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帘栊》春归无寻

26、第26章

　　薛拂烟这下不仅仅是打算回避这么简单了，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立刻消失。

　　自重生后她对萧璟的恐惧是刻进骨子里的，脑中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已先一步转身就走，却被岑冽一把攥住手腕。

　　与此同时萧琼像只花蝴蝶似的走到两人面前，开口就道:“我今天是特地来向你们道谢的，尤其是夫人，多亏你想出这条妙计，拯救了我的后半生，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只要能办到的我绝不推脱。”

　　薛拂烟勉强笑了笑:“殿下客气了，我只不过提个建议而已，真正做了牺牲的是陆太妃，还希望殿下和太妃不要因此怪罪我。”

　　萧琼大咧咧道:“怎么会，母妃还想亲自感谢你呢。”

　　说话间萧璟不疾不徐走了过来。

　　薛拂烟立刻跪下行礼:“参见圣上。”

　　“起来吧。”萧璟淡淡道，“朕今天只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都不必多礼。”

　　话虽如此，但薛拂烟依然很紧张，这一点应该连萧琼都感受到了，于是提议:“皇兄难得出宫一次，刚好最近珍玉轩出了很多新品，不如我带皇兄去尝尝？”

　　珍玉轩是萧璟但凡出宫必会光顾的酒楼，薛拂烟猜测他应该会去，果然接下来便听他道:“好。”

　　接着又道:“抒忆也一起吧。”

　　“是。”

　　薛拂烟目送着几人离开，长长舒了口气，虽然嫁给岑冽获得了最大的安全保障，但同时也意味着与萧璟见面的次数将会越来越多，富贵险中求，真是一点都没错……

　　这之后一直相安无事，十二月初薛拂烟又去了趟宫中，这次只待了两天，刚回到岑府就听香迟说:“老爷昨儿个派人把大姑娘接回去了，她还磨磨蹭蹭的不想走呢，说等夫人回来，但来的家丁说务必要走，她这才不情不愿的上了车，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府上难道比她在自己家住着还舒服？”

　　薛拂烟笑道:“也许真的不想嫁人吧。”

　　“那也不能一直在别人家里待着啊？夫人在家时就算了，夫人不在家多不方便。”香迟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又道，“前天晚上大人回来见夫人不在家，就去了书房，但没过一会又走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姑娘在这里觉得不方便。”

　　“你想多了，可能有什么事吧。”薛拂烟不以为意，“再说她这不已经走了吗，估计以后夫人也不会再逼迫她了。”

　　香迟不免又道:“大姑娘倒真是心高气傲，也不知究竟什么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别说夫人了，我都替她着急。”

　　薛拂烟笑着摇摇头:“姻缘天注定，你急也没用。”

　　“嗯，那倒也是，毕竟像咱们夫人这样突然成亲，成亲后又和夫婿如此恩爱的能有几个？”

　　薛拂烟抬起头，对上她眼里的促狭，脸色不禁一红:“胡说什么呢，赶紧忙你的去吧。”

　　“唉，我也没什么忙的，就是在厨房炖了一锅野鸽子汤，等大人回来了给他送去，就说是夫人特地为他熬的。”

　　“你……”

　　香迟不等她说完，吐了吐舌转身跑了。

　　薛拂烟也懒得管她，兀自坐在窗边，用手支着下巴，出神地看着外面一枝含苞待放的腊梅。

　　今天是十二月初三，再过三天就是前世的祭日，虽然已经彻底改头换面重新来过了，但随着渐渐临近她还是不可避免感到惶然。

　　到了十二月初七这一天，竟然和前世一样，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不一会暴雨就倾盆而下，薛拂烟早早便上了床，裹着被子，瑟缩成一团。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以往岑冽回来时都会到她房中来一下，待一会再离开，但今天一直没出现，不知是还没回来或是不回来了，薛拂烟没心情想这个，即便他来了她现在也没精力应付。

　　倒是让她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度过才好。

　　同一时刻，皇宫的锦襄苑内，萧璟立在空旷的廊檐下，雨滴已溅湿了衣服，但他丝毫不以为意，目光空洞又呆滞的看着外面茫茫夜色。

　　梅成西看不过去，低声劝道:“雨势太大，陛下还是进去吧。”

　　萧璟不为所动，过了片刻道:“一年了。”

　　梅成西心中一紧，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你说她会不会恨我？”萧璟说完又自顾自的回答，“肯定会的，这么长时间了，我竟连一次都没梦到过她，可见她是真的恨我入骨。”

　　梅成西叹了口气:“人死如灯灭，哪里还有恨？陛下看开点就好了。”

