红烧茄子转移到她脸上,“你曾患脑疾?”
      “嗯?”
      “你……”好像那个智障。“没什么,吃饭。”

      花卿浓抢过盘子端走,但还是等到她来了才动筷子。
      “手艺不错。”
      “还行吧,我母亲教的。”
      “镇北侯夫人温良贤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手艺确实很好,我还记得她做的桂花糕。”
      凤连舟给她加了一筷子菜,“嗯,不过她不常做。那个时候,一群王侯子弟里她最喜欢你,每次你来了她都会做很多好吃的,我都是沾你的光。所以小时候日日盼着五公主来做客。”

      说起旧事,凤连舟的脸上露出几分温柔,“一开始只是为了几块糕点,后来也不知是从哪一日起,便是为了你了。”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总是带着笑,好几次在花园里的树上看到她走进府中,看着看着就呆愣起来,觉得花也香,草也香,太阳都比平时温和。
      那时年幼,所怀揣的也只是几分单纯的欢喜。
      看到她,便觉得开心。

      “也只是从前罢了,我如今可不会信你。”花卿浓咬着青菜说。
      “不信便不信,我这人不贪,你人在我身边就够了,至于心在不在,不重要。”
      “……疯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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