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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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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彦到底还是低估了梁臻的定力。
再次被拒绝,他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豁去脸皮,更没有死缠烂打的勇气。
他太心急了,失了章法,弄得梁臻那样难堪,事后更加避着他。
现在连信息也不回了。
祁彦惴惴难安,从昨晚回来后就一直在给梁臻发信息,所有消息都像石沉了大海,毫无回音。
所有人都知道梁臻很忙,所以只要他想,他就有无数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避他。
祁彦像个被关了禁闭的犯人,除了等待梁臻消气,别无他法。
他找不到人可以倾诉心中的烦闷和焦躁,也想不到任何办法来打破这僵局。
心中思绪万千,导致一整夜都没睡好,加上夜里着了凉,第二天起床就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梁旭早上起来见他萎靡不振,问他:“你咋啦?从昨晚回来就没精打采的。”
“没事,可能是昨天夜里着了凉,有点疲惫。”祁彦坐下后咬了一口平时很喜欢的芝士法棍,竟然觉得腻,又夹了块鸡蛋饼吃,还是觉得腻得不行,只好端了旁边的蟹黄粥来喝。
“那等下赶紧吃点药,你旧伤还没好呢,”梁旭朝客厅的管家吩咐道,“赵姐,阿彦有点感冒,你等下给他备点药来。”
管家应了好转身去给祁彦拿药。
“那咱们今天还去港城吗?”
祁彦之前跟瑜儿约好了今天要去参加她的游艇派对。
“我不太想去了,瑜儿说要出海,还准备了很多海上项目,我怕到时吹了海风越整越严重。”
他本来身体还没好全,现下又有点感冒,到时大家兴奋起来给他弄水里一通折腾,他多半扛不住。
最主要的是,他实在没心情,心里乱得很。
“嗯,我也这么想的,那就不去了。”
“我不去,你去。”
“你都不去了,我去干嘛?我同她又不熟。”
“瑜儿本来也邀请了你,是你自己每次都放人家鸽子,她人真的非常好,我还给她买了礼物呢,你去帮我给她吧。”
他想去找梁臻,梁旭在,不方便。
他这状态也不敢跟梁旭久待,怕会被看出端倪。
梁旭听他这样说还以为他给人买礼物是因为看上了王楚瑜,心中大石落地,欣然应允。
之前他还有些怀疑祁彦是gay来着。
祁彦也不知道梁旭心里的小九九,只是单纯的因为爽约而过意不去,完了又给瑜儿亲自打电话道歉说明了情况,还说等她下次来齐州,要请她吃饭赔罪。
梁旭走后,祁彦回了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感冒药让他有点犯困,却又始终无法入眠。
心里焦躁难耐,憋得实在没辙,给文殊去了个电话:“文殊哥,你知道小叔在哪里吗?”
文殊说他不知道。
祁彦不相信:“你骗我,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小叔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他什么事都会同你说。”
文殊在那边静默片刻,问他:“阿彦,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骗祁彦,梁臻确实并没告诉他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同他说去了哪里。
不过他应该能猜到梁臻在哪。
祁彦说:“我昨晚惹他生气了。”
“祁彦,他不会生你的气,不要胡思乱想,”文殊听他声音不对,问道,“你生病了吗?”
“有一点感冒,我已经吃过药了,”祁彦像个非要跟大人要糖果的小孩,“文殊哥,你告诉我小叔在哪里好不好?”
“阿彦,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比起梁臻来,文殊显然不会那么容易心软,“我和他虽然关系好,但再好我也得尊重他的隐私,就像你和梁旭那么好,不也彼此之间有小秘密么,何况他还是我老板,多少总要保持些距离的。”
祁彦会跟梁臻面前恃宠而骄,是仗着梁臻宠他,但他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无理取闹。
文殊都这样说了,他便不会再不依不饶。
“那文殊哥你忙吧,我挂了。”
文殊听他语气这样失落,又有些于心不忍,温声喊他:“阿彦。”
“嗯?”
“照顾好自己,你要是生病了,你小叔不光会担心,还会自责,他答应了罗姨一定会让你健健康康的,不要让他食言。”
“好,我知道了,谢谢文殊哥。”
提到老太太,祁彦想起一件事,他无法去向梁臻求证,不知道文殊哥愿不愿意告诉他。
祁彦沉吟片刻,对他说:“文殊哥,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
文殊没立即答应他,只问:“什么事?”