　　萧璟闭上眼睛:“梅公，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把一切都告诉她，那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个结果？”

　　“那就和陛下的初衷背道而驰，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都这么久了，陛下无需自责。”

　　“可是……我很后悔……”萧璟说到这里忽然重重咳了一声，随后捂着胸口弯下了腰。

　　“陛下！”梅成西赶紧走上前扶着他，“如今天寒，怕是咳疾又犯了，老奴这就宣太医来看看。”

　　“无妨。”萧璟摆了摆手，“这就进去了，你也回去吧。”

　　说完站直身体，一步一步走进了殿中。

　　*

　　薛拂烟昨夜不知何时睡着的，只记得临睡前雨都没停，早起觉得眼睛格外酸，穿好衣服到了外面，刚好看见岑冽朝这边走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互相吃了一惊。

　　薛拂烟眼睛有些肿，满脸倦容，岑冽就更不用说了，一脸萎靡，身上甚至还有淡淡的酒味。

　　“你昨晚没回来？”她问。

　　“回来了，但有点晚。”岑冽看着她，“你昨晚没睡好？”

　　薛拂烟想了想道:“我怕打雷，后半夜才睡着。”

　　“那等下再去休息会。”岑冽说完直接往前走了。

　　薛拂烟觉得他心情不太好，但想想最近宫里宫外都没什么大事，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转眼除夕已至，谢夫人年前因为孙秀槿很是焦头烂额了一阵，不过新年伊始就来了件大喜事，孙峥答应了和梁敏的亲事，两家经过商议定在了二月初八过门。

　　薛拂烟知道后也非常满意，梁二姑娘为人怎么样暂且不说，但总之比容二姑娘靠谱多了，那就是个定时炸弹，本来她还担心容湘和萧琼的亲事黄了，孙峥会蠢蠢欲动，现在看来他还算有点头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是她满意的太早了。

　　元宵节这晚，孙峥去兵部尚书聂大人府上参加了一个宴会，其中就有容湘，彼时她和晋王的事虽不至于满城皆知，但在这些王孙公侯之间也不是秘密，这若是换了别的姑娘必定会觉得羞愧，但容湘不，一如既往的心高气傲，颐指气使。

　　这就不免惹来一些看不惯她的人指指点点，其中就包括陆照。

　　陆照何许人也？正是陆太妃的侄儿，晋王萧琼的表哥。

　　容湘和萧琼之间的事别人可能知道个皮毛，陆照可是从头到尾了解的清清楚楚，他和这个表弟本就感情亲厚，当晚眼看容湘由着下人往萧琼身上泼脏水，哪里忍得住，当场就跟她呛了起来。

　　陆照的性格委婉点说是心直口快不拘小节，直白点就是毒舌。

　　容湘再嚣张也毕竟是一个姑娘家，最后气的直接哭了起来。

　　本来事情到了这儿跟孙峥没有半点关系，可他一看容湘哭了，立即冲上去和陆照对峙，两人起初是口舌之争，到后来发展成大打出手。

　　薛拂烟听说后气的不行，她最担心的就是侯府再和容家扯上什么关系，结果怕什么来什么，本来再有二十来天就该娶梁二姑娘过门了，谁知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个事，现在满城都在传永定侯府世子爷为了容二姑娘和人大打出手，不仅侯府麻烦不断，宋国公府也面上无光，孙峥当真脑子被驴踢了。

　　她顶着侯府四姑娘的身份，又不能坐视不理，当天下午就回了侯府。

　　孙平修也因为这件事对孙峥恨铁不成钢:“当初和宋国公府的亲事是你亲口答应的，成亲的日子也没有意见，结果还不到一个月就出了这等丑事，自来姑娘家都遵从三从四德，你以为是个爷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现在让我如何面对国公爷？”

　　孙峥倒还理直气壮:“我没有做错，那姓陆的说话太难听，我只不过教训他一下。”

　　“凭什么让你教训？你当你是谁？”孙平修怒不可遏瞪着他，“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这样如何对得起梁二姑娘？”

　　孙峥低着头不吭声。

　　谢夫人看不过去，陪笑道:“老爷……”

　　“你闭嘴！”孙平修吼了她一声，“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咱们侯府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谢夫人不敢再说话，孙峥道:“事已至此，父亲不必动怒，一人做事一人当，待会我亲自去国公府请罪，如果他们要退亲我也没有意见。”

　　孙平修怒气冲冲道:“你巴不得他们退亲是吧？你是不是还打算娶容二姑娘呢？”

　　薛拂烟走进来刚好听见这一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