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词（每日更新）》寒月笳

1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皇上睁开眼睛，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他问侍卫长：“你叫什么名字？几品官？”
　　“属下张柱，御林军七营九连侍卫长，从七品。”
　　“朕封你为四品带刀侍卫，从今天起做朕的贴身护卫。”皇上说着，把手上的剑递给他，“朕把这把剑赐给你，庆国需要你这样不惧死亡的栋梁。”
　　侍卫长眼睛睁地浑圆，嘴巴吃惊地半张着，“皇上……”
　　“还不谢恩？”皇上又把剑向前递了一下。
　　侍卫双手捧过剑，激动地有些颤抖，猛然磕在地上，高呼：“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天到乾清宫的护卫都是有功之人，每人都多领半年的俸禄，从朕的份额里扣。”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乾清宫里呼声震天，皇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外面，眉目间的担忧外人无法察觉。
　　门外，素素和几位老公公终于松了一口气。

　　承天寺是清修之地，可是现在却并不清静。承天寺内院门之外，两拨人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
　　头戴凤冠，身着华衣的皇后在一群青灰色的僧袍中显得非常的不和谐。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尼眼观鼻，鼻观心，淡淡地说：“皇后娘娘，到承天寺探望如果没有提前预约，必须要有当今皇上或是清河公主的手谕。”
　　“皇后亲到也不行吗？”皇后踏前一步，傲然道。皇后虽然浓妆艳抹，但是掩盖不住瘦削的脸庞，和青色的眼睛。
　　老尼姑坚定地摇摇头。
　　“念给她听。”皇后冷笑一声。
　　“是。”一个小太监走了出来，从袖中抽出一卷卷轴，开始念：“承天寺乃清修之地，清修之人应断绝红尘。……为保承天寺清静，清修之人不得以探望为借口私会男子，若有品行不端，败坏清规者，皇家有权过问。”
　　听他这么念，老尼姑的额头上渐渐有了汗珠。
　　小太监念完之后，皇后微微抬着下巴，“有人上报，说承天寺有一带发修行的女子频繁会见年轻男子，这对承天寺的声誉很不好。作为皇后，我有义务维护皇家寺院的声誉，我要仔细盘查她。”
　　老尼额上的汗珠更多，但是却仍然强作镇定地说：“皇后娘娘，此事纯属谣传。”
　　“谣传吗？”皇后前踏一步，“承天寺内院进出的人都有登记，要不要我们查一下？”
　　“皇后娘娘，进出纪录只有皇上才能察看。”
　　“那我就去把皇上找来。”皇后特意把皇上两字，加重了一些。
　　老尼没再说话，额上的汗珠却开始往下滴。
　　在老尼姑和皇后僵持地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子。她走到老尼面前，作了一个揖，低声说：“静安师太，上次和你所说的剃度一事，我绝不悔改。请师太带为剃度。”
　　“林施主……”老尼抬头看着她，穿着灰色僧袍的林兰心微微一笑，一脸安详宁静。
　　林兰心转过头说：“皇后娘娘，前几日来探望我的是我叔伯兄弟，他想劝我回家，无奈兰心心意已绝，他已经失望离开京城了。兰心今日剃度，皇后娘娘若有兴趣，可以观礼。”
　　老尼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林施主，一旦剃度，就要忘情忘爱，红尘俗事再与你无关了。”
　　林兰心淡淡一笑，没有任何犹豫地说：“我心意已绝，再不悔改。”
　　老尼抿抿嘴，说：“走吧。”说着，两人转身走了进去。
　　林兰心与老尼姑一问一答，完全没有把皇后放在眼里，皇后怒气冲天，“我就要看看你怎么忘情忘爱！”说着就要跟着往里走。
　　一个小尼姑从队伍中闪出来，拦住她，“皇后娘娘，剃度仪式在正殿举行，请皇后娘娘移驾正殿。”
　　“大殿人多嘴杂，怎么能让娘娘去那里？”小太监冲出来，照着小尼姑就打了一巴掌。
　　小尼姑的脸红了半边，可是她却没有表示，仍然淡淡地说：“正殿里马上就会清理，所有外人都会离开，这段时间皇后娘娘请随我到偏殿休息。”
　　小尼姑一脸淡漠，让小太监想刻意挑事却无从下手。皇后看了看，老尼和林兰心已经走了很远了，而这一路上三五成群地站着青灰色僧袍的尼姑，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只能垛垛脚，跟着小尼姑离开这里。