祁彦吸了口气,语气还是有些迟疑:“奶奶是不是四年前就知道我和小叔的事情?”
当初他太小了,事发后感觉自己闯了天大的祸,又伤心又害怕,还要在老太太面前强装镇定,根本没有精力去细想其他,老太太当时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便一直以为自己已瞒天过海。
现在想来奶奶太淡定了,才是不正常,他从来都不善于伪装,从来都爱七情上脸,奶奶那么精明,不可能没看出来他那时的失魂落魄。
不拆穿兴许只是为了不让他更难堪。
他能这样问,肯定是心里本就有了计较,说起来当初他被送去国外自己也有责任,如今问起来,文殊实在开不了口骗他,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是。”
难怪……
难怪奶奶之前一直催他找女朋友,临终前还特意嘱咐他早点成家,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没把话挑明,只是为了顾及他的颜面。
她不同意他和小叔在一起。
这个结果让祁彦既觉得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只是当时她怎么会来得那么及时?
奶奶自从退休后就一直在老宅颐养天年,公司被小叔打理得井井有条,梁家家族里大家也都相处和睦,不存在所谓的豪门争斗,她没有理由再派个人来专门监视谁,是小叔告诉她的吗?
还是……另有其人?
“阿彦,对不起,”文殊知道他猜出来了,也不打算再瞒他,“你小叔当时的状态不太好,我不敢擅作主张,当初是我给老太太打的电话,我没有同她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到她那个年纪,什么事都瞒不住的,后来让你出国,也是她的意思。”
祁彦心头大震,他一直以为当初是梁臻生他气了,才将他赶去国外的。
他哀求过,绝望过,埋怨过。
梁臻都不为所动。
所以后来他才赌气似的一直呆在国外不肯回来,却原来送走他也并非梁臻本意。
小叔说从来没有怪过他,是真的,哪怕他害他那样惨。
“小叔当时是不是很痛苦?”梁旭说小叔少年时被坏人绑架,被虐待过,还亲眼目睹自己好友被杀,因此生了心理疾病,那个病令他整个青春期都过得很痛苦,好不容易才治好的,结果被他害得旧病复发。
祁彦不知道梁臻发病时的症状,但能在心里具象化梁臻那时的痛苦和绝望,因为曾经就单单只是失眠,都差点逼疯他。
“阿彦,都过去了,他没有怪过你。”
“奶奶走之前是不是跟小叔说了什么?”所以她去世之后有段时间梁臻才会那样刻意避着他。
文殊也陷入了矛盾中,上次一个电话让祁彦被“放逐”四年,他不敢再乱插手他俩的事情了。
“阿彦,我不知道,那天只有他俩在屋里,你小叔没有同我说过他俩谈话的内容。”
祁彦直觉文殊还是在骗他,但他没有心思再追问了。
这个电话令他愈发恐慌起来,也终于明白了梁臻的压力究竟有多大。
梁旭说如果他是同性恋,身边所有的亲人都会怪小叔,会觉得是小叔“带坏”了他。
其中自然也包括老太太。
老太太自始至终都没有为难过他,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在为难小叔,甚至可能临去世前还逼小叔做承诺。
这个认知让祁彦感到绝望。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梁臻不愿意接受他,更多的应该是来自外界的压力,梁臻之前也不止一次跟他说过众口铄金,昨晚也说怕他受人非议,但说到底这些问题都根本不是问题。
他们并无血缘关系,也无法律牵扯,就算被曝光,众人也不过是多了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没人敢当面笑话他们。
将梁臻困住的根本原因从来都是来自他自己的道德审判和亲情的绑架。
他太过严于律己,又那样重诺。
所以每次他的胡搅蛮缠都只会让梁臻内心更加煎熬。
祁彦迷茫又无助。
他该怎么办?
