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做猫》林茄

74、第七十四喵

　　姜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只记得路上的月光很亮，像水一样流淌，冰冰凉凉。她躺在韩姝的怀里，回想着花婆婆说的话。

　　真实……什么是真实。

　　一夜无眠。

　　直到蒙蒙的光透过窗帘落在地上。姜好听到韩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好好，如果你有什么想做的，想学的，想看的，请都告诉我吧，我会竭尽全力达成你的梦想。”

　　姜好歪着脑袋，看向韩姝，她的眼袋又大又黑，表情严肃得惊人。

　　想做的……姜好思索了一夜也没想明白，她想做的太多，以至于不知从何开始。她不知道韩姝这一夜想了什么，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但她听到韩姝这样说时，心好似从崖边掉入了一片云中，轻快、柔软，却觉得飘飘荡荡地差了些东西。

　　小猫转着眼珠，想啊想。终于，她抖了抖耳朵，扒拉出手机，用爪子慢慢地敲下一行字：“为什么是达成我的梦想？你的梦想呢？”

　　“我的梦想吗？”韩姝翻了个身，把小猫捞进怀里，揉着猫咪下巴。

　　“读书时，我的梦想是登上领奖台，但只在幼儿园实现过。大学毕业时，我最初的梦想是赚大钱，一年后变成了赚点够活命的钱，后来变成了不上班也能活。”

　　姜好认真地思索片刻，敲下字：“你说的似乎不叫梦想，叫目标。”

　　“唔……好像说的有道理，你这样一说，我似乎没有什么梦想。我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不用上班，但是可以有钱，天天吃好吃的。”

　　韩姝摊开手，躺成了一个大字，自嘲地笑了笑，“我以前的领导总是精神抖擞，一提到上班就充满干劲。他总说我缺乏工作的激情，不像个年轻人。我不懂，我对上班提不起一点兴趣，我只觉得痛苦。明明周围的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大家都在上班，但我却这样痛苦和害怕。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姜好摇摇头。她以前是小孩，现在是小猫，从来没有上过班，她不知道上班可怕在哪里，痛苦在哪里。她只知道蓓蓓的父母因为工作繁忙很少陪蓓蓓，导致蓓蓓总是难过。

　　蓓蓓也曾经问过姜好，为什么大人总要上班，孩子总要上学。姜好当时得意地告诉蓓蓓，上学是为了学知识，上班是为了赚大钱。蓓蓓又问赚大钱干嘛。姜好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为了玩。蓓蓓鼓着腮帮，告诉她，我妈说赚钱是为了让我上更好的学校，将来毕业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才能赚大钱。姜好觉得不对，这搞得好像上学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上学一样，那把玩放在哪里呢。两人商讨一番，最终一致认定玩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把作业扔一旁，在家里大玩特玩玩具，结果被加班回家的周苏蝶当场抓住，一顿教训。周苏蝶说，我上班已经够烦了，你还来调皮添乱。瞧瞧，就算是周苏蝶，这个最像大人的女人，似乎也没有面上看起来那么爱上班。

　　“蓓蓓妈妈也不爱上班，但没人说她没用。”姜好哒哒地敲着键盘，“你可好了，做好多好吃的，猫猫和人都喜欢你。”

　　韩姝眨了眨眼睛，憋回眼底的酸涩，她抱起姜好，掂了掂，“好像真的胖了，快赶上枳实了。”

　　“喵！”姜好扭着身子，转头看自己愈发圆滚滚的肚子，喵呜喵呜乱叫。

　　“开玩笑的啦！你和枳实的体重大概差一只皎月。”韩姝哈哈大笑，笑到眼角流下泪。她把头埋在枕头里，声音很轻。

　　“从小到大，我的父母都偏爱元洲。上学时，我就是那种很努力学习，但不管怎么努力，成绩也只能维持在中等偏下的学生。而元洲头脑聪明，他爱好打球，平时不怎么学习，但稍微一努力，就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毕业后，我考公考研都失败，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元洲毕业后顺利进入国企，虽然爸妈总觉得比不上公务员，催着他考公，但在外一提起元洲，嘴上总是夸奖的话。而一提起我，总是以别提了三个字开头。”

　　“和周围人相比，我经常感觉自己像个有瑕疵的机器，出厂设置要求我努力学习工作，但我学习不好，无心工作。辞职，然后做美食博主，是我从小到大做过的最叛逆的事了。”

　　“喵呜！”姜好伸爪拍着韩姝的背。她努力地用爪爪捧着手机，让韩姝看上面的字：“你才不是机器，你是勇敢的韩姝。”

　　“勇敢，你可真敢夸呀。”韩姝在小猫毛茸茸的背上擦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说话，“你看我就是个爱哭鬼。”