　　清河坐着马车从宫里飞快的赶往承天寺。天空阴沉，出了城的路上一片萧条，清河皱着眉头，默不出声。坐在她身边的白罗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这一路上没有任何机关，有些不寻常。”
　　“他不必阻止我。”
　　“那皇上来的话……”
　　“可是如果是皇上，就不会这么简单，在京城里，他只要制造点混乱，就足以挡住皇上的脚步。”清河抬眼从小窗里看了看外面，“他料定皇上不会来，所以任何准备都没有。的确，事关皇上声誉，我不可能让皇上来。”清河停了下，接着说：“不过无一人阻拦，也不符合他的风格。”
　　马车又走了一里路，忽然间马嘶鸣几声，停了下来。清河早有预料，等马车停稳以后，才慢慢地掀开帘子。
　　一个红衣男子双手抱胸，定定地站在路的中央。
　　清河不想和他多说废话，直接表明态度，“我们有三个人，你只有一个，你最多拦我半刻钟，半刻中不能得手，等后面人来了，你只有死路一条。”
　　男子偏偏头看着清河罩在头上的纱帽，显得有些失望，扁扁嘴说：“晚半刻钟，可能就你就会错过些什么。”
　　“那就动手吧。”听到清河这么说，前坐的绿纨手摸到腰间，就等清河一声令下就要动手。
　　“慢！”红衣男子忽然叫停，“其实我也不想打，而且打起来对我的确没有好处，可是谁让靖南王是我爹，什么都不做的话，不好交差。”红衣男子一脸为难地沉思片刻，“这样吧，如果你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我就让你过去。”
　　“好。”说话间，清河就取下了纱帽，倾国倾城之貌是这片萧瑟中最让人难以忘怀的亮色。
　　清河既然遮住相貌，就是说她不想让人看见，所以红衣男子没有想到清河完全没有迟疑地就取下了纱帽，正在他迟疑的时候，马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红衣男子回过神，邪邪地一笑，眼睛里有了嗜血的红色。

　　清河赶到承天寺的时候，承天寺钟声响起，她一惊，等不及从正常路径走到正殿，提起轻功，一路踩着房顶飞了过去。
　　“慢！”清河高喊一声，从房顶上飘然落在正殿门口。
　　“公主千岁。”手持戒刀的老尼带着众尼姑跪下。皇后立在一旁，目光不善。林兰心转过头来，轻轻地叫了一声，“清河。”眼光中全是欣喜和安慰。
　　不等清河说话，林兰心说：“清河，帮我剃度好吗？”
　　清河没有回答，一步步走进大殿，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地沉重。她走到林兰心的身边，轻轻问：“走了这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
　　“其实早就回不去了。”林兰心惨淡一笑，目光温柔地看着清河，透过她投射在另一个远在宫中的人，“清河，幸亏来的是你。谢谢你。”她的眼睛中慢慢涌上了湿意。
　　“清河，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吧，而且做的比我还坚决。”林兰转过头去，说，“清河，其实最苦的人是你。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会在承天寺里日夜为你们祈祷。”
　　“想反悔了？”皇后容不得清河和林兰心在这里拖延时间，拍拍桌子说。
　　林兰心点点头，清河从老尼手中接过戒刀，老尼姑领着众尼姑盘坐在四周，木鱼声，钟鼓声，念经声一齐响起。
　　林兰心在红尘俗事里留下最后一句话。
　　手起发落。
　　青丝成灰。
　　从这一刻起，林氏兰心成为了历史，承天寺里多了一位善心女尼。

　　仪式完成之后，清河公主慢步走到皇后身前，嘴角带着淡淡的讽意，“我曾经提醒过你，你是皇后，是一国之母，该有什么样的风度，该有什么样的气度，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清楚，可是你却完全没有记住我说的话。我对你很失望。”清河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接着说：“连自己的身份、立场都搞不清楚，怪不得被利用的这么彻底。”
　　皇后怒视清河，情绪激动地说：“我是不知道做皇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是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做。”
　　“这是一种本能，不会的话，就说明你不适合这个皇宫。到了今天这一步，你是咎由自取。”
　　皇后冷笑，“我咎由自取？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们兄妹俩人逼得！你们兄妹两个人有没有尊重过我的感受？”
　　“你嫁到皇宫之前，有没有尊重过皇上和我的感受？”清河反问。
　　皇后张口结舌。
　　“不是你的永远都不是你的，你怎么抢都抢不到。”清河最后看了一眼皇后，然后离开。这件事情过后，皇后淑仪宫虽不是冷宫，怕是要甚似冷宫了。
　　远远的华丽悠扬的萧声飘了过来，在庄严肃穆的寺院里，有些突兀。
　　清河略一抬头，仔细听了听萧声，对白罗说：“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我陪你去。”白罗拉住清河的袖子说。
　　“这一曲凤求凰，本就该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
　　清河看着桃花潭中怪石上的白衣男子，冷冷地说：“为了见到我，连自己亲生妹妹都要利用的这么彻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