上学时书上再难的题,最终都会有答案,如今这道难题,他不知道该怎么解。
后来感冒药起了效,加上昨晚几乎一夜未眠,祁彦逐渐睡了过去,再睁眼已是半下午。
他睁着眼躺在床上发了半个小时的呆,脑子里思绪混乱,想来想去又莫名生出了逆反心理。
自私也好,幼稚也罢,他还是不甘,还是舍不得,他的人生总归还是要他自己做主才行。
即便是以后可能会后悔,即便都说是为了他好,可他不愿意被这样安排。
祁彦起床收拾好自己,拿着钥匙去了车库,他没有让小周跟他一起,而是自己开车出了门。
他先去花店买了束花。
然后一路驱车去了西霖墓园。
时隔两个多月再次来到老太太的墓前,祁彦已经没有当初她刚去世时那样自责痛苦。
只是看到墓碑上老太太温柔慈祥的笑脸,还是忍不住觉得悲伤。
老太太在世时是真的把他当亲孙子一样在疼爱,对待他和梁旭从来都一碗水端平,从来都关怀备至。
祁彦永远感激她曾经的再造之恩。
“奶奶,我来看你了。”
祁彦将花放到墓碑前,慢慢跪了下去,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慢慢红了眼。
他说:“奶奶对不起,我要食言了,我不喜欢女孩子,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按照你期望的那样娶妻生子,我……我喜欢小叔。”
“我知道,你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也明白你是为我好,怕我以后遭人非议,怕爸妈不同意。”
祁彦眼里蓄了泪,神色哀伤。
“可是怎么办呢,我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他,好多好多年了,跟小叔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很开心。你以前不是总跟我说,人生短暂,开心最重要么,在国外的这几年我其实特别不开心,每天都觉得人生实在了无生趣。我尝试过去喜欢别人,可是我做不到,我每天都在想小叔,他不理我,让我很绝望,心脏都像是缺了一块,我不想那样,所以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让我没有空闲去想他,可哪怕是睡着后,我连做梦都在想他,我每天都睡不好觉。”
他眨了下眼,泪水就关不住了。
“回国后我给自己发过誓,不能再让小叔为难,这辈子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不要去奢望更多,可是还是好难啊!我捂着嘴,又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他看到我眼睛里的感情,我捂着眼睛,还是关不住心里的渴望。你以前跟我说最智慧的处世方式是从不强求别人,更无需难为自己。我太笨了,根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我总在让小叔为难,也总在为难自己,太难受了,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
“奶奶,对不起,我总是这么自私,这么任性,你不要怪小叔,都是我的错,是我在逼他……”
………
祁彦一直在墓园待到五点多才走,回去的路上小周打来电话,他没接。
过了没多久家里管家也给他发来信息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祁彦回她晚上不回去吃。
又过了十多分钟,文殊的电话也来了,就是没有梁臻的消息。
四九寒冬,寒冷彻骨,夜幕降临,马路上车流不息,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忙碌,都在往家赶。
家里有暖气,有可口的饭菜,有牵动心绪的爱人,还有欢声笑语。
祁彦没有回家,他去了酒吧。
酒吧的老板跟梁旭是朋友。
吧台里其中一个调酒师也认识他,见他一个人来喝酒,不免讶异,尤其是在祁彦让他给他随便调杯带酒精的鸡尾酒之后,小哥就更诧异了——以前梁旭带他来,每次给他点的都是像Parisette这类无酒精的鸡尾酒,好像说是因为身体不好,家里不准他喝酒,每次都被郑康嘲笑。
今天他一个人来,神色落寞,还要喝酒,显然是心情不好。
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平时被保护得很好,还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不知社会险恶。
老板不在,他也没梁旭的电话,到时喝醉了怎么办?
祁彦看他半天没反应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海伦笑道,“我给你调杯Negroni好不好?我最喜欢的。”
祁彦不懂酒,只说好。
海伦调酒的时候文殊再次打来电话,祁彦接了。
“文殊哥。”
“阿彦,你去哪里了?”
