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volution--革命前奏》扑克牌老A

2、EP 02

　　一望无际的赤色荒野中，几个银白色的小点在风暴中若隐若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地从这个星球上消失。如墨一样的天空中，除了远处太空城的点点亮光，便只剩下漆黑一片。展昭笨拙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舒展一下身体，可防护服的重量让他放弃了这个平时轻而易举的动作。他回头看了看，除了他和王朝、赵虎之外，四周似乎并没有其他生命的迹象。不用猜就知道，那些所谓的保护者们，此刻应该正窝在勘探车里，一边喝着仅剩的咖啡，一边抱怨着这些科学呆子们根本不懂得什么叫享受生活。

　　他艰难地向赵虎所在的方向移动了两步，想问问他的进展如何，却刚好看到赵虎正准备脱下手套操作仪器。展昭连忙通过内部频道喝住了他：“赵虎，停下！”

　　赵虎僵了一下，回过头看着他，可厚厚的防护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不过，展昭依然可以想象出那个憨憨的笑容。“头儿，又被你抓住了。这块标本实在是太小了，我试了几十遍，手指头都快抽筋了。”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我可不想有个为科学事业献身的手下！你多活两年、多干点事，比那些虚名有用多了。”展昭说着，已经慢步走到赵虎身边，蹲下身，接过了赵虎手中的夹钳。

　　“看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最多就是外部灼伤，过两天就好了。”

　　“还有百分之五的可能，放射性元素会通过皮肤表层的伤口渗入到毛细血管，进入体内循环，引起内辐射，积累到一定剂量之后引发癌变。”

　　王朝的轻笑声从内置耳机中传了出来：“虎子，你就别撑了。这些规程，头儿早就倒背如流了。”

　　赵虎夸张地晃着脑袋，笨重的防护外罩让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木偶戏一样滑稽，又引来了王朝的一阵大笑。展昭也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垂下头，扣住夹钳，小心地向地上一块直径不足三厘米的青黑色岩石样品夹去。夹钳本身就有将近三十厘米长，展昭试了几次，可都半路就掉了下来。他示意赵虎将装样品的容器再移近一些，然后两只手扣住把手，灵巧的手指换了个角度，重新镊起样品，稳稳地端住胳膊，不见一丝晃动，终于将它送进了容器中。

　　两个人长舒了一口气，展昭望着容器中连底都盖不住的几块样品，有些失望地问道：“只有这么几块？”

　　“头儿，只要探测器有一点反应，我都收集起来了。这也没办法，西格玛26号元素储量本来就不多，上个世纪几乎都开采光了，再想找到点多不容易啊。”

　　“头儿，”那边的王朝也接道，“我看C区这里是不会有什么发现了。下次，可以考虑到南边的K区去看看。那里从来没有发现过什么矿藏，没准会有什么也说不定。”

　　“好吧。”展昭应道，“今天就收工吧。看样子，这沙暴马上就会达到14级以上了。”

　　三个人收拾仪器正准备离开，一阵微弱的报警声忽然传了出来。展昭打开防护面具上的影像系统，屏幕上显示在十点方向的三百米处，似乎有生命体活动的迹象。展昭心中一动，立时想到了赵钰关于走私犯的警告。可数据告诉他，这么微弱的信号，不应该是来自于人类的。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先去看看，免得再受到那些护卫队人的冷嘲热讽。他又向王朝交待了几句，叮嘱他如果自己十分钟之内还没有消息，就马上带人过去，这才迈步向那里走去。

　　发出警报的地方位于一座小山丘背后。展昭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爬上了山头。山丘的另一边依旧是望不到边的荒漠，经年累月的狂风和扬起的沙尘，早已将一切掩埋在地下，整个行星似乎又回到了它最初的混沌状态。他翻过山头，又向下走了几步，在一块大石的后面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喘了口气，然后才打开通讯器，呼叫王朝。王朝似乎颇为担心，一听到展昭的声音，便急不可待地问道：“头儿，你没事吧？已经十三分钟了，我们都在路上了。”很合作的，几个不屑的哼声从那边一同传了过来。

　　“我没事。对不起，这路实在难走，多耗了几分钟。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去。”其实，报警信号并没有消失，而且似乎就在附近。展昭也很想对这个区域再勘测一番。只不过，他不愿为了这些还不确定的事情，让同事们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冒险，所以还是决定马上返回水晶城。