　　姜好甩了甩尾巴，探着身子趴在床头柜上，努力用爪子勾起一包卫生纸，放在韩姝的面前。韩姝从善如流地抽纸擦泪擤鼻涕，擦得鼻子和眼眶通红。

　　姜好心虚地想着，若韩姝是爱哭鬼，那她和蓓蓓就是爱哭仙人了。遇到点儿事，眼泪就不听话地掉。作业太难哭，作业太多哭，烤肠掉地上更要哭。她比蓓蓓稍微好点儿，因为她还有脸上的毛毛挡着，别人看不出来她有多难受。

　　“喵呜。”姜好抚着韩姝的背，像个大人那样安慰她。哭吧哭吧，小猫不会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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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枳实被饿醒了。她溜进厨房，东嗅嗅、西闻闻，灶台空荡荡，她扒拉开冰箱，钻进去叼出一盒酸奶。她上次喝酸奶还是在……唔，上次呢！一想到酸奶的滋味，枳实忍不住发出“喵啊”的赞叹。

　　踏雪和挂印在地上跟着喵喵叫，蹬着小短腿努力往冰箱上爬，她们也要喝酸奶。

　　“喵。”枳实可不是吃独食的小气猫。她让两只小猫躲远点儿，然后把酸奶一盒一盒地推下冰箱。一盒给自己，一盒给好好，一盒给皎月……枳实认真地计数。

　　两小猫在地上球一样滚来滚去，伸爪按住酸奶。小猫太矮，叼着酸奶，几乎是拖在地上。她俩摇摇晃晃地叼着酸奶朝阳台跑去，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喵喵”喊着妈。

　　皎月转头，看着两只小猫高高翘着尾巴，跑得一颠一颠，差点儿摔倒，简直操碎了心。她怎么会生出这么傻乎乎的小猫，连路都走不稳，以后可怎么征服人类世界。

　　“咪呜”踏雪兴冲冲地把酸奶放到皎月面前，因为停得突然，没能刹住爪子，直接在地上打了个滚，才堪堪停下来。她挠挠脸颊，舔舔爪子，掩饰尴尬，故作优雅地伸爪，邀请皎月用餐。

　　挂印也屁颠屁颠地跑到了皎月面前，她“咪呜咪呜”地叫着，“妈妈妈妈，我给你猎回来一盒酸酸的奶，还冰冰的咧。”

　　皎月舔舔两只小猫的脑袋，梳理着她们的皮毛，直到小猫们又变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她一爪按住酸奶，用嘴撕咬着酸奶盒，向小猫示范如何优雅地喝到酸奶。

　　“咪。”踏雪表示自己学会了。她压低身子，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酸奶盒，旋即猛然跃起，跳下伸出小爪爪一把摁住酸奶盒，张开嘴“嗷呜”咬住。她拿出了捕鼠的力气来对待根本不会动弹的酸奶盒，结果就是她连脸都陷进了酸奶盒子里，只剩半截圆滚滚的身子在外面，尾巴还翘得老高，一摇一晃的。

　　“喵啊！”酸奶可真好喝。踏雪刺溜刺溜地舔着，不妨后脖颈一紧，整只猫被提到了半空中。踏雪四爪并用，抱住酸奶。这可是她辛辛苦苦捕猎来的酸奶，可不能掉了。

　　韩姝看小猫头也不抬，还认真喝酸奶呢，心中的抑郁一扫而光，忍俊不禁地道：“踏雪，你个馋猫！”

　　听到是韩姝的声音，踏雪这才抬起脑袋。一张猫脸沾满酸奶，她还悄悄舔嘴，企图把胡须上的酸奶都吃掉。

　　“给你擦擦吧……算了。”韩姝把踏雪放到挂印边上。挂印的酸奶盒子只咬开了一个小口，正斯文地小口地喝着呢。她看踏雪满脸都是酸奶，很自觉地给这花脸猫收拾，顺便吃掉酸奶。

　　“喵~”没有哪只小猫比我更懂事了吧？挂印向皎月邀功。

　　皎月舔舔挂印的脑袋，算是回应。她仰头看着韩姝通红的眼眶和鼻头，心里莫名地有些担忧。她知道有些人类就爱躲起来偷偷哭，这和猫咪受伤了也喜欢躲起来偷偷舔毛一样。

　　看在这个人类做了那么多美味猫饭的份上，她还是勉为其难地关心一下她吧。皎月绕着韩姝走了一圈，没看出来这个脆弱的人类哪里受了伤。四肢健全，五官也好好的。奇怪的人类呢。

　　“抱歉，今天起来晚了，耽误大家吃饭啦。”韩姝拿出几盒猫罐头，她拉开盖子，几只猫闻声而动，聚在她的脚下，仰头看着她喵喵叫。

　　“乖猫咪，今天先吃个简餐吧。吃完咱们召开一次会议，待会儿有重要事情要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