“我在外面玩。”
“你感冒了,天那么冷,还跑出去吹冷风,早点回去吧。”
“回去也只有我自己,我不想回去。”
“阿彦,你听话一点,”文殊耐着性子哄,“不要让你小叔担心。”
“他已经不理我了,”祁彦赌气道,“我给他发信息,他一条都不回我,他不会担心。”
海伦将调好的酒推到他面前,小声说:“绅士的味道,尝尝看。”
祁彦小声给他回了个谢谢。
文殊本来在那头念叨他,闻言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祁彦,你在酒吧?!你……”
祁彦把电话挂了,然后端着酒杯浅尝了一口。
冰酒入口,苦涩在舌尖漫溢开:“好苦!”还辣口。
海伦见他俊脸微皱,表情都变得生动起来,笑弯了眉眼:“你喝小口一点,慢慢品,回口是甜的,还有柑橘香。”
祁彦信以为真,又喝了一口,依旧没品出它的好来,脸都皱烂了。
他这辈子果然与酒无缘,几度的奶啤还能勉强喝两杯,稍微带点度数的酒,除了辣和苦,他品不出别的味道。
海伦无奈失笑:“我再给你调杯你以前喝的那种吧。”
语毕便重新给他调了一杯无酒精的Golden scream。
这会儿正当晚饭时间,酒吧里人不多,海伦也不怎么忙,坐在吧台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后来顾客渐渐多了起来,他便去忙了,祁彦闲来无聊,翻出手机回梁旭的微信。
梁旭他们那边特别热闹,瑜儿的派对基本都是女生,他和另外两个男的成了派对的香饽饽,梁旭简直喜出望外,抽空给他发了好多照片,巴拉巴拉嘚瑟个没完。
身旁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俩男的,其中有个长得还蛮好看,穿着打扮都很精致。
“嗨~我能坐你旁边吗?”左手边的男人笑吟吟同他打招呼。
左右被夹击,祁彦有些不自在,但也不好拒绝,毕竟旁边的座位又不是他的专属。
“请便。”他的语气有些防备。
男人坐下后,故作好奇地问:“恕我冒昧,你真的成年了吗?”
“……”
祁彦不太想理他,但他的教养又不允许,只说:“那墙上挂着有标语,未成年禁止入内。”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实在太年轻。”
那人语气听起来很真诚,但并没有博得祁彦的好感。
人跟人相处果然还是要看眼缘,席越第一次同他这样聊天时他觉得很放松,这人这样以退为进,他却只觉得他别有居心。
男人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听他说没关系,还以为有戏,正欲开口自我介绍,海伦悠悠来了一句:“嘿,我觉得……在你们把脑中的想法实施前,要不要再仔细观察一下他?”
男人朝他望过去,不明所以:“嗯?”
祁彦也觉莫名。
海伦看了祁彦一眼,依旧没把话挑明,只朝那人晃了晃手腕。
男人是个风月老手,看懂了他的暗示,这才开始不着痕迹地仔细打量起祁彦的穿着打扮来,第一眼便看到了祁彦手腕上的表,当即便明白了海伦的意思。
祁彦身上光是那块表就得三百多万,是某国际顶奢品牌07年出的全球限量款。
他虽然说自己已成年,但看起来应该也不大,顶多20出头,这个年龄阶段,这种穿着打扮,多半是个富二代,只是有钱倒也还好,就怕不只是家里有钱,否则,向来不爱管闲事的酒保不会来插嘴。
男人问海伦:“你认识?”
海伦:“岂止,我们老板也认识。”
男人这下才终于彻底死心,挑眉朝他遥遥举杯致谢。
完了又给祁彦碰了个杯:“小帅哥,周末愉快,慢慢喝。”语毕起身走了。
祁彦有些云里雾里,他知道那两人心怀不轨,心里防备着呢,却没懂海伦这出是怎么回事。
海伦提醒他:“他们在捕猎,你差点成了他们的猎物。”
祁彦不以为然:“我看出来了,法治社会,我不愿意,他还敢硬来不成。”
而且这个地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不至于……吧?
海伦摇摇头,叹气道:“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往你酒里放东西的吗?”
“啊?!”祁彦愕然不已。
“弟弟,你还是太年轻,”海伦被他的表情逗笑,善意劝告,“以后别一个人出来喝酒,尤其别理这种两个人一起跟你搭讪的。”
祁彦深觉挫败:“我知道了,谢谢海伦哥。”
海伦见他低垂了眼帘,神情有些懊恼,心里生出一种想要揉他头的冲动,但也就只是想想,并不会真那样做。
店里此时又来了客人,他抬头望过去,不由微愣住。
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正快步朝他们这边走来。
他步履如风,目光幽深,眸底似有暗流涌动,衬得那俊美的五官轮廓更显锋锐,所过之处空气的气压仿佛都变低了。
海伦不看财经杂志,不认识男人。
但来这里的有钱人很多,见得多了,便只从一个人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能判断出他的身份。
看那表情和穿着打扮,男人应该不是来这里喝酒的。
祁彦似有所感般跟着海伦略带惊讶的视线转过头,不由双眸大睁,眼里半是惊吓半是惊喜:“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