　　他深吸了口气，刚站起身，忽然感觉大石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绊住了脚，正想俯身去看，哪知一股大力蓦地从腿上传来，脚下也忽然失了凭仗，整个人立刻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他徒劳地在空中抓了两下，可笨重的身体根本没有办法调整姿势，只能就着重力直直地摔到了地底。巨大的惯性让他狠狠地撞到了地面上，震得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了位，接着刺骨的疼痛像电流般从右腿传来，他甚至可以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展昭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险境，忙提起最后一丝清明，抬手想再次接通通讯器发出求救信号。可迟缓的动作很快就被粗暴地制止住，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样貌，头上的护具就被狠狠击中，他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昏迷只有一瞬，痛感让展昭很快醒了过来，他只觉得呼吸困难，四肢无力，胸口憋闷得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又好像要胀开了一般。他努力睁开眼看向四周，似乎还是在那个掉入的岩洞中，没有光线，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几个争吵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耳中。

　　“老季，他都要走了，你还把他弄下来做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徐老三，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想想，这个人居然会有护卫队的人专门保护，他的来头可不小呢，没准他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刚才那么说只是缓兵之计。”

　　“哼！可你这么做，不明摆着告诉人家，这里有问题吗？护卫队用不了十分钟就会找到这儿来！老五，你说怎么办？”

　　“还有一个问题，刚才老三下手太重，把这家伙的空气过滤系统给打坏了。我看用不了两分钟，他就得憋死了！”

　　“什么？”一个年轻的声音焦急问道，展昭感觉有人迅速来到了自己身边。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昏昏沉沉中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二哥，我们还有多余的呼吸器吗？”

　　“没有。而且，就算有，他也用不了。他的净化系统比我们的高级得多，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受不住咱们这些破烂装备。”

　　“二哥，这个还能修吗？”

　　“可以，不过至少需要五分钟。这五分钟，你得想办法别让他窒息死亡。”

　　“行了，交给我。三哥，把那个备用氧气瓶拿来。你帮我控制开关，我给他做人工呼吸。二哥，你快着点，这样挺不了多久的。”

　　“老五，你小心了，控制好呼吸，别把自己也搭进去。”

　　“放心吧，你还不相信我？！”

　　一阵沙沙的声音过后，一双有力的大手很快撕开了裹在展昭身上已有些变形的防护服。失去了覆盖的身体，立刻因为寒冷打了个冷战。紧接着，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又重新覆盖在他的身上。展昭感觉到一个黑影压了下来，还没有看清，耳边已经响起了一个坚决而又温柔的声音：“我知道你还能听得见，记着，随着我的节奏呼吸！”

　　头部的护具被轻柔地摘下，展昭刚刚条件反射似的张口呼吸，柔软的唇瓣就先一步被另外两片强硬的嘴唇捉住，温热的气体缓缓流入肺中，立刻纾解了先前窒闷的感觉。刚开始时还有一些滞涩，对方似乎也没有把握好规律，闷咳声不时从两人之间传出来。但是很快，两个人的节奏就趋于一致，在对方换气的空档，展昭很自然地就闭气等待下一次的呼吸。慢慢地，连动作本身都开始变得流畅起来，两个人的呼吸就仿佛一个人做出的一般自然。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着，甚至让展昭觉得穷尽一生也不会改变。忽然，一次悠长的呼吸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接着，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摒住气，我帮你戴上护具。”

　　熟悉而又冰冷的感觉又重新回到面前，展昭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以便让自己能够适应这种变化。新鲜而又充足的氧气，终于令他稍稍恢复了些神智。而岩洞里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老五，现在怎么办？”展昭听出那是刚刚为他修理护具、被称为“二哥”的人。

　　“东西还没拿到，我看我们还得想办法在这里继续等下去！”老季开口说道。

　　“可护卫队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太危险了。”徐老三似乎并不同意。

　　“三哥说的对，我们现在马上离开这里。而且，以后这个接头地点都不要再用了。”听着那个清亮的声音，展昭的心中莫名产生一点悸动，刚刚就是他救了自己的性命。

　　“他怎么办？”展昭知道，这个“他”指的应该就是自己。

　　岩洞中忽然一片寂静。黑暗中，展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旋即又慢慢放了回去。既然会出手救他，应当不会再让自己有生命危险。果然，年轻的声音很快就验证了展昭的说法。

　　“先带回去吧。”

　　“可是……”二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心。

　　“就这么办吧！没弄清楚他的身份之前，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他说着，扶起展昭绵软的身体，将他身上沉重的用来防护沙暴的外罩剥掉，又给他套上了那件外套，这才抱起他，向岩洞的深处走去。